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11. 香粉盈盈
燕驚尋撐著素色油紙傘離開了檻露樓。他纖細的手骨輕握著傘柄,街上小雨淅淅瀝瀝,他回想著琉月說過的話。
琉月為什麽會驚詫的說曜日已經死在冀州了呢,琉月去年有一段時間是私自離開兗州去了冀州。
莫非她見過曜日得知了什麽?可曜日如果已經死了,那現在這個兗州城的曜日又是誰呢?
可那日明明是親眼看著曜日進入了豫州新柳街桐花巷的宅院裏的,崔姑娘分明就是那個曜日。
無論是打扮衣飾,還是身形聲音都與我之前在冀州見到的那個刺客曜日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現在這個曜日看著有些跳脫,之前冀州的那個一般都是麵無表情。
對了,她說右手受了傷,不接刺殺的任務了,那不如我試探她一下。看看她的武功路子與之前的是否有變化。
燕驚尋短短幾步路的時間,就把試探明沉的法子想好了。他嘴角微微上揚,快步走到了逐風客棧裏。
因為今日一整日都在下著細雨,明沉沒有外出的打算。
自燕驚尋走後,她就一直窩在自己的房裏,拿出藏在懷裏先前買來打算雕刻好後送給吳管事的黃花梨木頭。
明沉伸手從腰帶裏拿出燕尾鏢,用左手在木頭上比著紋路勾勒雕刻。她想雕刻一個祥雲如意,寓意好。
她已經雕刻了快一天了,祥雲如意的形狀也已經被雕了出來,就差一些細節處的圖案和拋光打滑。
門口傳來三聲“咚咚咚”的敲門聲,明沉估摸著是燕驚尋回來了,便把木頭收進了懷裏,把燕尾鏢也藏在腰帶裏。
她這才站起身,前去開門。
一開門,便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水汽。
燕驚尋右手垂著收起的油紙傘,發梢被雨霧打濕,前額的頭發有幾縷緊緊貼在額角,眼尾微微勾起,更添了幾分妖冶。
燕驚尋抬手擦去了臉上的水珠:“崔小姐,我出去查到了一些消息,不如進屋裏細談,要是不合適,也可去隔壁我房裏談談。”
明沉退了一步,敞開了房門:“不用那麽麻煩了,你直接進來吧。”
燕驚尋踏入屋內,隨意找了個桌子旁的椅子坐下,明沉搬了張椅子做到了他對麵。
“說說看,收獲如何?”明沉說著,抬手沏了一壺茶,並給自己和燕驚尋都倒了一杯。
燕驚尋喝了口茶,挑眉戲謔道:“你猜的不錯,西街胡同巷柳府裏住的確實是辰府老爺的外室,更多的我就查不到了。不如,你繼續扮成丫鬟前去接近她。”
明沉心裏呸了一聲。哼,狗東西,今日出去一天了,
就查到這麽一條消息。
查案一點都不全麵,還說是京城來的捕頭呢,連那姑娘的姓名、來曆、什麽時候跟了辰老爺都不知道。這也太廢了!
還不都得靠我,果然還是我厲害些。明沉想到這裏,嘴角扯開了,洋洋得意,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燕驚尋狐疑的瞪著她。明沉這才收了笑,冷然道:“行,我明日就去柳府打聽打聽,你莫急啊。”
燕驚尋的臉色一黑,大跨步出去了,房門發出“哄”的一響。
這個炮仗,又是哪裏惹到他了。算了,不管了,還是讓我來繼續雕刻我的木頭吧,按這個進度,明日或者後天便可徹底完工了。
明沉歡快的跳到床上,趴在床頭翹著細腿,一本正經的雕刻著黃花梨木頭。
她眼神一下不轉的盯著木頭,左手靈活的微微滑動。燭光裏,她的身影溫柔專注,不斷晃動著的細腿又透出了幾分俏皮。
房間裏很安靜,隻餘燕尾鏢刻著木頭的“哧哧”聲。
——
燕驚尋回到房裏後,氣性未消。
這案子也不是我要查的,我出去幫她查案,一句道謝沒有,這崔小姐還一副嘲笑得意的表情。嗬!
他冷笑幾聲,喃喃道:“崔小姐,你最好祈禱你就是那個刺客曜日,我可不會在沒有任何用處的人身上浪費這麽多時間。”
他吹響了衣襟裏掛著的玉質短哨,好一會兒後,子言才姍姍來遲。
子言與往常一樣,仍然裹著一身黑色衣袍,麵容也隱在衣袍上是兜帽裏。
燕驚尋淡淡問道:“之前那事兒查的怎麽樣,曜日先前有在兗州有過什麽不尋常的舉動嗎?”
