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逐出族譜
清歡心中忍不住冷笑起來,是申越要將她逐出家門,逐出族譜,最後竟然還將責任推到她的身上,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親,這樣的骨肉親情,真是,也該結束了。
清歡不在意他們怎麽說,隻想趕緊有個了斷,對著族長道:“族長是吧?沒錯,申大人說的都是對的,我目無尊長,我不肖先祖,不配為申家子孫。族長也不必為難了,此事不關乎任何人,隻當是我自己要求,將我逐出族譜吧,削申家姓,從此,絕不再踏進申家半步!”
族長不信道:“丫頭,你莫要騙我,申家族譜的事你父親做不了主,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清歡本也不想隱瞞,說:“跟被休掉的那個趙氏有關。”
當然了,估計整個京城沒有人不知道。族長輕咳一聲道:“這跟你有何關係?”
“趙氏一口咬定是我買通人手暗算了她,申大人又對此深信不疑,我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清白。”
族長道:“越兒,你可別冤枉了清歡,你們有何證據是她做的呢?清歡何必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趙氏就算了也瞞不住,但他絕不想讓外人知道清歡的事,隻得硬著頭皮道:“三叔,此事我自有分寸。”
族長瞪了他一樣道:“哼!你有分寸?你有分寸能做出這樣骨肉分離的事情?”
清析趕緊甜甜開口道:“族長爺爺,你誤會我爹爹了,我爹爹並非不想要三妹妹,隻是此事三妹妹做法確實欠妥,不僅傷害了我娘親,還讓整個相府跟著蒙羞。我也求過爹爹了,可是三妹妹卻倔強不肯低頭。”
族長看了一眼清析道:“大小姐是吧?你且說說,你三妹到底犯了什麽錯?”
申越喝了一聲:“析兒,切莫亂說話。”
清析卻不在意,對著申越道:“爹爹,此事若不說明白,族長爺爺會以為您冤枉了三妹妹。”
說著又對著族長道:“爺爺,我三妹年少不懂事,之前跟我母親多有慪氣,我母親雖然生氣也並未將三妹妹如何,後來三妹搬走不住在一起了,原本就少了很多矛盾,可是三妹妹整日趾高氣揚,我母親看不下去便教訓了她。”
“教訓?母親教訓女兒能鬧到這個地步?”
“我母親確實有錯在先,可原本隻是想稍微教訓下的,誰知道不小心讓外人鑽了空子,竟然毀了三妹妹的清白之身,也難怪三妹妹懷恨在心,買通人將我母親那樣一通算計,我母親所受的屈辱比她多了十倍不止。我母親被休了不說,整個相府都成了京城的笑柄。所以我父親才如此生氣。”
這個清析,若不逢人就宣揚幾句,豈不是白白辜負了趙氏硬
安給自己的清白已毀的帽子?
族長氣道:“什麽?趙氏竟然這樣對清歡?你們,虧你們還不趕緊想辦法彌補,竟想著脫離關係!”
大家族裏麵的明爭暗鬥,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繼母跟繼女之間的矛盾往往不可調和,雖然清析說的簡單,且事事都想往清歡頭上引,但族長不傻,豈會不知這其中的貓膩?清歡很可能被趙氏算計了。
清歡道:“不必了,他既不信我,執意覺得我有辱門楣,更致使相府於流言蜚語之中,我不接受家法處置,不做申家人就不做吧,於我來說並沒有損失。族長快些決定吧。”
族長有些為難:“你怎麽這麽傻?你一個小姑娘便是被父親教訓幾下能怎麽樣?此事說起來,你確實沒有顧慮大局,你父親生氣也是有的,都是一家子骨肉,過幾天氣消了就好了。”
清歡冷笑並未說話,申越看在眼裏更是生氣,對著族長道:“我意已決,不容商榷。”
族長道:“既是不容商榷何苦還要我走這一遭?”
族長話音剛落,秋姨娘莽撞地衝了進來,對著申越便跪了下去道:“老爺不要啊,你一定誤會三小姐了,你不能將她逐出族譜啊,老爺,老爺你要三思啊,三小姐是你的親骨肉啊!”
申越道:“你挺著這麽大的肚子跑出來做什麽?還有,這祠堂也是你能擅闖的?”
秋姨娘隻管哭道:“我知道,我不配來申家祠堂,可是老爺,三小姐縱然有錯,縱然惹您生氣了,你想想雲夫人,雲夫人那是你的結發妻子啊,三小姐是雲夫人的唯一血脈,老爺不能這樣做啊!”
清歡心中不禁感動萬分,族長為她可惜,連秋姨娘也不顧安危跑過來求情,申越竟然脫口就說出將自己逐出去這樣的話來,這怎能不傷她的心?清歡初始確實震驚於申越的處置,但隻一會兒就想通了,逐出族譜,自己便沒有娘家人了,可這娘家人畢竟也隻是名義上的不是嗎?
能真的給得了她庇佑嗎?有沒有又有什麽區別呢?
