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62. 她不忍心
燕驚尋無話可說。
他不是,他沒有,別瞎說!
而在他內心三連拒絕之後,燕驚尋突然感到了一絲心虛。
好吧,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若是明沉願意,他也可以的。
燕驚尋的沉默被明沉誤以為是默認,她振振有詞的問道:“嚴捕頭,我本來還隻是懷疑,原來你竟是覬覦已久了嗎?”
明沉害怕的再往後退了一步。
燕驚尋看著明沉驚恐的小表情,走上前來摸著她的腦袋,就是一陣狂擼。
明沉不住的搖晃腦袋,要將他的手搖下來。
好嫌棄啊,早上才梳好的頭發現在一定是又亂了。
為什麽說“又”呢?
因為這並不是嚴捕頭第一次上手摸她的小腦袋瓜了。
每次之後,她的頭發都會有些淩亂。
明明她也告誡嚴捕頭很多回了,讓他不要隨意摸自己的腦袋。
然而嚴捕頭屢教不改,惡劣脾性令人發指。
偏偏每每為此告誡他之時,他答應的好好的。
但他的實際做法告訴明沉,他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是的,他是知錯了,但他下次還敢!
明沉見搖晃腦袋並不管用。
不僅沒把燕驚尋的大手給搖晃下來,反倒把自己給搖的頭暈眼花。
她氣惱的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要將燕驚尋放在她腦袋上的手給扯下來。
但她的手還沒有碰到燕驚尋的手,燕驚尋的手就躲開了。
好幾次都是如此。
燕驚尋輕輕躲開明沉的手後,又兀自揉著她的腦袋。
毛茸茸的,手感真是不錯!
明沉沒了法子,瞪圓了一雙杏眼。氣哼哼道:“嚴捕頭,被我說中了心思還要來欺負我,你好過分!”
燕驚尋冷冷的說:“這可是崔姑娘先說我的。而且我哪裏有輕薄你的意思,自己多想了,還要來怪我。我真是太委屈了。這次隻是讓你長個教訓。你在我麵前胡言亂語還好,若是在他人麵前也這樣亂來,嗬嗬!”
明沉小聲嘟囔道:“好了好了,人家知道錯了嘛。嚴捕頭,可以把你的手從我高貴的腦袋上拿下去了嗎?”
燕驚尋低笑兩聲:“崔姑娘,你的道歉是不是也太敷衍了?說的跟蚊子的嗡嗡聲一樣大,我的耳朵聽的都不太清楚。”
明沉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她湊到燕驚尋的耳朵跟前。
然後,大聲說道:“我說,我錯了。行了嗎?這回總能聽清了吧!”
明沉的聲音一下子就大了很多,再加上她特意的湊到了燕驚
尋的耳朵跟前。
她的聲音如驚雷一般在燕驚尋耳多裏炸了開來。
燕驚尋看著明沉唇角狡黠的笑容,揉了揉剛剛遭受蹂躪的耳朵,不滿道:“行吧。”
他緩慢的拿開了覆在明沉頭頂的大手。
明沉立即理了理頭發,將微亂的發鬢徒手梳好。
果然,凡事都講究熟能生巧。
從來都是讓貼身女婢梳頭的明沉,在不得不隻能自己梳頭之後,梳頭的手藝愈發嫻熟。
現在,她都可以不用對著銅鏡,就能將亂發理好了。
她果真是個天才。
方才的鬧劇也隻不過是明沉和燕驚尋回逐風客棧路上的一個小插曲。
兩人又安靜的走在了路上。
兩人回到逐風客棧裏的時候,正是夕陽掛在天空之際。
漫天被霞光染紅了的雲彩,擁捧著一輪欲要落山的紅日。
明沉和燕驚尋坐在靠著窗邊的位子,漫不經心的用著晚膳。
燕驚尋忽然說了一句:“我以為崔姑娘這般嫉惡如仇的人,在一查到鶯娘接連犯下兩樁命案之後,會報官將她逮捕。”
明沉正在喝著諸毒雞湯,她聽到這一番話,放下了剛剛拿在手裏的調羹。
她抬頭看著燕驚尋,淡淡道:“鶯娘與王姐、紅芍姑娘之間就是一筆爛賬。誰的手上都不是一塵不染的。而且,我抓了她有用嗎?辰府老爺說不定會保她。而且還有她這些年在兗州東郡裏積累的人脈,我就是想抓她也是有一定難度的。況且,她這人還有用。她後麵還有一條更大的魚。顯然,我不動她的好處更多啊。”
燕驚尋悶了一口酒,瞧著明沉。
“我不覺的這是你的理由。你什麽時候會顧慮這麽多了?”
明沉繼續執起調羹,喝著雞湯。
好半晌,她才低低的說了一句:“嚴捕頭,我可是你腦子中那種頭腦簡單的人,你並不了解我。我可不做虧本的買賣!”
