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65. 全員演員
木屋裏,辰老爺正坐在椅子上與其他幾個男子閑聊寒暄。
一刻鍾的交際時間很快結束,辰老爺進入了正題。
“幾位,肯賞臉給我個麵子來參加這個宴會,辰某很是感動。最近啊,世道愈發不太平了,辰某願意盡自己的一番心意。不知幾位大人的看法如何?”
“你是說你那個扶不上牆的外甥,不行不行,這筆買賣不劃算。”一個穿青色衣衫的男子揮了揮羽扇,滿不讚同。
其他幾位男子也默不作聲。
辰老爺幹笑道:“話也別說這麽絕。應該都知道,朝廷裏宦官弄權的事吧。我可聽說,最近正當寵信的司禮太監他可與不少人有過交情。唔,當然都不是什麽好交情,應該說是與人交惡。為著這交情,朝堂上不少人都被他陷害的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幾位,往常可沒惹上他吧。”
幾位男子沉默一瞬,忽然又熱絡了起來。
“辰老爺,我怎麽記得這司禮大太監平日最討厭的就是辰家的人呢?若不是辰家攔著他,他在朝堂上的路可要順多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辰家哪裏會怕他。朝堂裏有備受寵愛的四皇子撐著,左右也倒不了台。四皇子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吧。”
辰老爺敲了敲桌子,淡笑道:“幾位,我請你們來不是來議論他事的。是來找你們尋求合作的。四皇子還年幼,皇儲未立,皇權又不穩,我們總得給自己在這亂世裏尋個保障。那些幹擾我們的,我們都可以慢慢除去。這司禮大太監是第一個。”
梁文暄問了一句:“哦。可是一切都還是變數。辰老爺下棋落子太早,怕是不好。”
梁文暄本以為辰子州這家夥,是有要事才特地找他來的。
沒想到,竟然是為了站隊這事來的。
古來皇家有多少起關於站錯隊伍的慘案。
皇四子年紀還小,才十二歲,這裏頭的變數可就多了。
況且皇四子為人教養跋扈,被辰貴妃給寵壞了脾性,偏生還並不聰明。書讀的不好,策論寫的不好,騎射也隻是能夠得上中等。
放著中宮嫡出的大皇子不要,去捧四皇子,嗬!
而大皇子已經是弱冠之年了,又勢威,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時候。
再怎麽樣的錦上添花都比不得恰到好處的雪中送炭。
這個道理,梁文暄明白的很透徹。
他就算是要站隊,那也肯定是站大皇子啊。
當然,目前一切都還太早。
梁文暄並不著急。
他饒有興味的聽著其他幾人吹捧奉承辰老爺。
那
幾人都是朝中二三品的官員,對辰老爺所說的話就算是心裏不認同,嘴上也會給他說出花來。
梁文暄聽著聽著,不禁笑出了聲。
繁雜的話語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臉上仍帶笑意的梁文暄。
辰老爺心裏不高興,但梁文暄畢竟是五大世家裏梁家的家主。
與辰府外戚出身、發家致富不同,梁府是世代的書香門第,出過不少白衣卿相、才子大夫。
五大世家裏就隻有辰家底子最薄,雖有富貴之名,但到底沒有上百年的積底。
辰老爺也隻能壓住心裏的不快,笑著問:“不知梁兄想到了什麽樂子,說出來與我等聽聽。”
梁文暄從容作答:“隻是忽然想到了家事,一時笑出了聲,各位還請繼續吧。”
辰老爺又與其他幾人談話,言辭間頗有拉攏之意。
然沒有利益,這些人也是不會上鉤的。
辰老爺淡淡道:“大家都知道辰府有的是金銀,願意拿一些金銀與大人們上下打點。”
梁文暄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金銀之物,他並不缺。
今日來辰府時,感到了窺伺之意。
又聽到朝廷這段時日再查兩年前兗州城裏的舊案。
查的是八寶玲瓏塔被盜一案。
當年,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與明兄感慨了幾句,然後自己便暗地裏放手去查了。
他有自己暗地裏的渠道,官府裏查不到的事,梁文暄都有自己的門路。
除非是太過棘手之事。
結果,根本就是監守自盜。
因為無意之間打碎了要送給太後娘娘的八寶玲瓏塔,可八寶玲瓏塔早就登在了禮單上了,還是太後指名要求的。
辰子州沒那個本事重新在短時間內造一個一摸一樣的八寶玲瓏塔,又不想得罪太後,便起了這麽個主意。
也是湊巧,雙盜之一的九音那段時日這在兗州活動,犯下了一件珠寶偷盜的案子。
辰子州便也順水推舟,將罪名都推給了九音。
隻是當時事發現場的印章痕跡,也過於惟妙惟肖了,眾人也都沒懷疑。
而之後的另一起官銀被盜案,九音再次出手。
梁文暄曾有幸看過辰子州雕刻的手藝,算是出神入化。
他一聯想,便覺得另一起官銀被盜案也暗藏玄機,並不簡單。
因著這一向很是膿包的辰子州能做出這等驚人之事,梁文暄還高看了他一分。
隻可惜,這人光有膽氣,並沒有腦子。
梁文暄並不想與這樣的人同走
一路。
太過蠢笨的人,容易拖別人下水。
何況,捕頭翻查舊案,那兩樁案子各自都有聯係。
若是能查到,辰府怕真的是一汪泥潭。
罷了罷了,就當是來看一場戲吧。
太久沒出門,有些人逗樂,也很是有趣!
