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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41章 這一出悲從心來

  “王夫人午宴時飲醉了酒?”長公主詫異地問前來傳訊的宮人。


  “說是在宴廳裏就已經覺得不舒服,所以才多坐了陣子,後來出了宴廳往北枝榭的方向來,吹了風就更覺目眩胸悶了,王夫人便找了個涼亭坐了一陣,卻越坐越覺悲上心頭,她身邊的仆媼怎麽也規勸不住,隻好讓奴婢來知會長公主一聲,懇請……長公主能去安慰一番王夫人。”


  長公主歎息一聲“我知道夫人為何悲從心來,我也的確應當去安慰。”便又交待道“隻是我暫時還走不開,這樣,你先讓相邸的二娘、三娘陪著夫人往淺深苑去,著人往屋子裏多放幾個暖盆,解酒湯也立時交待送去,我一陣間就過去陪夫人說話。”待宮人應喏,長公主又想到了一件事需要叮囑“不用拘限什麽,直接給夫人備肩輿。”


  在冬至宴上過量失態,這當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長公主是顧及王夫人的體麵,才瞞著眾人,那麽她就不能立時走開,仍然需要佯作無事主持比才會開場,等坐上了一陣,才找借口讓太子妃代替她暫時“坐陣”,脫身去安慰悲從心來辛酸不止的王夫人。


  至於二娘和三娘的離席,倒不需要和旁的人交待。


  淺深苑是在宴廳的東側,和北枝榭剛好是相反的方向,這裏是梅園裏唯一可以休憩的屋舍,深入梅林,是更加幽靜的地方,芳期和她家二姐一路之上都沒有言談,這看在宮人眼裏並不出奇,她們奇異的是覃三娘也就罷了,畢竟庶女和嫡母不是真正的貼心,但覃二娘卻是王夫人的親生女兒,眼見著母親在肩輿上悲泣,傷心欲絕,她卻不趕上前去勸慰,一路上都是麵沉如水,仿佛在埋怨王夫人有肩輿抬著走,她卻需要步行似的。


  梅園雖是一座大花苑,但到底也隻是一座花苑,從北枝榭到淺深苑緩緩地走僅隻需一盞茶的功夫,累不死人。


  芳期還真是一直“欣賞”著王夫人如何鬧騰,從肩輿上下來,幾乎是被蔣氏抱進了一間設著臥具的屋子,倚著床欄,隻顧流淚啜泣,論誰勸也不肯喝解酒湯,還不說話,芳期極度懷疑王夫人今日是隨身攜帶了一瓶胡蔥水,才能演得如此的逼真。


  她沒想到的是王夫人今天雖然是心藏毒計,但悲從心來的情緒卻認真不是作偽。


  一直等長公主趕來了,王夫人才肯飲解酒湯,但解酒湯也止不住她的眼淚,卻又到底是清醒了些,當長公主麵前就道“二娘快去,相邸的女孩兒若沒一個鬥藝的,你翁翁又會惱了,三娘橫豎不會點茶,留在這裏就是了。”


  覃芳姿這時也懂得演戲了,滿臉擔憂的不肯離開,長公主身邊的宮人把她又看了好些眼,深深訥罕覃二娘的憂慮也來得太遲了些。


  王夫人當然會堅持把覃芳姿“趕走”。


  覃芳姿既走,今天跟著她的婢女鮫珠當然也會跟著走,芳期一點都不急著離開,因為她早已交待常映,她今天的任務就是緊跟著鮫珠,並且該出手時就出手。


  王夫人能留她下來,卻怎麽也沒辦法把常映留下來不是?


  而芳期,到底也被王夫人“驅逐”,讓她呆在屋子外的院子裏。


  “今日妾身失態了,但也明白長公主不至怪罪妾身,妾身本不敢再煩擾長公主,可妾身……一見長公主就想起了莞兒,又這些事,隻有長公主肯聽妾身嘮叨……”又哭得活像就要斷氣。


  長公主聽王夫人提起芳莞,情知許多話王夫人不能當著這麽多宮人麵前直言,就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屋子裏就隻留下個保姆。


  芳期看院子裏站著這許多人,屋門口還守著個蔣氏,她當然鬧不清王夫人同長公主都說了什麽,隻見蔣氏繼續表演。


  這仆婦陪著笑臉上前,跟一個著紅裙的宮人道“我家夫人已經是無礙了,隻是還想跟長公主說一陣往事舊情,不敢再煩勞諸位女使在這照應了,今日貴府召行冬至宴,女使們都有各自的職務在身,還是先顧著本當的職差要緊。”


  長公主原就不是前呼後擁的性子,屢常身邊時常跟從的人隻有一個保姆,這些宮人又見長公主對王夫人這樣禮遇,還真將那麽多的賓客都棄之不顧,專程趕來寬慰開解,她們便不敢在王夫人心腹跟前拿大,且各人還真是都有各人的職差,淺深苑今日本沒預著招待賓客,這裏就沒有安排留人,是因王夫人鬧騰才調用了些人手過來,她們其實也不想站在院子裏喝冷風,不如回到各自的崗位去,還能有個避風的地方,時不時喝上一口熱湯。


