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流連水鄉
暮色逐漸籠罩住這個寧靜的小城，一彎新月掛在天邊。
隔壁暈黃的白熾燈光穿過低矮的院牆灑在小院裏，落在鄭誌遠布滿皺紋的臉上。他眼睛微眯，臉頰上的肌肉抖動，看得出來情緒非常激動。
沈明月微微後退了一步，怕他衝過來把自己暴打一頓。顏宜修握緊她的手，低聲安慰道：“沒事。”
“你他媽懂什麽？”鄭誌遠的聲音粗獷沙啞，“屁的傳承，屁的發揚光大，跟老子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沈明月朝前走了兩步，直視他的目光，嚴肅地說：“因為你身在其位，身擔其責，命運選擇了你，你為什麽不勇敢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逃避是懦夫才會做的事，勾踐臥薪嚐膽，荊軻舍身刺秦，嶽飛百戰沙場，他們不難嗎？不比你身處的境況難十倍百倍嗎？但你看，他們退縮了嗎？屈服了嗎？你已經逃避了三十多年，現在還要繼續逃避嗎？”
鄭誌遠怔了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少跟老子講這些，我聽不懂。我隻想安安生生地過完下半輩子。”
見沈明月的激將法不奏效，範飛平大聲喊道：“鄭先生，我求求你，你救救造紙廠吧！現在廠子的情況很不好，要是廠子倒了，幾十名員工就隻能下崗，他們也沒有別的技能，今後還不知道該怎麽生活。還有之前退休的老工人，廠子要是倒了，他們退休金就沒有著落了，老來沒有依靠，該怎麽辦？你之前也是造紙廠的員工，裏麵可能也有你的親朋好友，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失去飯碗嗎？”
聽了這話，鄭誌遠有點動容。之前被燒死的兩個人，他們的妻子頂替了他們的工作，後來又交給了他們的兒子，如果造紙廠倒閉了，他們就隻能下崗，生活又將陷入困頓之中。他已經破壞了一次他們的生活，不能看著他們再一次身陷絕望之中。
這是他欠他們的，一輩子都償還不了。
“你們要我做什麽？”鄭誌遠回頭，聲音幹澀地問。
見他終於回心轉意，範飛平臉上一喜，說道：“天晚了，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吧。”
鄭誌遠遲疑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四人在國營飯店坐下，點了菜，範飛平有些激動地說：“鄭伯，你能重新回到造紙廠，我真是太高興了，廠子有救了。”
鄭誌遠淡淡地說：“我隻會造紙而已，恐怕幫不了你太多。”
“造紙就對了。”範飛平給他和自己倒了一杯酒，再看向沈明月和顏宜修時，兩人都表示不會喝酒，他也不強求，敬了鄭誌遠一杯，說道：“廠子現在機器老化，生產效率不高，紙的質量也不行，我聘請鄭伯當廠裏的技術顧問，咱們把手工古法造紙和現代機器生產結合一下，既能彌補手工造紙效
率不高的問題，也能提升紙的品質，以後，我們一定能夠重現開化紙的輝煌。”
說到最後，他有些激動，又把酒杯滿上，敬鄭誌遠。
鄭誌遠以為隻是讓自己去造紙，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廠長還挺有想法，他幹了杯中酒，心裏竟然也升起一股豪情。那些年輕時候被人批評不切實際的幻想，似乎都有了觸摸了可能。
“全靠你們。”範飛平笑著對顏宜修和沈明月說道：“等第一批紙造出來，我給你們寄樣品，可以的話，我們優先給你們供貨。”
“那就多謝了。”顏宜修微微一笑。
沈明月建議道：“如果真能複原開化紙，別局限在現在的銷售渠道上，那是大材小用，藝術品出版和精品圖書出版肯定會對開化紙感興趣的，恐怕會供不應求哦。”
“借你吉言。”範飛平哈哈大笑，仿佛璀璨的未來已經握在了自己手中。
這次出行，雖然沒有買到開化紙，但跟開化造紙廠互留了聯係方式，等對方造出紙來，就給他們寄來，也算是另一種層麵上的圓滿了。
回家的火車票早就買好了，還剩幾天，沈明月想去後世著名的水鄉遊玩，顏宜修便陪她一起。
水鄉還沒有開發，一派自然，彎彎曲曲的河水從鎮子中間穿過，白牆黑瓦的民居沿著河堤修建，盡顯生活氣息。古樸的小木船在河道中來來往往，鸕鶿站在船頭，揚著翅膀，像小鬥士。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顏宜修招手叫沈明月，“快進來，別淋濕了。”
這雨不大，絲絲縷縷，如煙如霧。沈明月看著仿佛被籠了一層輕紗的小鎮，表情更加興奮，不願意回到船艙裏。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沈明月坐在船頭，手撐著下巴，笑吟吟地說。
“衣服薄，淋濕了當心著涼。”顏宜修向船家借了一把油紙傘，給她撐在頭頂。
“好漂亮啊。”沈明月轉頭看他，眼睛彎成月牙，“而且這雨好溫柔，像你一樣溫柔。”
顏宜修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眉目柔軟。
坐著烏篷船繞鎮一周，沈明月還未足興，拉著顏宜修繼續逛。也許是因為下雨，街上沒什麽人，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走累了，沈明月在路邊找了個茶館，對坐飲茶。
簷外風雨淅淅，而茶館內，熱鬧喧囂，充滿了紅塵氣息。
沈明月單手撐著下巴，感慨道：“這是什麽神仙日子，我都不想回去了。”
顏宜修唇角微微揚起，“那就不回。”
不回當然是不可能的，在水鄉待了兩天之後，兩人踏上回家的火車。
曾雲瓊見她回來，裏裏外外地看了一遍才放心，沈明月好笑地問：“媽，你這是怕我被人調包
了嗎？”
“胡說什麽。”曾雲瓊戳她的額頭，“來幫我擇菜。”
傍晚，沈明淮回來，看到她，興奮地說：“小月，想死我了。我的禮物呢？”
沈明月幽幽地說：“二哥，你想的到底是我還是我的禮物？”
“當然是你，畢竟有你才有禮物。”沈明淮衝她擠擠眼睛。
“很好。”沈明月微微一笑，“你對我的想念根本不純粹，你的禮物沒了。”
“別啊！”沈明淮把手搭在她肩上，商量道：“我用上課的筆記跟你換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