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51. 自作自受
他淡淡道:“引子啊,相思蠱還有一個特點。每隻蠱的引子不同,全看怎麽喂養的。主人在喂它的時候經常放某種東西,那蠱蟲就會記得這種東西的味道。久而久之,等到蠱蟲練成之時,此物便成了引子。故而,引子是什麽,這個問題不應該來問老朽。”
老大夫拿起了那隻蠱蟲,將它放到了一個小瓷瓶裏。
“這隻蠱蟲已經死去了,便留給我做收藏吧。我也好久不曾見到相思蠱了。”
明沉看著老大夫收起了蠱蟲,便想離開這個假山。
雖是白日,但假山內部依然還很是陰涼幽深。
明沉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上回來假山也是,這次過來也是。
明沉照舊四周環視一圈,沒見到什麽異常。
她想,應該是自己多心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給自己打氣。
燕驚尋領著兩人出了假山口。
明沉走到假山口時,忽然回頭望了一眼。
燕驚尋淡淡道:“怎麽了嗎?”
明沉喃喃細語:“許是我多心了,我總覺得身後有人?”
燕驚尋也回頭看了一眼假山,低聲道:“或許不是你的錯覺,也說不定哦。”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傾身靠近了明沉,附耳道:“別急,我們先出去,小尾巴還等不及去找主人呢。”
明沉呆愣在了原地,一時沒有動作。
那個老大夫說了一聲走了,人便消失在了前麵。
他雖然拄著拐杖,但步子倒是走的飛快。
明沉又遭到了驚訝的暴擊。
她真沒想到,一個普通的老大夫也有著高深的武藝。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老大夫身形佝僂,連背都直不起來,可依然健步如飛。
燕驚尋摸了摸明沉的小腦袋,手感很好。
他沒忍不住心頭的癢意,就再摸了摸明沉的腦袋一回。
明沉知道嚴捕頭沒有惡意,但還是故意板起麵孔,涼涼道:“嚴捕頭,你若是不想要自己這雙手,就直說。我願意替你剁了它。”
燕驚尋太了解明沉了,明沉皺個眉,他都能猜到明沉的意思。
但有沒有注意到以及願不願意去配合明沉,就全看這個狗男人的心情了。
他一看明沉的神情,就知道她並沒有生氣,隻是在假裝罷了。
她就像一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一樣,表麵威武,卻是色厲內荏。
燕驚尋一點兒也不怕她。
但他得給明沉幾分麵子,萬一她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燕驚尋收斂了唇邊即將蕩漾出來的笑意,揚聲道:“好了好了,我錯了,崔姑娘可一定要原諒我。”
他又轉了個身,背對著明沉,聲音被他壓得很低很低。
“崔姑娘,我們快些走吧。小尾巴可是急壞了,迫不及待的想飛到主人身邊去呢!你若還是杵在這兒不動,嚇跑了小蟲子就不太好了。它們膽子很小,我們不能打草驚蛇。”
燕驚尋一說完,就大步大步的向前麵走去。
明沉回過神來,也立即跟上了燕驚尋,向前走去。
小蟲子,小尾巴,所以果然她的感覺並沒有錯麽。
明沉雖有內功,但她練內功隻為了強身健體。
她幼年纏綿病榻,待好些了,母親便命她修習內功。
有了內功,身體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孱弱。
可是,她萬萬沒有與江湖裏其他高手一樣的敏銳的感官。
她不但不能在黑夜裏直視,而且還膽小怕黑。
能讓明沉自己都能感覺到異樣的人,不足為慮。
他應該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或許還要再加上一點:善於隱藏。
畢竟,明沉可不僅僅是環視了一圈假山,她最後還若有所感的回頭望了一眼。
可這樣,都沒找到那個隱藏在背後的小尾巴。
看來,那人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隻是不知幕後人派那人來盯著她自己和嚴捕頭有什麽深意。
明沉想了想藏在假山裏的人,她猜到或許是與凶殺案的凶手有關。
這檻露樓裏,真正知道這兩樁命案的而又真正關心命案進展的也沒幾個人。
目前知道這兩樁凶殺案的有老鴇、那個搬運屍體的小廝、幕後的殺人凶手以及她自己和嚴捕頭。
老鴇應該不會那麽閑,派人來假山盯著。她關心的隻有金銀俗物,關心案情進展也隻不過是為了不耽誤樓裏的生意。
方才,嚴捕頭讓看偏門的那個壯漢去叫老鴇,老鴇也應該沒有來。
否則,老鴇大概早就猜出了他們的來意,到假山這邊來陪他們了。
連假山都不願意來的老鴇,嗬。那就第一個排除掉她的可能。
接著就隻剩小廝和幕後真凶了。
直覺告訴明沉,這次假山的小尾巴是幕後真凶派來的。