  人又散了。


  隻剩芳期獨個兒在這喝冷風。


  蔣氏雖已發覺常映不知所蹤,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當她聽清屋子裏王夫人已經結束了對大娘的“追思”時,才冷著臉徑直出了院門,自然也不會跟芳期交待她去了哪裏。


  芳期揣摩了一下王夫人心目中的自己應是什麽心思,果斷地做出了聽牆角的決斷。


  隔著個因為平時並不住人,所以仍糊著薄桑紙的窗戶,輕易就能聽見屋子裏的言談。


  現在哽咽抽泣的人,竟然換作了長公主。


  “都是妾身的不是,才惹得長公主陪著也傷心一場。”是王夫人在說話。


  “夫人快別這樣說,鵑高越發慚愧無地了。”長公主這語氣,分明才是動了真情。


  “莞兒沒了,妾身隻有大郎、姿兒一雙子女,這一生唯有的念想,也就是希望他們兄妹兩個能得順遂,誰知大郎也是多災多病的,讓我懸了十好幾年的心。我原想著,我那侄女七娘是知根知底的孩子,娶了她為長子婦,就算哪天我跟莞兒在九泉底下團聚了,也不愁大郎無人照顧。


  可是翁爹卻因妾身弟弟的緣故,遷怒七娘,不允這門婚事。妾身不敢違逆親長,隻好再替大郎另尋良配,妾身看中的是辛五娘,但又情知大郎因為自來病弱的緣由,恐怕無法說服辛承旨答應許嫁嫡幼女,妾身想求長公主,助著妾身說服辛門許婚。”


  芳期聽到這裏,其實是頗為驚異王夫人的請托。


  誰不知道長公主跟官家其實並非手足情深,兄妹兩個過去恐怕連麵都沒有見過,官家既然已經打消了賜婚辛門閨秀的想法,連天子都不幹預辛五娘的婚配了,長公主哪裏來的自信能夠說服辛承旨?王夫人這根本是在強人所難啊。


  卻聽長公主道“好,我盡力一試。”


  芳期!!!


  長公主對王夫人還真是有求必應啊。


  “還請長公主這便請辛五娘來此,隻要辛五娘答應了長公主的媒促,辛承旨及薑夫人便不能再反悔了。”


  芳期耳聞長公主又痛快麻利地交待保姆走一趟北枝榭去請辛五娘來此,她自然不好再繼續聽牆角。


  說實在如果兄長能娶辛五娘為妻,芳期當然也為兄長高興,但她明白王夫人根本不可能真心為兄長求娶辛五娘,今日的種種陰謀都是為了覃芳姿的終生大事能得順遂,所以她不可能動搖,也一定會堅持自己的計劃。


  又當長公主的保姆出了淺深苑不久,蔣氏也終於現身了,仍是沒進屋子裏打擾長公主和王夫人的言談,衝著芳期虎視眈眈。


  而北枝榭裏,郎君們的鬥茶尚未結束,此時正是徐明溪跟李遠帆下場,這雙好友今日卻拈中了“對手”簽,他們又還都有一手分茶的技藝,就讓此場對局十分精彩了。


  明皎和鄂霓在意的卻不是鬥茶的輸贏,她們兩個一人一邊兒,可勁地往辛五娘耳朵裏說徐明溪的好話,把辛五娘終於聽得麵頰微粉,眼睛卻還時不時就往場中瞥過去。


  辛家並不是拘泥的門戶,都已經替女兒議親了,當然也會透露意中的是哪家郎君。


  辛五娘過去雖並未與徐明溪結識,但卻與明皎交好,更兼她十分愛重自家長兄,明知長兄跟徐大郎是知交好友,心裏本就信任徐家的兒郎都是才品兼俱,彬彬有禮的人物,這一段在兩家尊長的促成下,她又親眼目睹了徐二郎的談吐和態貌……


  雖說不像吸引得薑家表妹傾慕心折的晏三郎那般,俊美得近乎淩厲的容貌,但溫潤如玉的氣質倒是讓辛五娘覺得徐二郎更合自己的眼緣。


  但雖說辛五娘對這樁父母之命的姻緣半點不存抵觸,可畢竟兩家聯姻的事還沒有正式議定,她這時受到明皎和鄂霓的聯袂打趣,多少會有女兒家的羞澀窘迫,女子一生中最情緒最微妙的時光,也大抵就是這情竇初開,心裏住進了某個人,卻還不能道破那微妙情懷的年華。


  徐明溪和李遠帆的較量還沒分出勝負,長公主的保姆就行至了北枝榭,又自然是先得跟薑夫人言語一聲,未說破緣故,隻稱長公主想見辛五娘,還不願擾了薑夫人的興致,分明就是要單請辛五娘去和長公主一見的意思了。


  薑夫人心裏多少有些不安,卻又不能違逆長公主之意,她剛才分明也看見無論是在宴廳還是在北枝榭,長公主身邊都有這老宮人寸步不離,既無可能是別的什麽人假傳長公主的囑令,薑夫人就沒有道理拒絕。


  隻是除了辛五娘身邊的婢女,薑夫人又特意叮囑了自己身邊更老成的仆婦也一同相跟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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