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套路
“其實小白說的也有道理，靠捐款和貸款治病畢竟不是辦法。你要理解他的苦衷。”孟千漓勸郭好道。
“我當然理解，他是我兄弟，劉鶯也是我姐。”郭好歎了口氣道。“我隻是擔心，雞毛俠是我們共同的心血，就這樣被贏智拿走了。”
“但我們都還在啊。隻要我們還在，就不會丟失初心，你要對自己，也對我們所有人有信心啊。”
郭好憂心忡忡的說。“文婷是商人，一切都會以經濟利益為最終目的，我們畢竟都不懂法律條文，而且對經商之道一竅不通，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不管怎樣，現在小白已經把合同簽了，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你這時候能做的隻有簽了聘書然後留下來，把雞毛俠看好了。”
孟千漓意味深長的說著，將聘書遞到郭好麵前。
就這樣，漸漸冷靜下來的郭好，在千漓的勸說下，在聘書上簽了字。他將聘書內容發給司徒律師看，司徒律師看了之後說，這其實不叫投資入股，而是收購，相當於贏智花了二百萬，把雞毛俠納為旗下了，從此後雞毛俠不在是一個單獨的民營個體，而是成為了贏智傳媒旗下的一個項目板塊。
司徒律師的這個解讀讓郭好更加憂心，但能理解他這種憂慮的隻有千漓，彭帥和齊敏已經暫退，大慶和小白則沉浸在成為贏智正式職工後的各種福利中樂不思蜀。三天後，二百萬資金順利到賬，雞毛俠創始團隊的人頓時搖身一變成了小土豪，尤其是大慶，看著賬戶上的數字笑的合不攏嘴，直說自己不會是在做夢吧？
劉鶯的治療費用順利解決，劉小白償還了欠大家的所有錢，重新在明濟醫院附近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平時劉鶯也不用再呆在枯燥的醫院裏。
更讓大慶和劉小白高興的，是文婷在金城大廈八樓租下了兩間寫字樓，從此之後雞毛俠擁有了自己的正式根據地，一間當作辦公室，裏麵網絡，電腦等一應俱全，另一間則當作接待室，用來接待粉絲。
雞毛俠喬遷新辦公室之喜的第二天，文婷帶了倆新人過來，都是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文婷將她們領到郭好等人麵前，介紹道：“劉小白，郭好，林大慶，他們三位都是雞毛俠的創始人，元老！今後就是你們的頭兒，你們都跟著他們好好學，好好幹！明白嗎？還不趕緊打招呼？！”
“劉經理好！郭經理好！林經理好！”
兩個女孩齊刷刷的彎腰給三人問好。
大慶樂得合不攏嘴，笑道：“還是別叫經理了，怪別扭的，以後叫哥就行。”
兩人又齊刷刷的彎腰：“慶哥好！小白哥好！郭哥好！”
“小梅和小幽以後就是你們的手下了。像聯係粉絲，後台維護，打電話跑腿之類的事情，隨時吩咐就行。”文婷笑著對郭好三人說。
拿著高薪，坐在高檔寫字樓的辦公室裏，現在還有多了兩個美女手下！
於是大慶更加合不攏嘴，簡直有種一步登天的感覺了。
他已經辭掉了木工的活計，牛仔服換成西裝革履，每天和小梅小幽在辦公室裏喝喝咖啡打情罵俏，快到年底了，他準備拿到第一個月的薪水後就和林叔回老家過年。
雞毛俠的後台維護以及對粉絲留言的回複工作，基本都交給了小梅處理，於是劉小白有了大量的閑暇時間，可以好好的照顧姐姐和冬冬，反而成了最少在辦公室出現的人。
郭好也很少去辦公室，他本就好動不好靜，不習慣悶在屋裏，更何況他始終看不慣文婷的行事作風，對雞毛俠目前的狀態很是擔憂——雞毛俠的初衷是行俠仗義打擊人渣，而現在，雖說有了闊氣的辦公室，漂亮的手下，先進的拍攝裝備，但劉小白每天陪姐姐，大慶每天泡妞樂不思蜀，沒人再關心雞毛俠的更新。
就這樣，雞毛俠連續斷更了五天，期間隻發過一次公告，聲明雞毛俠已經成為贏智傳媒旗下的子媒體，成為了具有資質和背景的正規軍。其他再沒有任何內容更新，劉小白一次也沒再提起過要進行新案例的事情，似乎已經把這件事忘幹淨了。郭好找過劉小白一次，問他為什麽不開展新案例，劉小白說文婷小梅小幽她們已經在篩選和安排，她們會做好所有前期工作，我們到時候負責直接解決問題就行。
