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滿手而歸
嗯？明路？
攤主手上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問道：“什麽？”
沈明月輕笑一聲，“你改行唱戲得了，我看你特別有天賦！”
被調侃了，攤主也不生氣，順著她的話說：“我看行！小妹啊，不瞞你說，我可從小就跟在我爺爺後麵學戲，要給你來一段不？”
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用了，不用了。”沈明月連忙擺手，這深更半夜、鬼火幢幢的，要突然來一嗓子如泣如訴的戲曲唱段，那可夠瘮人的。她指著書道：“大哥，你還是注意著手下的力道吧，別給弄破了，破了可不給錢的。”
“妹子，你放心吧。”攤主手下動作不停，隨口說道：“破了不收你的錢。”
沈明月看他熟練的包裝技術，應該是個職業販賣古籍的商人，而不是如他所說是個工人。
不過，這些書顏宜修都看過，她不擔心有假貨。顏宜修可是省圖特聘的古籍修複師，不可能連這點眼力都沒有。而且，古籍造假的成本很高，後世動輒賣到幾十上百萬的時候，造假倒還有可能，現在就為幾塊錢，犯得著造假嗎？可能連造假的成本都收不回去。
很快，攤主便捆好了，四個大捆，一個小捆，一共四十六本書，二百三十塊錢。
顏宜修沒囉嗦，把錢遞給攤主，攤主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沾著唾沫去數錢，數好後連忙揣進懷裏，笑著說：“托老弟的福，我也早點收攤回去，給我兒子買份豆漿油條，那小子饞了好久了，現在終於能給他買了。”說著，卷起地上的布和凳子，背著手，悠悠閑閑地走了。
“嘿，這老哥！”沈明月好笑地說：“還真是做戲做全套啊！編的故事還挺前後呼應的。”
顏宜修手上拿了三大捆，沈明月拿了一大一小兩捆，慢慢往回走。
聽她這話，顏宜修側頭問道：“怎麽說？”
“這一看就是編故事啊！”沈明月唇角揚起，眼裏滿是笑意，“滿鬼市都是家道中落揭不開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的賣家，當真你就輸了。而且，你看他最後捆書的手法多專業啊，他肯定是個專門販賣古籍的商人。”
“原來如此。”顏宜修望著前方的夜色，清俊的臉上浮現出凝重的神色。
“不過，這不重要！”沈明月笑著說：“托他的福，今天你可是收獲頗豐啊。”
“是呀。”顏宜修唇線緊繃，眉峰微蹙，“真是托他的福了。”
這又淡又澀的語氣，不像滿載而歸，倒像才打眼了一樣。
沈明月覺得有些奇怪，買了這麽多古籍，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麽這副表情？難道是剁手一時爽，錢花太多，把生活費花光了？
想想是有可能的，沈明月也隻能在心裏同情他一秒
鍾了。
“你要再看看嗎？”顏宜修問道：“今晚都陪我逛了，你還什麽都沒買呢！”
其實，沈明月也不算沒有收獲，她剛剛看了一下書畫的行情，自己那一幅章一葦的書法作品應該可以賣一百五到兩百塊，她決定下次就拿來賣掉。至於今天就不必逛了，手上拿著這麽多東西呢，怪不方便的。
她笑著說：“不用了，也沒多少買得起的。”這是事實，她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窮人。
顏宜修長睫微動，明澈的眼睛望著她，“你喜歡什麽，我送給你。”
嗯？沈明月轉頭看他，想問，大兄弟，你還有錢嗎？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溫柔寧靜，沈明月覺得自己仿佛望進了一泓深潭，潭水靜謐，倒映著月光。
沈明月觸電般地轉回頭，看著腳下的路，忘了自己想說什麽。
顏宜修輕笑一聲，“不用擔心，我還有錢。”
這樣顯得好像自己是在問他要東西一樣，沈明月搖搖頭，笑著說：“都說好了，我帶你來鬼市，你帶我去工作室看你修補古籍，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顏宜修看出她拒絕的意思，就沒堅持，唇角揚起，笑容溫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星期天下午兩點，我在學校北門等你。”
沒想到這麽快就可以見識了，沈明月眼前一亮，高興地說：“好的，我一定準時。”
閑談間，兩人已轉過巷子，回到賓館，約好早上六點半出發，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回到房間，沈明月還在想顏宜修的異樣，但也毫無頭緒，就撂開手睡了。照例早上六點就醒了，洗漱好後，沈明月坐在床上養神，沒一會兒，聽到敲門的聲音。她抬頭看牆上的鍾，分針剛好指向三十。
顏宜修真是一個守時的人。
沈明月要回學校，顏宜修要回家，兩人坐車的公交站不同，但顏宜修堅持先把沈明月送上車，再坐車回家。
推開院門，爺爺已經起床了，正在給花園裏的花草澆水。
顏維禎見孫子回來，放下水壺，接過他手裏的書，樂嗬嗬地說：“這趟收獲不小呀。”
顏宜修臉上卻一點開心興奮的表情都沒有，嚴肅地說：“爺爺，這趟收獲是不小，你進來看看就知道了。”
“怎麽？”顏維禎詫異於孫子的表現，這可不像高興的樣子。
走進客廳，顏宜修把書都放在茶幾上，割開繩子，一本一本把書攤開給爺爺看。
顏維禎臉上的表情也慢慢凝重起來，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至目錄頁，隻見上麵好幾個印章，但還是一眼便看到“逸園書庫”四個熟悉的篆字。
放下一本書，他又拿起另一本書來看，上麵仍舊蓋有“逸園書庫”的印章。顏維禎深深吸了一口
氣，翻湧的心情才逐漸平複下來，手指點在書的封麵上，抬頭問：“書都是鬼市上買的？”
“對。”顏宜修恭敬地侍立在旁邊，平靜的語氣難掩激憤，“我都看過了，每本書上都有‘逸園書庫’的印章。”
“嗬嗬！”顏維禎臉上的皺紋都糾結到一起，長著老人斑的幹瘦大手撫摸著茶幾上的書，表情不知是笑還是哭，“老夥計們，沒想到你們又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