第3章 天機卷出 落花失色
第3章天機卷出落花失色
閉目的人,應感天機;執筆的手,應心而動;筆下的墨,徐徐勾繪;夢裡天機,漸現塵寰!
巨石,美人,狂風,閃電,墨雲吞日,業力壓逼,究竟勾勒著怎樣詭異神怪之畫面。
應天機現世感召,落神奇石亦不時顫動,黑光與白光交替掩映,似是傳遞著某種特殊訊息,頗為神異。
與此同時,與花山遠隔萬里的錢塘西湖,竟無端捲起滔天巨浪,吞噬過往船隻。
遠事不提,且說落神觀內,服下玉龍丹的玄真子,欲以己身十年根基換的一時暴漲之內元,如此得不償失的做法,身為智絕的他竟做的如此之決然。
是為情,是為心,是為伊人。
玉龍丹已下,霎時,落神觀內真元暴涌,龍騰異象驚現世間。
「哈啊~」只聞玄真子沉喝一聲,剎那間,滔天氣勢撼然散發而出,雙掌凝握間,一股沛然之力迸散,瞬間衝破百花迷陣。
同位九絕,實力之差,宛若雲泥。
「哼!」浩然之力在身,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玄真子冷哼一聲,「為救花妹,縱然是這天機,逆了便又何妨!」
一步踏出,落神觀內,玄真子人影已失,如斯速度,當真恐怖。
花山,落神崖,乾坤金榜。
石上的人,隨毫筆疾動,面色漸現蒼白,生命流逝之兆已現,業力反噬在即。花妙筆卻是緊咬牙關,目不睜,筆不停。如斯嬌柔的人兒,卻有著如斯決絕之心。
忽然一道疾風追至,青衣飄袂慢現,卻是玄真子速然而來。
「這是,落神石,想不到它居然是天機關鍵,竟能無視我的陣法接引天機業力,怪不得妙筆神遊至此。嗯,天機入夢,妙筆要堅持不住了,我須儘快打斷天機業力接引,將妙筆喚醒。」
決心一下,只見玄真子眉神一凜,掌運雄勁,沉聲一喝,雄渾一掌撼然擊出。
「破!」
一掌之威,竟震空氣之音爆,掌勁雄力所至,正是落神奇石。
轟然一聲巨響,驚震四方,掀起無際飛塵。
倏然,一道超乎尋常的勁力自飛塵之中怒然擊出,直取玄真子。
「居然還能夠反擊。」玄真子眉梢一挑,一聲冷哼,「不過,你始終是塊沒有靈魂的頑石。」
沛然勁力撲面,逼命而來。但見玄真子絲毫不亂,雙指一併,為劍指之勢,不閃不避,一指向前,真元力轉間,登破來襲之氣勁。
「哼,不過如此!」
見落神石已顯頹勢,玄真子信心倍增,當下沉聲一喝,劍指運氣,真元蘊力,竟欲畢其功於一役,以一招毀石。
「四方無極,八方為宇,六道之勢,是謂,輪迴劍!」
只聞玄真子一聲長喝,雙指并力,腳踏八荒路數,內元結勢,四極蒼茫,八方顯宇,眼現六道,怒然一指,劍結輪迴!
輪迴劍招,沉寂三十年後,再度驚現塵寰。一時間,風雲色變,天地動容。
似是覺察到危險,落神奇石亦顯現異能,只見一股浩渺白光衝天,竟引天地之精,日月之靈為己身所用,結成大勢。
就在陣勢形成一瞬,玄真子輪迴劍招亦是浩然而至。一指之下,劍氣縱橫,霎那之間,奇石所結大陣已是千瘡百孔。
見勢陣已經被破,玄真子心頭一動,急展身形,欲急速穿陣,營救花妙筆。
卻在這時,落神奇石再度一顫,一股更加雄渾的氣勁衝天,竟是又結一陣,威勢更加駭人。
「可惱啊!」見狀,玄真子氣上心頭,救人之心急切,怒然一掌轟出,竟卻是未撼陣分毫。
「嗯?」玄真子一聲訝異,欲撤掌再攻,卻是驚覺體內真元竟被奇陣牽引,當下居然抽身不得,不由心中一緊。
反觀奇石之上的畫絕花妙筆,毫筆疾動之間,天機圖卷竟將繪成,業力反噬已然開啟。
「啊~」一聲低吟自花妙筆口中吟出,生命的流逝,業力壓身的痛苦,已將如斯嬌弱的人兒逼入忍耐的極限。
「到極限了嗎?」花妙筆輕聲低喃,顫音瑟瑟。
執筆的手,靜坐的身,於此刻顫動不已。
要放棄嗎?不,不能放棄!若是放棄,錯失天機,又拿什麼來彌補自己所欠下的情。須知,於斯人世,情字雖小,重於千斤!
汗!是血汗!於如玉光潔的額頭沁出。
淚!是血淚!自眉睫如畫的禁閉雙目中溢流。
痛,到了極限,便成了麻木。
情,若到至深,心中是否還放的下自己?
