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窺破謊言
沈明月知道她心裏有心結，卻沒想到她自卑成這樣，歎了口氣道：“那個人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什麽命硬克夫，都是胡說八道，封建迷信。元首說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都是人心作祟。我們要相信科學。”
沈明英的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打濕了鬢角，但她沒哭一聲，捂著嘴巴，身體蜷縮成一團，哭得直抽抽。良久，她才輕咳一聲，甕聲甕氣地說：“這不是一句相信科學可以解決的事。因為我，爸媽在村裏都挺不直腰杆；因為我，二淮跟人打了無數的架，經常鼻青臉腫地回來；因為我，你在學校受了多少嘲笑白眼？我也常問自己，我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我的家人會被我連累成這樣？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這條命來換你們的安寧！”
“大姐，這是世人愚昧，你又何必自苦？”沈明月從身後抱住她單薄的身體，把臉靠在她背上，安撫地拍著她的胳膊，“你說，你願意用命來換我們的安寧，我們又何嚐不是這樣？人同此心，心同此情。大姐，我們也願意窮盡全力守護你此生平安喜樂。所以，別做傻事，想清楚這是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不要迫於外界的壓力而做違背本心的事，這樣，你就辜負了爸、媽、二哥和我的心了，知道嗎？”
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沈明英知道，她的家人們隻是拙於言辭，他們一直以來，都用行動給予自己守護。她抱著雙臂嗚咽起來，哭得不能自已。她何德何能，能擁有一群這樣好的家人。
沈明月輕柔地拍著沈明英的胳膊，任由她發泄心中的痛苦和委屈。
第二天起床，沈明英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她縮在屋裏，不肯出去見人。
沈明月調了一杯溫鹽水，把幹淨的手帕浸潤，疊成長方形給她敷在眼睛上。
“行不行啊？”沈明英有點懷疑，從沒聽說過這個方法。
“你就安心吧。”沈明月笑著給她按摩眼周，幫助眼睛盡快排出水分。
按摩了二十分鍾左右，揭開手帕，果然沒那麽明顯了，沈明英才鬆了口氣，要是被爸媽看到，還不定以為自己怎麽了呢！
吃早飯時不見沈昌利，沈明英吩咐沈明淮，“快去叫爸回來吃飯。”
曾雲瓊阻止道：“別去了，你爸沒在田裏，出去辦事了。”
農忙時候地裏最大，連這都顧不上了，能是什麽事？沈明月猜，他爸肯定是去打聽那戶人家去了。
果然，中午沈昌利回來的時候提著塊肉，讓沈明月炒了。沈明月見他臉色陰沉，應該是打聽到的消息不好。
沈明月去了廚房炒菜，進去之前見沈昌利蹲在屋簷下麵，沉著臉抽煙。她炒菜的間隙出來看，隻見沈昌利仍維持著那個動作，隻
是地上多了幾個煙頭。
中午吃了飯，沈昌利才當著全家人的麵說：“我今天去打聽過了，給大英說的那人不行。”
曾雲瓊雖然早覺得那人不行，但一顆八卦之魂讓她忍不住問道：“怎麽不行？”
“他打婆娘。”沈昌利麵無表情地說：“前麵兩個婆娘就是被他打死的。”
大家倒吸了口涼氣，這何止是不行，簡直是魔窟。
沈明月問：“沒有人告他嗎？”
“聽說是給娘家人賠了錢，娘家人就沒追究。”沈昌利沉著臉答道。
“這真是……”曾雲瓊合掌念佛，“阿彌陀佛！幸虧沒答應，不然大英就慘了。”
“下次尹婆子再來，就給她拒了。”沈昌利深吸了口氣，明顯看得出是在壓抑怒氣，“以後別跟她來往，這老婆子嘴裏沒一句實話。”
差點就掉進她的坑裏了，曾雲瓊心有餘悸，恨恨地說：“還用你說！看我下次不吐她一臉口水！”
“我還聽說一件事。”沈昌利看向兒子，眼裏存著不忍，有些艱難地說：“村長的侄子向劉家提親了，劉家答應了。”
“什麽？”沈明淮整個人都懵了，嘴唇不住地顫抖，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哪個劉家？”
“就是劉大柱家。”沈昌利上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歎氣道：“是爸沒本事，爸對不住你。”
“可是，少雲……少雲前幾天還說會等我去她家提親的。”沈明淮的表情有些茫然無措，“她說會等我的。”
堂屋裏安靜下來，這個時候沒有人忍心出言讓他麵對現實。
“不行！”沈明淮突然站起來，大聲道：“我要去找少雲，找她問清楚。要是有人逼她的話，我……我就帶她走，不讓別人欺負她。”
“你不要爸媽啦？”曾雲瓊紅著眼睛拉住他的胳膊。
沈昌利拂開她手，啞聲道：“讓他去！你不讓他去，他一輩子都過不了這個坎。”
沒了阻礙，沈明淮朝外跑，沈昌利在他背後喊道：“二淮，你是個男人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但是有一點，做事之前先想想家裏的爸媽和姐妹。”
沈明淮的腳步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朝外麵跑去。日頭正毒，他跑得全身是汗，停在劉少雲家外麵的竹林裏，撐著膝蓋吭哧吭哧直喘氣。
劉家很熱鬧，人聲鼎沸的，是在辦訂婚的小宴。
沈明淮跑到圍牆邊上，扒著圍牆朝裏麵看，院子裏擺了三桌酒席，已經吃得杯盤狼藉，女人都下桌了，隻有男人還在拚酒，吆喝聲不絕於耳。
一對年輕人陪在邊上，都是熟麵孔，一個是村長的侄子楊愛軍，另一個便是劉少雲。她穿了一條紅色的裙子，頭發盤在腦後，看起來既漂亮又溫柔。
與他想象中的淒楚不同，
劉少雲的臉上滿是喜色，沒看出半點勉強的樣子。長輩拉著她哈哈大笑地調侃，她便偷眼去看楊愛軍，看一眼又害羞地垂下頭，悄悄紅了臉。
那嬌羞俏麗的模樣，跟在自己麵前一模一樣。
沈明淮扒著圍牆看了很久，直看到喝酒的也散了，女人們開始收拾桌子，他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