“你把篩選案例的事情全權交出去覺得合適嗎？她們可都是新手，以前從未插手過雞毛俠的事務，不要忘了社會你娜姐的前車之鑒！”郭好說，他很不滿劉小白這樣做甩手掌櫃，將篩選案例這麽重要的事情全交給別人來做。
“別擔心，她們隻是負責初步的篩選，會選出一些合適的，我們再開會研究，最後決策開展哪些案例。”
郭好還是覺得不放心，但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第六天，文婷在團隊群裏發布信息，召集大家辦公室開會，商討新案例的事情。現在的團隊群，彭帥和齊敏已經退出，文婷小梅小幽三人加入，平時已經淪為大慶和兩個美女手下打情罵俏的地方，整天刷屏，郭好看的心煩，已經把群消息屏蔽了，要不是孟千漓提醒，他甚至都沒看到開會通知。
郭好來到辦公室時，看到小幽正在打印文件，他經過的時候瞥了一眼，發現是一長串的人名，微信號和手機號碼，他好奇的問這是什麽東西，小幽說她也不知道，是文經理交代要打印出來送她辦公室的。
“我正好要去她辦公室，我捎過去吧。”此時文件也正好打完了，郭好說著也不等小幽說話，直接將文件拿在手中，朝文婷的辦公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飛速的翻閱了下，赫然從裏麵找到了司徒律師的名字。
他走到文婷跟前，將文件推過去問：“請問，你打印粉絲的地址和電話做什麽？”
文婷正坐在電腦前劈裏啪啦的敲鍵盤，頭也不抬的說：“對於我們這樣的自媒體來說，粉絲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所以我特意整理了他們的資料，以便日後常聯係，及時掌握他們的心理和喜好……郭大俠，我在贏智就是做市場的，所以請相信我的專業性……大家都到齊了吧？咱們去開會吧。”
說著，她將客戶資料放進一個文件夾，站起了身。
文婷的解釋合情合理，郭好也不好再說什麽，但始終覺得這事有點怪怪的，雞毛俠是行俠仗義，不是作秀主播，有什麽必要刻意的去迎合粉絲？
孟千漓在上班，與會者是劉小白，大慶，郭好，以及文婷的美女三人組。六人在落地窗旁的會議桌旁圍坐，辦公室裏暖氣充足，桌子中間是一盆枝繁葉茂的綠蘿，窗外雖陽光明媚，但大雪後氣溫驟降，幾個穿著臃腫的環衛工人正在打掃路麵。
“雞毛俠已經斷更六天了，大家可能等的有些著急，很多粉絲也是各種留言要求更新，說實話我也挺著急的。但磨刀不誤砍柴工，充分的前期準備，是為了後期工作更加高效。希望大家多能多多理解，並習慣這種團隊合作的工作模式。”文婷開門見山的說。“經過這幾天的篩選，我們已經在數萬條粉絲求助中，篩選出了下麵二十個認為可以操作的案例，大家都看一下吧，快到年底了，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拚一把，用最高的效率，盡快的將這些案例完成。”
文婷說話的同時，小幽已經將一疊文件發到每個人手中，郭好拿到手中粗略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文婷所選出的二十個案例，幾乎清一色的全是感情和財產問題：夫妻共同辛苦創業，成功後丈夫嫌棄糟糠之妻另覓新歡的；老夫被少妻騙走財產的等等等等，全是諸如此類。
文婷說：“接下來，小幽小梅大慶，你們負責去和粉絲進行接洽。具體的分工我已經列好了，都在你們手中。”
郭好注意到沒有自己的名字，正想問為什麽，文婷笑著說：“小白一直負責後台的維護和運營，再加上要照顧劉鶯姐和冬冬，所以這種先期接洽的工作就不用你出馬了。郭好是咱們雞毛俠的中堅力量，以後所有的案例都得你衝鋒陷陣，所以這種小事情也沒必要讓你勞心費神，你們倆就先養精蓄銳，一旦和粉絲前期接洽完成，接下來就馬上是高強度，高頻率的工作了，大家都做好準備。”
“我可以參與的。這些事以前做慣了，無所謂的。”郭好說。“而且文小姐，不知你有沒有看過我們以前的一期節目，社會你娜姐的那個，那是個前車之鑒，跟粉絲接洽這種事看起來簡單，實際上要非常細心細致才行，否則就可能造成大誤會……”
