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57. 罌粟花汁
明沉訝異的揚聲問道：“嚴捕頭，你怎麽知道這個木櫃裏還有夾層的？”
“木櫃兩邊摸起來的厚度不對。好了，你過來看一下這件衣裳。”
明沉走過去，撿起了那件紅色衫裙。
她將衫裙湊近聞，味道很淡，淡到幾乎沒有。
若不是明沉嗅覺靈敏，她怕是也聞不出味道來。
燕驚尋看著明沉若有所思的模樣，淡淡道：“怎麽樣？”
“唔。聞著有點像罌粟花的味道，這玩意兒聞多了上癮。紅芍姑娘應該是用罌粟花汁浸透左邊衣袖袖角的。故而，也隻有左邊衣袖的袖角處有那個奇怪的香氣。哦，罌粟這個名字，你可能有點陌生。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阿芙蓉。”
明沉會知道罌粟花這種東西，還是因為明府她那個不爭氣的四叔。
四叔喜歡用罌粟花對水喝，整天也不幹正事，混跡青樓賭坊。
明沉在他那裏見過罌粟花，也聞過它的味道，對此印象深刻。
“阿芙蓉？”
明沉放下了手裏的紅色衫裙，嫌棄的扔到了地上：“對，你也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不過，應該錯不了。阿芙蓉雖說可以入藥，但並不是什麽好東西。正經的大夫能不用此物就不用此物。相思蠱的引子看來就是它了，紅芍姑娘也真的害了王姐。”
燕驚尋扯下了紅色衫裙左邊的衣袖下擺，將它疊好放進懷裏。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其他事情了。先動手把房內弄亂之物恢複原樣吧。”
明沉欣然應聲。
東西翻找起來需要時間，將它們恢複原樣更需要時間。
亂扔容易收拾難啊！
明沉蹲在地上忙活了好久，才總算大功告成。
她拍了拍手，歡快的說：“嚴捕頭，現在也差不多要午時了。我們快些去盯著那個小廝吧？”
燕驚尋看著明沉激動的小臉，就知道她還記著這件事。
罷了，先讓她去看看。
然後再派子言去盯著那邊，以防鶯娘子說話不作數，事成之後就將小廝的家人給殺了。
剛好，子言這段時日也該回來了。得給他找點事情做，省的他老在明沉麵前晃悠。
至於明沉說的想要救出小廝家人之事，可以先放在一邊。
反正有子言盯著，小廝家人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證的，一切也都盡在掌握之中。
燕驚尋推開門，明沉立即跟了上來。
明沉隻要一想到自己可以去看小廝的家人，說不定以後還能救出他們，她就很激動。
行俠仗義的壯舉，她最欣賞
不過，她也希望自己能以此為己任。
明沉臉上的興奮之色，不用諺語說，都能看得到。
燕驚尋故意冷著臉，冷冰冰的說：“崔姑娘，我希望你安靜一些，我們隻是偷偷過去看一下，不必如此激動。”
明沉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喃喃道：“嚴捕頭，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壞事的，我一定很安分。”
她還特意用手指在唇邊拉了一下，示意自己不會亂說話，是個乖寶寶。
燕驚尋瞥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燕驚尋的聲音冷冷的，幾乎沒有溫度和起伏，但他轉身後卻偷偷彎起了眼角。
橙子，還是那個橙子，簡直太可愛了。
穩住，不能崩，別笑。
要讓明沉乖乖聽話，嬉皮笑臉可是不行的。
燕驚尋對此深有經驗。
隻有冷下一張臉，明沉才會知道害怕。
不然，她還以為你在跟她開玩笑呢。
而且不僅要冷著臉，還要裝深沉裝的毫無破綻。
明沉對人的脾性摸得很清楚，若是不裝得真一點，很容易就被明沉給看出來。
然後，她就會蹬鼻子上臉。
燕驚尋憂過太多慘痛的教訓。
幸好，他也不是一個很愛笑的人，裝冷臉對他來說還不算太難。
明沉亦步亦趨的跟著燕驚尋，將乖巧做到了極致。
燕驚尋讓明沉在檻露樓外的一棵大樹旁等候，他先去鷓鴣閣看看情況。
“你待在這裏，不要亂跑。我應該很快就下來了。嗯？”
明沉重重的點了點頭，軟糯的說道：“好。”
燕驚尋在走廊盡頭眺望窗外的景色，鷓鴣閣就在走廊的不遠處。
大約距離午時還有一刻鍾的時候，那個小廝走到鷓鴣閣門前，敲響了房門。
等那個小廝再出來時，手上已經拎了一大筐吃食。
小廝拿著裝有吃食的籮筐下了樓梯，出了檻露閣的大門。
燕驚尋一出檻露樓，便看到還站在樹下的明沉。
明沉蹲在樹下看著螞蟻走動，玩的好不樂乎。
燕驚尋暗笑，嗬，真像一個快樂的小傻子。
還在那裏玩螞蟻呐。
燕驚尋從背後靠近明沉，突然一拍明沉的肩膀。
明沉果真嚇了一大跳，她立即從地上蹦了起來。
唔，蹦的還挺高的。
剛使了壞的燕驚尋暗自憋笑，搶在明沉開口之前責備明沉：“崔姑娘，我不是讓你好好在大樹下等我，看到我出來就跟上來嗎？就這一會兒工夫，你
都不閑不住。還整個人蹲在地上，玩螞蟻，怎麽樣，好玩嗎？還非要我先來叫你。”
