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61. 喪心病狂
鶯娘拍了拍手掌,又笑了起來。
“姑娘,可真是一個妙人。”
明沉不置可否,她也輕笑了一聲:“鶯娘子,你方才說的牽扯甚大,莫不是賬本也與皇家有關?”
鶯娘轉過頭來,看著身旁的明沉:“你倒是聰明。確實是有些關係。這世道不好,皇上不大管事了,許多事情也就亂了。官員們有利可圖,不會輕易錯過。”
明沉知道這件事情是越發艱難了。
表麵上看,她隻要與辰府爭鬥,讓辰老爺伏法即可。
可人與人之間,難免會有利益牽扯。
這麽大一塊的肉骨頭,辰老爺既然做了,也必然會有聞著香味而來的其他人。
她要麵對的也並不僅僅是一個辰府,而是辰府背後層層牽扯起來的利益糾葛。
當然,明沉並沒有因而畏懼害怕。反而,她更加的鬥誌昂揚了起來。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明沉從小便與命運作鬥爭,她的命數也是她從上天那兒爭搶過來的。
萬事皆隨心而過的明沉,也有著自己的堅守。
鶯娘看著明沉陷入了沉思,並沒有打擾。
她轉身回去,坐回了那個竹藤搖椅上。
鶯娘看了看那個坐在案幾前一直都很安靜的燕驚尋。
她順著燕驚尋的目光,看向了還站在窗口邊的明沉。
鶯娘了然一笑,她湊近燕驚尋,壓低聲音問道:“小郎君,是不是喜歡那位姑娘?”
燕驚尋從一進門開始,目光便一直黏在明沉的身上。
他看著明沉從剛剛開始的靦腆應答,再到後來的對答如流、咄咄逼人。
他忽然意識到,明沉真的成長了很多,至少她更加的學會了與人說話之間的言辭技巧。
以前那個羞澀木訥、不善言辭的小結巴女孩,終是蛻變成了一個更好的少女。
而那兩年他不曾參與的時光裏,是燕驚尋最大的遺憾。
燕驚尋聽到鶯娘問他這個問題,先看了看窗邊的明沉,確認她不會回頭。
然後,他才麵無表情的低聲說道:“你認為呢?”
他最愛在明沉麵前歡顏笑語,可麵對其他不相幹的人,燕驚尋通常都是一張冷臉的。
鶯娘轉了轉手腕上戴著的金鐲子,挑了挑眉毛:“小郎君,是我在問你,你倒把問題又拋給了我。你與她,都是一樣的滑頭。我今日本不想說這麽多的,可那位姑娘實在討喜,說話都說到我心坎上去了。”
燕驚尋辯解道:“不,她不是滑頭,她隻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心意。對每
一個人,對很多事情。其實若你不說,我也有的是辦法逼迫你說出來。當然,我的辦法,我想你是不會想知道的,也不想去嚐試!她更喜歡她的手段。”
鶯娘看著眼前這位為明沉認真辯解的少年。
明明自己也隻不過是一句戲言,他也能將戲言當真。
他希望那位自己愛慕的姑娘能得到他人的善意,不至於被他人誤解。
鶯娘不由心生羨慕。
她這個年紀的人,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也不會再遇到愛情了。
鶯娘一直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上天有時候對她是真的太過殘忍。
年幼的她也曾擁有過父母的寵愛、親人的疼惜,然一切又都被天災給奪走了。
長大後的她也曾擁有過美妙的歌喉、豔羨的地位,然而這些卻又被他人的嫉妒給毒害了。
至於愛情,她也曾短暫的擁有了一段,已是勝卻人間無數!
上天不曾對她有過太大的垂憐,讓她活在世上苟延殘喘的度過百無聊賴的餘生,已是仁慈。
鶯娘最後瞧了一眼明沉和燕驚尋,便躺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瞼。
明沉這會兒,也從窗邊走了回來。
她笑著向鶯娘請辭:“鶯娘子,今日多謝你了。我一定會用行動來告訴你,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明沉和燕驚尋朝門邊走去,鶯娘突然大聲的說了一句:“明日裏,兗州辰府要舉辦一個遊園會,各地的不少官員都會前來。我想,你有必要去看一下。”
明沉彎起了眉毛,歡快的說:“好的。我會去的。這段時間,辰府老爺那邊,你不要露了破綻,照常應付便是。若辰府老爺還讓你做事,我希望你能用一下拖字訣。你之前參與的那些,我都可以不計較。但之後的那些,你最好還是不要插手。弄髒了自己的一雙纖纖玉手,再想細白可就難了!”
鶯娘知道明沉的意思。
她本就不想管那些破爛事情,如果可以,她連辰府老爺都不想應付。
她已經賺夠了下半輩子的錢財,甚至還有很多富餘。
而這個欲望的泥沼,她也呆的太久了,久到發膩。
鶯娘淡淡的應了聲:“善。”
明沉和燕驚尋推門而去。
鶯娘在竹藤搖椅上翻了個身,抬起衣袖遮住了雙眼,遮住了從窗口透進來的細碎光芒。
眼前是寂靜無聲的黑色天地,她已經一個人走了太久太久。
暗,是無邊的暗。但,總會有光的!
