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剖心
上官昱佑微微撅了嘴,一副不太受用的樣子,清歡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可人的精神沒有那麽快恢複,何況他還受了傷。可是眼看著要天黑了,清歡隻得拉著他說:“先起來,我們找找這裏有沒有山洞什麽的,晚上好休息。”
找了好大一會兒才看到一個空間不大的小山洞,雖然簡陋,但清歡已經很知足了,鋪了稻草,也生了火堆,她催著上官昱佑去休息,他卻好像又不困了。
清歡淺笑著說:“不睡也歪著吧,多休息休息,畢竟還有傷口呢。”
上官昱佑將她拉到身邊,說:“清歡,我也有事想跟你解釋。”
清歡說:“不用了,我知你要說什麽,我相信你。”
上官昱佑搖頭,有些倔強地說:“那我也要說。”
清歡突然覺得,上官昱佑這一次發燒,真的像小了幾歲,連說話的語氣裏都帶了幾分撒嬌。讓她有一種帶娃的錯覺。
嗬嗬,想到這裏,她差點笑出聲。
“那天你聽到的其實並不是全部。我想跟你解釋,你不要怪我。”上官昱佑說。
清歡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眼前的火堆,心中又無端生出幾分惶恐來,她其實並不想知道,也不想聽他解釋。關於他和楚琳在北冥山的時光,關於他如何尋覓項鏈,如何走到她身邊。隻要不說,她就可以假裝這些她都不知道。
上官昱佑卻隻想盡快解除他們之間的誤會,像是清歡坦白了愛的是他一樣,他同樣也想給她一個回應。
“我師父其實也是成亦珩的師父,我們小的時候他還在成王府,後來皇後娘娘入宮大婚,他就在北冥山隱居,幾乎很少下山來了。”
清歡忍不住問:“為什麽?你師父跟皇後娘娘有關係?”
上官昱佑也沒有打算隱瞞,接著說:“師父是占緹國人,來自於一個很隱秘的殺手組織,少年時期帶著師妹一起叛逃組織逃到大淩,被人追殺的時候是皇後娘娘的父親救了他,他年輕時便一直留在成王府。”
清歡點頭,問:“你師父愛慕娘娘?”
上官昱佑說:“娘娘溫柔賢淑,又與師父青梅竹馬朝夕相處,師父因為出身的緣故難得有全心信任之人,娘娘屢屢打開他的心結,他會愛上娘娘,其實並不意外!”
清歡歎氣,“是有情人未成眷屬,還是你師父一廂情願?”
上官昱佑搖了搖頭,說:“娘娘的心意我便不知了,隻是我師父對她情根深種,成亦珩從小也得他教導,後來娘娘大婚,師父便去了北冥山,我和成亦珩也被送了過去,經常幾個月都不回京一次。”
“原來如此,想必你師父也不好過!
”
“時時牽念,從不中斷!”
清歡又問:“那楚琳呢?她為什麽也去了?”
上官昱佑看了看清歡,嘴角似笑非笑地扯出一個弧度,說:“她偶爾會過去看我們,但每次都待不久,山裏無聊的很,她也待不住。”
清歡撇撇嘴,上官昱佑笑著攬過她:“你自己問的,我說了吧你又不開心。”
清歡不承認,“我才沒有,你接著說。”
上官昱佑表情凝重,“後來成王府出事,我師父終日鬱鬱,憂思成疾,終是大病了一場,任宣王府想盡辦法,師父還是有了下世的光景。”
清歡看他突然握緊了雙拳,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傷懷,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說:“北冥山隱居多年,他心裏必定也有很多痛楚,離開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對於一心要離開的人來說,外人做再多挽留都是徒勞。”
上官昱佑眼裏浸了一層濕意。
“我何嚐不知?可是那是我師父啊!在我心裏,他對我的關心超過了父王,陪伴超過了父王,教導也超過了父王,可惜他,終究沒有挺過來……”
清歡不知如何安慰,隻說:“你莫要太傷心了!”
“師父在北冥山秘密培養了一支暗衛隊,本來是想將來在暗中保護我和成亦珩的,誰知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們幾個便一直跟在我身邊了。”
“你的那幾個暗衛,是師父留給你的?”
“是的,在師父最後的那幾天,我將他帶回了王府,雖然他沒有說,但我知道他一定還有個心願,於是將他偷偷送進宮,見了皇後娘娘最後一麵。後來,師父彌留之際囑咐我,要盡最大的努力找到項鏈,解開裏麵的秘密,護皇後娘娘跟二皇子一生安康。隻是沒想到琳兒突然來了,在門外聽到了我們的話,以為是師父要我以項鏈助二皇子奪太子之位。”
清歡臉色晦暗不明,問:“難道你師父不是這個意思嗎?”
上官昱佑先是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也許吧,但絕對不完全是。皇後娘娘跟二皇子的地位,想要平凡一生是不可能的,能登高位保護自己的所愛的人固然是好,可萬一不行,我師父希望他們母子能有一個安全無虞的退路,你也知道,宮裏鬥爭從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清歡問:“那,你師父如何得知項鏈一事?”