燕驚尋知道明沉並沒有說實話。
當明沉說謊話的時候,她為了讓別人信服她所說的話,往往用她水靈靈的杏眼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
然而,她目光中不自覺的躲閃,卻恰恰表明她正在說謊。
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既然明沉不願說,他不聽就是了。
燕驚尋給明沉碗裏夾了個小山蟹。
小山蟹個頭不大,隻是山裏的小螃蟹。
裏頭的蟹黃和蟹膏也並不多,也就是嚐一個新鮮。
明沉最愛的六月黃還差一兩個月才能吃到。現在還不是時候。
燕驚尋吃完晚膳後,放下了筷子,盯著還在與螃蟹做爭鬥的橙子。
他唇角微微上揚:“崔姑娘,明天去參加辰府舉辦的遊園會嗎?”
明沉想也不想的就直言:“去是肯定要去的。不過,既然是遊園會,辰府應該是發了請帖的。我們沒有請帖,怎麽混進去啊?”
燕驚尋輕笑一聲:“此事,你不用著急。我今晚就去弄兩張請帖過來。隻是,辰府裏可有人見過你的臉?”
明沉也皺起了眉毛:“有幾個丫鬟見到了,還有辰府的大夫和辰府的三少爺也見過了。其他的,應該沒有吧。”
明沉看到燕驚尋臉上的糾結神色,她繼續說:“不過,嚴捕頭。我可以在臉上戴一塊麵紗的,這樣就肯定沒有人可以認出我了。你可能並不清楚,那些世家之間的宴席上,姑娘戴麵紗是很常見的事情,這並不奇怪。”
燕驚尋知道明沉精通易容之術。
他方才感到為難,是因為明沉額頭上的傷還沒好,她再在這張本就易容過的假臉上繼續易容,怕是會對皮膚不好。
緊張之下,倒忘了姑娘女客在宴席上戴麵紗或者冪籬的。
隻是在他印象中,明沉並不喜歡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嫌悶得慌。
相比之下,她更喜歡易容。
燕驚尋沉思,良久說了聲:“好。不知崔姑娘,可需要我來幫你準備麵紗。”
“你有麵紗?”明沉瞬間震驚了。
麵紗可是女子之物,嚴捕頭居然會私藏女子之物,難道是心上人的物件。
明沉的驚訝沒有做任何掩藏,燕驚尋腦子一轉就知道明沉又在胡思亂想了。
“哦,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出去買。”
“夜市嗎?”
“對啊,崔姑娘想一道出去看看嗎?”
明沉搖了搖頭。
今日,她舌戰群雄。不,應該說是舌戰鶯娘。
廢了她不少腦細胞。
她很是疲累,隻想好好休息。
燕驚尋見她拒絕,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他默默的爬上樓梯,回了房間。
明沉吃完了晚膳,又去櫃台那裏拿了一小壺青梅酒。
她酒量不大,故而隻拿了一小瓶。
今日裏,對鶯娘說的很多話,都是有感而發的。
她看著鶯娘,想到了西街柳府裏的柳姑娘,又想到了自己。
命運,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牽扯出了多少前塵與波折。
她們都是命運之下的塵土。
再美的煙花,也不過一瞬酒泯
滅。
明沉勸鶯娘要去爭奪,勸她去多找幾個大夫看病,勸她不服輸。
又何嚐不是在勸自己。
同是天涯淪落人,一經相逢,悲歡共飲。
明沉喝了一杯又一杯,小壺裏裝的青梅酒已經見了底。
她執起酒壺,飲下了最後一口。
然後,踉踉蹌蹌的上了樓梯,回到了房內。
她還沒醉,隻是心事太紛亂,隨著著橙黃色的青梅酒一道傾灑出來。
酒入愁腸,酒不醉,人自醉!
滿滿的、雜亂的思緒在她腦子裏空轉著。
明沉迷糊的給自己洗漱完畢,仰躺在軟榻上。
她想著為何自己會心軟。
對鶯娘這一個女人,難得的,她沒有用平常的眼光來看待鶯娘。
或許是因為鶯娘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明沉愛聽故事,也愛寫故事。
故事裏的終成眷屬、錦繡良緣,而故事外的相敬如賓、麵目全非。
她喜歡給故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添上一個甜美的結局。
她見不得美人落淚。
那些在風月裏滾過、低落到塵埃裏去的真心,她不忍再去踐踏與傷害。
美人雖遲暮,然骨相仍在。
她隻是覺得不該苛責,也無需苛責。
鶯娘子,也是一個可憐的美人。
——
隔壁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燕驚尋還以為是明沉,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前去開門。
可惜,門外站著的並不是明沉。
而是,他那個呆瓜屬下子言。
子言,這回總算記得從大門進來,而不是從窗戶翻進來了。
他看著燕驚尋,期待著少樓主的誇讚。
然而,燕驚尋無視了子言的注視。
並且還冷淡的問:“你怎麽回來了?”
子言撓撓頭:“少樓主,你不是讓我去盯著那戶人家看嗎?剛剛,那院子裏被看管的人就都被放了回去。於是,我就回來了。”
燕驚尋知道這是鶯娘放了人,鶯娘也確實是被明沉給說服了。
“好。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明天,辰府就要舉辦遊園會了。剛好,你去弄兩張請帖給我。”
子言幹笑道:“主子,要的這麽急的嘛?”
“廢話。明天就舉辦遊園會了。”
子言喃喃道:“可是,哎,好吧。我去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