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原形畢露
“這呀，”柳澤成接過玉帶鉤，微抬起眼皮，銳利的眼睛看了沈明月一眼，說道：“在古玩這個行當裏，叫掌眼。”
沈明月從善如流地說：“麻煩您老給掌掌眼。”
柳澤成微點頭，拿起玉帶鉤翻來覆去端詳了半晌，卻沒發表意見，轉頭問柳晏，“阿晏，你覺得這玉帶鉤是真是假？”
被點名的柳晏正了正背脊，坐得端端正正，答道：“這玉帶鉤上的沁色太過鮮豔，況且看不到沁門，應該是人工做舊的。”
柳澤成微微點頭，唇角向上揚起，總算露出個笑模樣，說道：“也算我平日沒白教你，還是學到了幾分真功夫的。”他抬起眼皮，看向沈明月，搖頭道“小姑娘，你這玉帶鉤是個贗品，你看，你這龍頭上的沁色這麽鮮豔，浮於表麵，一看就是一塊狗玉。知道什麽是狗玉嗎？”
沈明月一臉懵逼地搖搖頭，柳澤成便解釋道：“老話講，‘玉沁血，值千金’，這裏麵說的沁血，是指古人屍體上的血液沁入古玉肌理後形成血紅色沁痕，行話稱為血沁。血沁是古玉中最珍貴的沁痕，所以，從宋代開始，就有作假的人用動物血肉來就偽造血沁。先把做好的玉器放在火上燒熱，然後馬上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狗肚子裏，縫好之後，埋進地裏，過一年取出來，玉就能染上血紋，這種人工沁色的玉就叫狗玉。類似的還有羊玉、雞玉、貓玉等，都是一樣的做法。但這種血沁隻是表象，盤完個一年半載就消失了。”
這些沈明月前世也聽說過，但她還是相信，金手指是不會出錯的。雖然這老爺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權威專家的模樣，但指不定也有打眼的時候呢！
柳晏歎了口氣，“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要跟那個攤主換，你不聽，非要換，現在可怎麽辦才好？”說著轉向老爺子，懇求道：“爺爺，能不能幫幫沈明月，她也是挺可憐的，家境不好，母親還躺在床上等著錢救命呢，偏偏又被騙了，用一幅章一葦的真跡換了一塊假玉，這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柳澤成麵容整肅，瞟了一眼柳晏，沉聲道：“假的就是假的，難道讓我說成真的不成？阿晏，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做鑒定，一定要謹守一個‘誠’字，不欺不騙，以誠待人，才不會被人砸了招牌。”
“沒沒沒！”柳晏急得臉都紅了，連忙擺手道：“爺爺，我沒想讓你騙人。我的意思是，這塊玉帶鉤雖然不是古玉，但本身也是玉的，造型也算精美，要不把它當成工藝品買回去吧！沈明月真挺可憐的，我們就幫幫她吧。”
柳澤成眉心微凝，半晌才沉聲道：“這樣，我給你三十塊錢，你把這塊玉帶鉤賣給我吧。它雖然也是玉的，但是石性很強，本身值不了幾個
錢。”言下之意，我是可憐你才給你出這麽高的價錢。
如果沈明月真的才十八歲，也沒有金手指傍身的話，肯定很難禁受住這爺孫倆一番連消帶打的操作，被人騙了還幫他們數錢。
但前世沈明月好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六七年，還是在滿是騙子的藝術品界混，怎麽可能到現在還覺察不出問題來？他們這一唱一和的，分明是要從自己手裏騙走玉。
如果玉真是假的，他們會買？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真善美存在。
說起來，遭這一場無妄之災，也是她對自己太自信了，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最開始，柳晏出現，就是一個騙局，他應該也是看上了這塊玉帶鉤，才想騙她是假的，好據為己有。誰知她根本不為所動，堅持跟攤主換了。柳晏沒辦法，才又想出了這個主意，找人假扮權威專家來鑒定。
還是柳晏那張娃娃臉太具有欺騙性了，做的事看著又很單純魯莽，沈明月才會先入為主地覺得他是個好人。吃一塹長一智，她以後絕不會再以貌取人了。
沈明月眉眼耷拉下來，一臉難過沮喪的模樣，“謝謝柳爺爺了。我知道你們是可憐我，才想出錢買下來。但我不能要你的錢。我媽媽從小就教育我，做人一定要誠實守信，假的就是假的，我不能把它賣給你們，那是坑你們，我過不了我的良心這一關。”
這丫頭怎麽這麽軸呢！柳晏有些急了，勸道：“你別那麽死心眼兒了，這三十塊錢我們是心甘情願給你的，不是你騙我們。三十塊錢對我們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對你們家來說就是救命錢了。你想想你媽媽，她還躺在床上等你拿錢回家救命呢！”
沈明月垂下頭，沉思了半晌，才抬起眼睛，堅定地搖搖頭，朝柳澤成伸手，說道：“不行，我不能這麽坑人。柳爺爺，麻煩你把玉帶鉤還給我，你們都是好人，我不能坑你們。”
“丫頭，”柳澤成銳利的目光鎖定著她，眉間凝成個深刻的川字，語聲沉肅，“你該不會是打著再去鬼市上坑人的主意吧？若是遇到個不懂行的，說不定一千兩千也能賣，對不對？”
“您怎麽會這麽想？”沈明月連忙搖頭，分辯道：“我從來沒這麽想過，隻是單純不想讓別人為我的錯誤決定買單而已。我想把它帶回去，放在床頭時時警示自己。”
“別說謊了。”柳澤成冷笑一聲，“我這把年紀，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還想蒙我？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為了不讓更多人受騙，這個玉帶鉤就由我幫你保管，放心，答應你的三十塊錢我也不會不給，就當是給你的補償吧。”
好個大義凜然的專家！這是看誘騙不成，打算明搶了啊！
但是這個亭子的位置十分偏僻，周圍沒人可以替她作證，玉帶鉤又在他們手上，如果真要明搶，沈明月還真沒辦法。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心裏懊惱，都怪當初太輕信人，才落入如今這樣進退維穀的境地。
怎麽辦？怎麽辦？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