“你忘記了?那天我們在醉歸樓偷聽到趙印談話,他說老方丈死了,得他青眼相待的那個人也死了,項鏈終成了一個秘密。”
清歡恍恍惚惚記起這麽一回事,問:“趙印說的是你師父?”
“沒錯,師父與方丈是忘年交。”
清歡大
驚,問:“老住持連項鏈的事都告訴了他?”
上官昱佑搖頭,說:“其實,是我師父偷聽到的,他也知道覬覦項鏈對不起那個大師,可他原本也沒有那個打算的,若不是成王府出事,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也斷不會讓我尋寶,實在是憂心娘娘過甚。”
清歡說:“唉,也算是癡心一片,值得原諒。”
上官昱佑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問:“那項鏈,到底是什麽寶?”
清歡猶豫了好一會兒,上官昱佑才別過臉去,掩過眼底的失落,控製著不讓清歡看見。
清歡突然說:“其實,那是一個空間!不是我不告訴你,是不知道怎麽告訴你。就好比我的來路,跟你說了,你也未必理解。”
“那你願意跟我說嗎?”
清歡還是猶豫了一下,最後又重重點了點頭,說:“好,我告訴你,其實那空間於你,於皇後娘娘而言,並無用處。”
上官昱佑蹙蹙眉頭,清歡接著說:“對任何人來說,那都隻是一筆財富,除此之外,再無其它。不會讓你長生不老,更不會讓你事事得償所願。簡單來說,那就是一塊什麽都可以種植的土地,我可以擁有很多東西,藥材,糧食,甚至是天山雪蓮,百年藥參這樣的好東西。可是對於衣食無憂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一筆額外的收入。而且,那是屬於我的,外人拿走了根本就進不去,我這樣說,你能聽懂嗎?”
上官昱佑點頭,看著清歡鄭重地說:“不管那是什麽,我從來不想得到。我隻想得到你!”
清歡的臉隨著他的話音迅速地紅了起來,推了一下他,說:“剛剛還覺得你生病了像個孩子,現在我懷疑你在耍流氓。”
上官昱佑低聲笑了兩下,說:“我不敢,我全身都是傷,又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雖然落到了水裏,可還是哪哪都痛啊。”
清歡看著外麵將黑的天色,有些失神地說:“掉下來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可以回去了。”
“你很想回去嗎?”
“我有些想念那個自己,想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清歡!”上官昱佑突然叫她:“她會過得很好,你也是。你不要走,以後都不要再那樣想,好不好?”
清歡的笑容有些苦澀,說:“想不想都沒有意義,我也走不了了。而且,”清歡看著他說:“我也不想走了,我舍不得離開你。”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清歡又問:“那我問你,你會有正妃側妃侍妾嗎?”
上官昱佑愣了一下,眼睛裏多了幾分隱忍的笑意,問:“是那天,我母妃跟你說的?”
清歡“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們男人自然舍不得放棄。”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不大相信,而且,也一直在等著他的回答。
“母妃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怎麽知道她找我了?”
“我去戰場之前,母妃想要攔著我,跟我說了,問我是不是因為你的離開我才這樣。”
清歡歎了一口氣,說:“王妃以為我是因為她的話才離開的?”
上官昱佑眼裏的笑意消失,隻剩下滿腔的懊惱和悔恨,說:“我不知道你父親將你逐出去的事,我姐姐的事情定然也給了你不小的打擊,我母妃偏偏那個時候去找你,清歡,對不起,你當時一定很傷心吧?”
“其實……”
其實都不是,在她脆弱的時候,得知了他與趙印一樣覬覦她的項鏈,她滿心的信任與真誠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那時候她想,哪怕說蘇旌陽是為了奪得她的項鏈,她都不會如此失望,甚至會馬上原諒他。可是,上官昱佑在她心裏畢竟不同。而且,他質問她的時候,問她是不是因為肖致才接近他的時候,她看著那雙相似的眼睛,迷惘且躑躅,竟在一瞬間得不到答案了。
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不斷澎湃的記憶,也終會退潮,身體的某個細枝末節也能感受到星星點點的疼痛,她在肖致印在她心上的無數時間刻痕裏,回憶過往的每一個朝夕,最後都變成了那個看日出的清晨,那個因為心動在側臉落下的輕輕的吻。
她也強行讓自己忘記,卻每每午夜夢回,莫名地想起他曾半夜坐在她床頭,替她掠過額前的一抹碎發。
清歡把剛剛想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看著他,眼神溫柔無比,身後背著無限美好的夕陽光照,說:“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可是,我還是想要你陪著我!”
這就是我的答案,給你的,也是給我自己的。所幸,並不算晚。
上官昱佑卻感概萬千,將清歡抱在懷裏,說:“清歡,我們以後都不要有秘密了好不好?”
“好!”
最珍貴的都與你分享,包括我的年少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