鶯娘含笑小憩,身體是久違的輕鬆。
明沉下了樓梯,在正
堂裏找到了老鴇。
老鴇此刻還算空閑,她坐在一個高椅上休息。
明沉走過去,幹笑著說:“老鴇,後院那兩具屍體可以埋起來了,這種事情樓裏也不會再發生了。”
老鴇瞪圓了眼球:“兩位,查案的速度倒是極為迅速。那我今晚就讓人在城裏給她們找一個安眠之地,讓她們好好睡一覺。我能問一下,凶手是誰嗎?”
明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為難的看向了燕驚尋。
老鴇的目光也隨之轉向了燕驚尋。
燕驚尋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了。
原諒他實在詞窮,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他半真半假的說道:“嗯,是這樣的。紅芍姑娘殺了王姐之後,便畏罪自殺了。對,就是這樣。”
老鴇終於安下心來。
檻露樓可以安全的開下去了,不用再擔心有什麽凶殺案了。
一起都隨著紅芍姑娘的死,做了一個終結。
老鴇這麽想著,臉上的笑意便越發真誠。
明沉淡淡說道:“老鴇,我們再出些銀子,你把兩人給好好安葬了吧。耽擱了這麽幾天,得趕快入土為安,錯過頭七便不好了。”
明沉用手肘撞了一下燕驚尋,燕驚尋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到了老鴇手中。
老鴇嘴上說著:“不過是樓裏的兩位姑娘,我自己出這份錢也是應該的。這怎麽好意思呢?”
但她手上收錢的動作可沒收回去,就這麽攥著銀子握在手心裏。
明沉憋笑道:“應該的,應該的。你拿著便是了,這幾日你多費心了。”
老鴇將銀子收到了衣袖深處,並將明沉和燕驚尋送到了檻露樓的大門口。
在回逐風客棧的路上,燕驚尋用手指戳了戳明沉的肩膀。
明沉隨口道:“幹嘛?”
燕驚尋摸了摸自己越發幹癟的荷包,佯裝不滿:“我說,崔姑娘,你最近問我要錢,是越來越熟練了呀。”
明沉看了看燕驚尋的手指,他還在摸著他的荷包。
他的荷包,好像是瘦了很多。
然而,明沉故意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她堅決認為荷包癟得這麽快,跟她是沒有一丁點關係的。
她可是一個好人,從來不騙他人的錢財。
除非,他的錢就是自己的錢。但那樣,也就不叫騙錢了。
自己用自己的錢,這可不叫騙,這叫正大光明的拿。
明沉揚聲道:“哎,嚴捕頭,錢基本上都可以報銷的。那就不必再分你的錢,還是我的錢了。你的錢就是我的錢
嘛。做人要大方一點,你這樣小氣,以後是沒有姑娘家會喜歡你的。”
燕驚尋被明沉的這一番強盜理論給逗樂了。
他氣惱的說:“哦,那這麽說來,你的錢也是我的錢咯?”
明沉瞬間就緊張的握住了自己的小荷包:“嚴捕頭,你要淡定,千萬不要多想。你可能是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的錢,自然還是我的錢啦。”
燕驚尋臉色黑沉,皺著眉毛:“哦。這樣啊。我的錢成了你的錢,你的錢卻還是自己的錢。”
他默默靠近了明沉,伸出了自己罪惡的雙手。
明沉警惕的看著他,偏身躲開了他的爪子,嘴裏還振振有詞的喃喃道:“嚴捕頭,當街打女人,可是不對的。你這樣的暴躁,讓我很為難啊。這樣,不好不好。你要學會做一個淡定的人。你看,我從來就不惱羞成怒。你與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麽就沒被我的優良品質給熏陶呢?”
燕驚尋狠狠的扯了扯嘴角,涼涼道:“崔姑娘,我本來沒有想打你的意思。可你若還是叨叨個不停,我可能要忍不住對你做些什麽了。比如說,堵上你喋喋不休的櫻桃小嘴。”
明沉咳了咳嗓子,閉上了嘴巴。
她乖乖的走在路上,隻是時不時會用奇怪的眼神盯著燕驚尋瞧,卻又一言不發。
燕驚尋被她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崔姑娘,你不停看我做什麽?”
明沉安靜如雞,就是不說話。
燕驚尋皺眉道:“你現在可以說話了,快說。”
明沉又瞥了一眼燕驚尋,見他是真的讓自己說話了,這才啟唇。
她說話前還特意走快了幾步,遠離了一下燕驚尋。
“嚴捕頭,我沒想到你會有這種想法。我長得也不好看呀,你居然喪心病狂的饞我身子!你一定是饑不擇食了,我告訴你這種行為是要堅決杜絕的,絕不能有!如果我給了你什麽錯覺,請你一定忘掉。我們隻是朋友。”
燕驚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