幕後之人大概是想要知道她自己和嚴捕頭的查案進展,才偷偷派人盯梢,或許還想從中作梗。
明沉越想越得意。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才。
而且不是一般的天才,是天縱奇才、世上少有的天才。
她能夠順著一點點的線索,順藤摸瓜,層析縷撥,然後於無意之中猜到真相。
明沉瞬間膨脹了,她走路都飄了。
她覺得自己可以考慮寫捕頭探案的小說,就以自己為原型。
憑借她超高的智商,該書一定能廣受好評。
明沉走著走著,情不自禁的傻笑出聲。
她幻想著自己不僅把手頭的那一本話本寫完了,還寫完了方才構思的探案題材的新話本。而那兩本話本子都得到了大賣,明沉賺到了好多好多的小錢錢。
從此之後,她又重新過上了快樂的鹹魚生活。
她不用早起查案,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當然,她還可以數錢數到手抽筋。
她想什麽時候睡覺,就什麽時候睡覺;想什麽時候起床,就什麽時候起床。
這樣不用被安排的自在人生,實在是每一條鹹魚都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其實,明沉對錢的要求並不是很多,夠用就好。
畢竟,明沉這條曾經的快樂鹹魚、現在的苦逼鹹魚一直主張的人生信條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有錢的時候,明沉自然可以說“千金難買我快樂”。
但問題來了,她現在隻是一個落魄的窮酸戶。
她典當了不少東西,錢一直在嘩啦啦的往外流,眼看著自己的荷包越來越幹癟,卻沒什麽進項。
明沉情不自禁的落下了兩行寬麵條淚。
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錢到用時方恨少,不如奮鬥去掙錢!
她覺得要給自己定一個小小的目標:一夜暴富不可行,那就定一年暴富吧!
明沉沉浸在了小錢錢環繞己身的幻想之中,她歡快的在金元寶、銀元寶以及銀票之間遊蕩。
然後,樂極生悲的故事來了。
明沉她沒看路,頭哐當一下撞在了偏門的門柱子上。
明沉痛的直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完了,好痛!
她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
燕驚尋之前在前麵走路,他一時也沒注意到身後跟著的明沉。
等他注意到明沉的時候,明沉已經悲劇了。
他看到明沉的臉都皺了起來,左手狠狠的捂住了她的前額。
燕驚尋想起自己懷裏還有之前他為自己準備的玉骨膏,他還沒用多少,剩下了好多。
這時,剛好可以給明沉。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塞到明沉空著的右手裏。
“崔姑娘,你一會兒回房間,可以試一下這個。這是玉骨膏,專治跌打損傷。
而且見效快,不留疤痕。具體功效,你用過就知道了。我想,你需要它的。我家裏還有很多,身上這瓶就送你了。”
明沉疼的嘴角都在顫抖,她慢吞吞的說:“多謝嚴捕頭。玉骨膏,我也曾用過的。那我就先收下了。要是哪天嚴捕頭傷著了,就還給你用。”
燕驚尋撇了撇嘴角,心道,還是別了吧。
他可不像橙子那樣活潑好動,他不想有用上它的時候。
明沉兀自揉著前額。
她忽然一個激靈。
不好,這回撞得不輕。
她好像撞到裏麵去了。
內裏的真麵皮應該受到了損傷,外麵的假皮子應該破了,她的易容毀了。
明沉傷到了臉,前額沒個個把天的還好不了。
這些天,她可怎麽辦呀。
假皮子直接被撞壞了。
而且,據明沉揉捏的觸感,應該挺顯眼的。
這就意味著明沉從現在開始,不能隨意放下捂住額頭的左手了。
她的左手隻能一直擋在前額麵前,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
這樣,很奇怪哎。
而且,哪怕她用前額受傷,不便查看的理由一直捂著,直到回到了客棧裏自己的房間。
可她第二天,還是要下樓吃飯的呀。
嚴捕頭又是與她一塊兒查案的,她總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間裏不見人了。
總不好說自己的臉破相了吧。
破相?
也對,嗬嗬,她估計還真要破相了。
如果她不顧忌易容術對麵容的傷害,她確實可以直接再用易容術,將自己的臉變成之前一直示人的假臉模樣。
平常倒也沒有什麽大礙。
就算不用那層假皮子,就算假皮子壞掉了,明沉也可以直接憑借著自己高超的易容術,將自己變成任何模樣,而且還毫無破綻。
但問題是,這一回,她的前額應該被撞得很慘。
那個柱子,她看也沒看到,直接撞在了柱子的尖頭上。
這下好了,假皮子破了,真麵容也受傷不輕。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