玄真子見花妙筆已至極限,心知若再不將之救出,花妙筆必受天機業力反噬而死,當下心頭一凜,掌旋而握,突然一道道奇異紋路竟在其手臂上霍然浮現,雖真元律動,駭人不已。
「十二經,手三陽,逆掌雲天!」
雲天逆掌,開手之太陽、少陽、陽明三陽脈,巧奪天地之造化,逆反雲天。
一掌既出,勢欲翻天,玄真子真正實力究竟幾何。
且說如斯恐怖之掌,勁拍奇石大陣上,登時天地一靜。
風,沒聲息,雷,沒了聲息,對陣的兩股雄力亦彼此相磨,死一般沉寂。
倏然,一聲炸響,似於耳邊發生,又似自天際傳來,猶如開天之音,滾滾不息。
一時間,山石盡崩,草木皆毀,花山如臨末日。
陣,碎了。人,亦敗了。
原來,玄真子為力求破陣,憑未愈之傷體,強行提運本源,引舊患複發,而那神奇的玉龍丹也是藥效將過,藥力反噬之兆盡現。
因此,玄真子雖然得以破陣而入,卻是傷體不濟,立嘔朱紅。
正於此刻,落神奇石上,異變驟生。
花妙筆玉手疾動,天機圖卷的繪作已至關鍵之尾聲,收筆一瞬,玉龍毫筆驚斷,花妙筆猛然睜目,喉口一甜,朱紅立嘔而出,噴濺於圖卷某處,竟沁出一朵妖異絕倫的血色之花。
血花出,百花落,落花失色是為誰而悲。
見此情景,玄真子目眥欲裂,顧不得拭去嘴角血跡,真元一運,不顧傷體,踏地凌空,躍於奇石之上。
「妙筆!」玄真子一把將花妙筆顫動的嬌軀攬入懷中,「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傻,不知說好的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花妙筆強撐一笑,搖搖頭,「沒用的,師哥。有些事是註定的,一味地逃避只會讓問題更加難以解決。既然我身系天機,那麼讓這天機顯現世間便是我命中注定的責任,我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你不必自責難過,人固有一死,活在這世上等死未必不是一種煎熬。自從楊冥失蹤,我已無苟活之意,若非身系天機,或許我早便去了。」
玄真子不語,只是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兒,不住搖頭。
花妙筆輕撫玄真子的臉,呢喃道:「師哥,你知道嗎?就在方才圖卷完成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了誰嗎?呵呵,我看到了那個人,那個負心人正傻呵呵的對著我笑,對我伸出了手,呵,可我卻不再動心,只覺得萬分諷刺。我後悔,後悔愛上了這個不該愛的人。他有家室,而我,除了師哥你,我什麼都沒有了。」
「別,別再說了。」
花妙筆虛弱地搖搖頭,「有些話,我怕現在不說,以後便在也沒機會了。有些事,人到死方才能看清,我的心,於天機相沐的一瞬,亦已明朗。我所走過的路,我所歷過的情,我所愛過的人。師哥,有句話,在你昏迷之時,我曾對你說過,現在,我想再說一遍。」
「不要再說了。」
淚,無助而下;心,若刀而割;聲,哽咽而出。
「如有來生,我若遇你,定非你不嫁。」
花妙筆展顏一笑,玉面輕仰,柔送朱唇。
唇齒相沐的一剎,天地不存,唯有兩道靈魂,是痴纏,是不舍,是情,是愛。
沙~風,無情出來,業,無情壓身,懷中的人兒忽作飛沙,飄散瀰漫,盡沾肝腸寸斷之人衣袖。流失於指縫的剎那,心中是否還曾留下什麼。
回神握手,卻只抓一場虛無,心心念念所想守護之人已去,人都救不了,又拿什麼來拯救天下?
風,沒有回答,雪,也沒有回答。
佳人已隨風而散,空留那天機圖卷與那折斷的毫筆,似還留有故人的餘溫。
淚,無助而落,人無聲而悲,落花飛雪,是天地與共的悲愴。
「哈哈哈哈~」玄真子悲極反笑,狀若狂巔,指天怒問:「天機,何謂天機?哈,如斯無情之天地,究竟,又要拿多少無辜的生命來拯救!哈哈~憑什麼!憑什麼!」
玄真子一聲悲喝,一拳撼地,竟舍全身功體,怒散一擊。登時花山盡顫,地動山崩,林毀,鳥獸散。
手捧天機圖卷,感受著故人的氣息,望著滿目畫景,玄真子目光卻漸漸迷離。
「妙筆,你以生命換取天機,你的心,我亦明了。後面的事,不會讓你失望。待到一切風波盡平之後,我便前去尋你。我想,不會太久,等我。」
天機圖卷緩緩而收,玄真子輕輕磨挲,似看畫,似看人。
倏然,玄真子劍指一併,憑空勾勒,一股異力,撥散而出。
「雲吞月,夜吞雲,暗夜之封,敕!」
印封瞬時勾勒,封印圖卷。
「此卷從此不離身,於你,於我。」
玄真子負畫於背,仰頭望天。
「今夜正是七夕,花妹,你我回同修之地一游可好。」
玄真子緩步慢度,原青松般挺拔的背影,如今卻顯得如此孤寂與落寞。
「我知道,你不曾離我,時刻在我身旁。」玄真子以手撫畫。
「你曾說,來生,若是遇我,定非我不嫁。」玄真子輕笑「呵呵,若有來生,我定天下尋你,到時候,就算你不肯嫁,我也非娶不可。」
遠去的背影,彌留的話語,語中的憧憬,此刻聽聞,卻是滿心的悲涼。
可嘆世事無常,天地不仁。
可嘆人情世故,百轉迴腸。
風,還在吹;雪,還在下;人,卻已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