梁文暄靜靜的垂眸看著交頭接耳、高談闊論的眾人,臉上是清雋的笑意。
眾人中有幾個人被辰老爺所給的利益打動了,與辰老爺商量起了往後的大業。
之前那個第一個出聲的青衣男子,默默的靠向了梁文暄這一邊。
“梁家主,你不說話嗎?”他淡淡問道。
“你不也不語嗎?”
兩人相視一笑。
辰老爺將這些人送出木屋,今日確實是收獲頗豐。
能多拉攏幾個人,往後的路就會多一分的勝算。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
他還指望著靠外甥振興一把家族,自然分外努力。
明沉和燕驚尋見到有人出來了,更是一動也不敢動的窩在樹後麵。
明沉在幾個人中又見到了梁世叔。
她還是不敢相信梁世叔會趟這趟混水。
父親曾說過,梁世叔是有大智慧的人,做事有其深意。
明沉這回是看不明白了。
辰老爺送幾人出了竹林後,他自己又回到了木屋裏。
拿出賬本,又記上了新的一筆。
辰家子弟近年來是一代不如一代,會讀書的更是沒有幾個,他必須得好好謀劃謀劃。辰府不能在他這一代就敗了。
為了維持表麵的富貴,他更是精打細算,還娶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索性,錢財確實是萬能的。
那些人看不上他,還不得求著他巴結他,就為了他的錢。
辰老爺將賬本藏好之後,才慢吞吞的從木屋裏出來。
明沉見到他背影徹底消失之後,又等了一刻鍾,才拽著燕驚尋的手腕和他一起進了木屋。
她環視一周,也沒找到藏賬本的地方。
倒是燕驚尋信手將牆上掛著的山水畫掀開。
背後是一個黑色的洞,裏麵藏著一個帶著鎖的紅木盒子。
“嚴捕頭,不愧是你。”明沉是真的服氣。
燕驚尋笑了一下:“崔姑娘,銀針就用一下。”
明沉將銀針遞給燕驚尋,隻見他拿著銀針在鎖孔裏輕輕的轉了幾圈,盒子就被打開了。
明沉湊頭過去一看,果然是一本賬本。
她打開一看,第一頁是空白的。
從
本子中間一半的時候,才有了字跡。
第一列是人名,第二列是一些奇怪的符號。
明沉將賬本放到燕驚尋懷裏,從自己懷裏拿出一個空白的本子放在了木盒子裏,又讓燕驚尋將盒子鎖上,放回山水畫的背後。
燕驚尋翻看著賬本:“辰子州可以呀,比我想象中來的聰明,還知道用符號。好了,我們先出去吧。”
明沉忐忑的問了句:“那個,嚴捕頭,你不是說有陣法的嗎?你記得路嗎?”
“跟著我就是。”
燕驚尋拉著明沉出了竹林。
外麵的流水席還在擺著。
宴會上有女樂歌舞,長桌上還有些人坐在那裏。
當然,更多的人已經離席回去了。
故而,兩人從大門口出去時,也並不引人注目。
直到回到客棧,明沉一直提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兩人來到明沉的房裏,一起看那本賬本。
不,更多的是燕驚尋在研究。
明沉她看不懂,也不想去看了。
“嚴捕頭,你說我們接下來是要去報官嗎?案子已經要結束了。”
“先去兩江總督王仁達。”
明沉兩眼抓瞎:“那是誰?”
“兩江總督王大人,可是監察兗州和豫州兩個州的官員,上達天聽。你找他人,可能有官官相護的事,但他是再清正不過了。剛好,可以在回豫州之前,就將此案了解掉。”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
“今晚就去。”
明沉皺起了眉毛:“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既然拿了賬本,未免辰子州發現,我們得先下手。”
燕驚尋合上賬本,輕笑了一聲:“我看懂了,原來是這樣。走吧,會騎馬嗎?算了,還是你我同騎一匹馬,我帶你去。這樣要快一些。”
明沉還啥都沒有說,就被燕驚尋給拉到了馬上。
馬在密林小道中快速穿梭,風呼啦啦的直往臉上吹,麵紗緊緊的貼在臉上。
明沉很不舒服,燕驚尋將她往懷裏攏緊了一些。
不知何時,馬停了下來。
麵前是一個森嚴的府邸,兩排府兵在門外看守。
匾額上寫著:兩江總督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