“主子,我目前還沒查到。會不會是你想錯了,她可能這回來豫州,除了查案並沒什麽其他目的。”子言說著,從袖口抽出一個小竹管,遞給燕驚尋。
“少樓主,你看看竹管裏的紙條。這是我目前查到的曜日在兗州所殺之人,都是大奸大惡之人,並沒什麽不妥的。”
燕驚尋從竹管裏拿出紙條,展開細看。確實都很正常,是她一貫的殺人風格。
燕驚尋將竹管遞還給子言,單手撐著額頭,伏在桌上,皺起了眉頭。
莫非,曜日來兗州真的沒什麽其他心思,或者說這個曜日就是個假冒的。
燕驚尋沉聲道:“好。這事你先不用查了,明天曜日要去西街胡同巷柳府,你記得在路上讓影樓的人提前設下埋伏。切記,點到為止,試出她的武功路數就好,莫要戀戰。事成後,到我這兒領賞。”
子言
躬身頷首,退下了。
——
天色放晴,霞光萬丈的時候,明沉醒了過來。
她掀起窗戶旁的隔簾,往外瞧,街上一派熱鬧,倒是個好天氣。
明沉換了一套湖藍色的裳裙,挽了個飛仙鬢,往西街胡同巷柳府走去。
她想試試看,能不能以拜訪或者其他什麽名義混進柳府。
明沉來到柳府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扣了扣門上的鐵環。
門開了,是一個穿著嫩綠褂子的小丫鬟。
丫鬟掃了明沉一眼,皺眉怒道:“你是西街的大夫嗎?不是都說過了,我家小姐不需要大夫了,這都第幾個了。盡是一群庸醫,病也治不好就知道騙錢。”
明沉尷尬的扯著嘴角,想著剛不知道如何進去,枕頭就遞來了,剛好可以假扮大夫進去打聽。
於是,明沉淺淺一笑:“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怎麽就成隻知道騙錢的大夫了?我可是豫州有名的地方郎中,這陣子走親戚便來了兗州。這不,看到幾個大夫铩羽而歸,心生好奇,想來瞧瞧病症。不靈,我可不收錢。”
明沉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從容,氣定神閑,衣袖裏的手卻早已緊張的攥成了一個拳頭。
丫鬟看她的說辭與鎮定神情,已是信了三分,便領著她進了柳府。
“大夫,您貴姓啊?”
“哦,我姓崔。對了,不如你先說說你們小姐的病症,我聽聽看?”明沉目光正視前方,眼角的餘光暗地裏一路打量著這間宅院。
丫鬟滿臉擔憂:“哎,是這樣的。這不是,天氣越發炎熱起來了嗎,我家小姐越發不想吃東西。人不吃東西,身子又怎麽能受得住呢?府裏前前後後也來了七八個大夫,開了不少的藥,吃下去也沒用。”
聽到這裏,明沉總算放下心來。她畢竟不是大夫,哪裏會給別人治病,莫說人了,連動物都沒救治過。
柳小姐的症狀聽著倒像是厭食症,得了厭食症再給她灌一大堆濃濃的黑色苦藥,這哪能行。果然先前的是庸醫麽。
明沉幼時三夏時節,也不愛吃食物。當時,母親急壞了,著實想了不少辦法。
偏生明沉體弱多病,又出身帶毒,吃不得太多冰食。
於是,母親崔氏變著法子的琢磨新花樣的美食,解暑氣的家常版豪華酸梅湯、蓮藕百合圓子羹、荷葉碧梗粥等等這些。
明沉想著想著,喉嚨情不自禁的咕隆滾動,她在陽光下眯起了眼角,越發愜意懷念。
很快,便來到了正堂。
正堂擺著的搖椅裏躺著一位
姑娘。
她身形纖瘦,柳腰楚楚,瓜子臉白淨細膩,櫻桃小嘴似啟非啟、欲說還休,眼底是煙雨朦朧、霧氣微醺。半披在腦後的發絲,為她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姿。
瞧見來人,她晃著手裏的富貴牡丹團扇,慢悠悠的坐了起來,身子依然歪歪斜靠在椅子上。她的嗓音慵懶婉轉:“這是新來的女大夫嗎?”
明沉有被她無處不在的魅人風情撩到,微微紅著臉頰,福身柔聲道:“對。方才路上聽丫鬟提起你的病症,不難治。這隻是很普通的厭食症罷了。”
她勾唇輕笑,吐氣如蘭:“哦,你不會又要像之前那些大夫一樣給我胡亂開些藥材吧?”
“這個,還請柳小姐放心。厭食症隻需翻新食物的花樣,喝中藥那多掃興啊。過一會兒我給你寫幾道新鮮的美食,保證你愛吃。”明沉的聲音放得很柔,生怕唐突了美人。
柳姑娘站直了身,盯著明沉瞧:“你這丫頭,倒有幾分意思。”
柳姑娘招來一個小丫鬟,附耳輕聲說了幾句,丫鬟急忙跑進內院拿了一套香粉出來。
“看看這些香粉,可是好東西。我娘家那兒拿來的,這兗州還有其他各州,你都難見到這麽好的香粉。瞧瞧,然後挑一個。”
柳姑娘把玩著這些香粉,眼神越發朦朧輕柔,像是在懷念著舊事。
明沉看著這些香粉的顏色,用眼神示意柳姑娘,自己能否先試一下色。柳姑娘笑著答應了,語氣裏盡是散漫。
明沉取了一盒淡綠色的香粉,在手上試色,淡淡的綠色泛有細閃,香味也是淡淡的。
“這些香粉最大的特色便是夜裏會發出瑩瑩光芒,很是好看,香味也很淡。”柳姑娘說著,又搖起了團扇,掩麵一笑。
明沉攏手一看,果真有著淡光,她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