燕驚尋惡人先告狀，明沉嘴裏還未說出口的話又給吞了下去。
也對，自己確實沒有全都聽嚴捕頭的話。
嚴捕頭應該也並不是有意要來嚇她的，就隻是單純的叫她。
也是她沒有一直注意著檻露樓的大門，兀自玩的開心，不曾看到嚴捕頭出來，還要勞煩他親自跑過來叫她。
本就是她自己提議要去的，到頭來自己卻不上心。
看他過了好一會兒，還不出來，明沉她自己就開始找起了樂子。
螞蟻小小的，不是很好玩，但卻很能打發時間。
至少也比傻呆呆的站在樹下好吧。
剛剛路邊路過了好幾個人，有事沒事就喜歡往她這邊瞟一眼。
明沉被看得很不耐煩，就蹲在地上自得其樂。
明沉被燕驚尋說的啞口無言，默默低下了腦袋。
“好了，我也不是有意要說你幾句。你應該變得穩重一些。”
燕驚尋說完這句話，就右手拉著明沉的左手手腕，遠遠跟在了那個小廝的身後。
小廝剛剛在檻露樓旁邊的食肆裏又買了些吃食，裝進了那個大籮筐裏。
也幸虧小廝買東西耗費了一些時間，否則等到燕驚尋叫完明沉，那個小廝說不定就走遠了。
那可就是白忙活一場。
明沉自知理虧，她被燕驚尋拉住手腕的時候，都美譽多說什麽廢話。
更別提他們在遠遠跟著小廝的路上了。
明沉真真做到了安靜如雞。
小廝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了腳步。
燕驚尋連忙扯著明沉躲在了隱蔽的牆角處。
小廝沒有回頭看，更沒有看燕驚尋和明沉藏身的那處牆角。
他駐足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去，敲響了他右手旁宅院的大門。
門開了，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老婦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府兵。
小廝看了府兵一眼，小心翼翼的將食物安穩的放在了地上。
他雙眸泛紅的叫了一聲“娘”。
那個老婦人同樣淚眼婆娑，哽咽道：“兒啊。你放心，你弟弟妹妹都好著呢，在後屋裏睡著覺。”
“那你呢，娘，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
“我也很好，就是惦記你。這裏的主人家寬厚，我與你幾個弟弟妹妹的吃食和住所都很不錯。兒啊，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犯了什麽事了，他們怎麽將我們抓了過來。你說吧，娘不會
怪你的。”
小廝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他用衣袖擦了一把淚水。
“沒有。兒子沒犯事兒。隻不過是樓裏有重要的事情要我來做，這才拜托他們照顧你們。等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我們就回自己的家。”
老婦人仔細的打量著他的兒子：“你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是我生的，你也就隻有這一身的大力氣好使。你聽娘的，其他事情我管不著，但殺人犯法的事，咱可做不得。不僅做不得，那是一丁點都不能碰。你若真要做那種事情，娘也不想成為你的拖累。”
小廝上前，擦了擦那個老婦人眼角的淚水。
他柔聲安慰：“娘，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都知道的。你看好弟弟妹妹就好了，很快，我們就能回家去了。”
母子兩個抱成一團。
府兵上前單手拎起了那個裝滿食物的籮筐，打斷了脈脈溫情的母子二人。
“好了沒有啊。送個午膳也磨磨唧唧的，大男人了還哭成這樣，又不是見不到麵了，至於嗎？已經到時間了，你就快離開吧，別打擾我的正事。”
小廝再三回頭看了看他一把年紀的老母親，消失在了巷尾。
府兵“哄”的一下就關上了大門。
明沉最後看到的就是那位壯碩的府兵推著老母親進了屋，一手還拎著一個大籮筐。
燕驚尋摸了摸明沉的小腦袋，有意無意的想要撩起明沉額前的碎發。
明沉偏身躲過。
剛剛，兩人躲在逼仄的牆角，靠的很近，身體幾乎就挨在了一起。
明沉怪不自在的。
要不是不想被府兵和小廝發現，她才不要擠在角落裏呢。
她背著燕驚尋理了理自己額前的碎發，才轉過身來看著燕驚尋。
“嚴捕頭，我有一個疑問。那個小廝一直都穿著亞麻色的灰色衣衫嗎？”
燕驚尋不知道明沉到底想問什麽，但還是好好的回想了一番才確定的告訴她。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在樓裏遇到他幾次，他都穿著那樣的衣服。許是家境不好，那種亞麻的灰衣可是最不值錢的衣裳了。”
明沉若有所思的低語道：“看來，上回我的感覺並沒有出錯。鷓鴣閣的屏風後確實有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