清歡上前將秋姨娘扶了起來道:“姨娘不要為我說話了,我已同意,從此與申家再無瓜葛了。”
秋姨娘哭道:“三小姐,你不要說氣話啊,你還小,你不懂被逐出去是什麽意思!”
清歡沒有說話,秋姨娘接著勸道:“三小姐,你快些跟你父親認個錯,我了解你父親,他不是這樣冷血的人,先認個錯,這件事還有很多疑點,以後冷靜下來再慢慢商量,三小姐可別再說孩子話了。”
清歡扶著她說:“姨娘可是快生了?如今這節骨眼不要出來了,萬一有了閃失可如何是好。”
秋姨娘急道:“
三小姐快去啊,快去給你父親認個錯,你父親不會不管你的,求求你了,快去吧。”
清歡道:“姨娘保重身體,待孩子出生我也不過來賀喜了,姨娘好生看養孩子便好。”
秋姨娘急的眼淚在眼眶裏亂轉,申越也滿懷期待地看了清歡一眼,奈何清歡就是不肯低頭說一句軟話。
族長也明白了,清歡是心寒了,自己不想再待在這裏了,他無奈道:“好吧,既然你們雙方這樣說,我不管了。”說著就將族譜拿了出來,找出清歡那一項拿筆劃掉了。
就在那一瞬間,申越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劃掉了一部分,若是雲淺茉尚在人世,若是有朝一日再相見,他該如何跟她交待?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啊!
清歡轉頭要走,申越忍不住叫住了她,清歡問道:“申大人還有事嗎?哦,我忘記了,上次我搬家的時候大人給我準備了不少東西,明日我整理好了便讓人送回來,大人可親自清點。”
申越語噎,事已至此,可當真是再無挽回的餘地了,秋姨娘還在旁邊小聲哭著,清歡已經走到了門邊,忽然又回過頭問道:“今日我踏出這扇門,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申大人?”
申越望向清歡單薄的後背,想要伸手抓住她,可終究還是太遲了。
清歡一腳踏出,又轉過身來,看了申越最後一眼,身形定住,開口問他:“有些問題我想了許久,今日必須要問出來,當然若是申大人不願回答,我也絕不勉強,我想問你,若是當時我母親找到了,你該當何處置?”
“你母親她,”申越嘴角現出一抹溫柔,真是好久都沒有想起過了,她當真是一個極美麗極溫柔的女子。申越接著道:“我們少年便結發為夫妻,說是沒有感情是斷斷不可能的。隻是一個女子流落在外幾天幾夜,若是找到以後,便要看當時的情況,我也不敢斷言會如何。”
清歡又道:“若是我母親有足夠的能力保證自己並未失節呢?相府是否容得下她?”
申越失神地搖了搖頭:“結發夫妻,年少深情,斷不會讓她無立足之地。隻是,高門府第,榮譽高於一切。”
“我知道了。”
是的,知道了。不會休了她,從此隻是在後院多養著一個女人而已。這封建社會便是這樣的風氣,不能憑清歡一人之力改變。男人的臉麵地位,是高於女人的生命的。
清歡看向申越道:“倘若是,母親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逼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該如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會被族裏賜死嗎?”她想要知道,若母親沒有去金陵而是回來相府,等待她的是什麽?
“你說什麽?
這怎麽可能。”申越麵色發白道:“失節的妻子,必然要青燈古佛陪伴一生了。”
清歡心底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趙氏進府時,你是何種心情?大姐二姐出生時,你是何種心情?母親徹夜不眠,掩麵而泣時,你在趙氏房裏又是何種心情?”
申越臉色越來越難看,對著清歡欲言又止,清歡這才明白,這樣的問題,他實在沒有辦法回答,或許是往事,都忘了吧。
“不用想了,也不用回答了!我走了。”
她終究與母親一樣,走出了這道門!
“清歡,你……”申越猶豫著又叫了一聲,清歡並未回頭,雖然腳似是千斤重,可還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雖然對申越並無太深厚的感情,可是這身體是原主的,那是她的親生父親啊,每次受了欺負的時候,總是默默祈禱父親能來看一眼,然後每每都是失望失落,卻又日複一日地渴盼著父愛有一天也降臨在自己身上。
天已經黑透了。
清歡走出祠堂時已是淚流滿麵,卻應著兩邊昏黃的燈光,看見大門邊上倚著一個人,俊美無雙的臉上盡是霜寒,斜斜地靠在門邊,直勾勾地盯著她,眼尾沁著的猩紅,竟無端地在這夜空中生出幾分妖冶的美來。
不知道是身體哪個部位傳來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實在太累了,太累太累了,清歡的眼前突然就天旋地轉起來。
這幾日來,她夜不安寢食不知味,一天裏又發生了這些事,撐到這一刻,已經是精疲力竭,強弩之末。
在最後一絲意識也要飄遠的時候,清歡一個趔趄,頭上的合歡簪子應聲而落,在地板上敲擊出清亮的響聲,像是百靈鳥臨死前的絕唱。
眼睛閉合的那一瞬,清歡看見上官昱佑皺著眉頭,一躍跳過台階,急促地朝她奔了過來。
她聽見了自己心裏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話。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要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