“郭哥是覺得我們不夠細心細致嗎？”小梅撅起嘴巴，故作不開心的問郭好。
“不是。隻是……”
“放心吧，還有我呢。我會把好關的。”大慶大包大攬的說。
郭好隻好作罷。他知道大慶最近有點花花心思，有種想在小梅和小幽兩個女孩中選妃的節奏，所以一心想和她們多多獨處，抓緊一切機會表現自己，郭好如果再堅持介入，就會讓大慶的如意算盤落空，所以也就隻好聽之任之了。
於是接下來，郭好繼續閑暇，小白繼續做甩手掌櫃，大慶則帶著小梅和小幽開始頻繁和粉絲接洽。郭好始終有些不放心大慶他們的工作，又不好頻繁過問，就像很不信任大慶的能力似的。
開會後的第三天晚上，郭好剛結束了單車課，就看到手機上有大慶發來的信息和未接電話，足有十多條之多，都是約他去欣欣酒吧的，說心裏難受，想要一醉方休什麽的。
奇怪，大慶最近不是身在花叢中快樂似神仙嗎？
郭好急忙打回去電話，彩鈴聲響了很久，聽筒裏才傳來大慶已經明顯有些醉意的，大舌頭的聲音：“哥，你快點過來，咱哥倆……喝！”
郭好騎上小藍車風馳電掣，趕到酒吧時，大慶身邊已經扔了十幾個空酒瓶，他西裝脫了，領帶歪了，頭發亂蓬蓬的，白襯衫皺巴巴的滿是酒漬，整個人看上去頹廢透頂。
“到底怎麽回事？”郭好皺眉問。
“瑪德……看上去冰清玉潔人模狗樣……沒一個好東西，草！我說……哥，你當初說的真對，還是你的眼光準……那個文婷不是什麽好東西……”
從大慶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敘述中，郭好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在和小梅小幽兩人去和客戶接洽時，大慶其實是沒什麽權利的，一切都是文婷提前安排好行程，大慶隻能負責拍攝。這其實不算什麽，辦公室裏接待粉絲的地方形同虛設，他們都是被安排直接去粉絲提供的地點，而且大慶還發現，他們見的粉絲不是土豪就是富婆，全是財大氣粗的類型。當然這仍不算什麽，讓大慶真正惡心的是，小梅和小幽這兩個看上去冰清玉潔的漂亮女孩，一見到土豪就變得判若兩人，各種賣弄風騷各種獻媚，土豪們當場索要她們的聯係方式，她們也當場留下電話和微信，雙方各種互撩不亦樂乎，完全被晾在一邊的大慶當時就有種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粉絲接洽，而是打著正義旗號的色誘拜金！
而事實也很快證明了大慶的猜測，就在今晚，他發現小梅已經去一個土豪粉絲的別墅裏過夜，而小幽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參加另一個土豪的狂歡派對。大慶一直對小幽心猿意馬，忍不住去派對上找她，卻被土豪們當場羞辱恥笑，更讓他羞憤的是，小幽當著所有人的麵說他是鄉巴佬，追自己，純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大慶怒衝衝的去找文婷質問，文婷卻說小梅小幽是成年人了，她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沒權利幹涉……
“小梅小幽和土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都錄下來了嗎？資料還在嗎？”郭好聽到這裏大怒，立即問道，如果資料還在，他會立即帶著這些證據去找文婷和劉小白，鬧他個天翻地覆，如果文婷仍然抵賴，他會像扔垃圾一樣把她從辦公室裏扔出去。
大慶苦笑著搖頭，笨拙的拉開公文包，將相機遞給郭好：“都刪除了！隻留下了那些正常的接洽視頻，不該讓我們看到的，全都被刪了，一點沒剩……”
郭好打開相機仔細審閱，果然，裏麵隻有短短的兩三段視頻，全是很正常的粉絲接洽內容。
“哥……我今天算是才看清她們是什麽樣的人……開始我還以為穿上了西裝坐上了辦公室有了美女當手下，自己真的是混出頭了，結果到現在才發現，我TM還是個地道的，被人當猴耍的農村人，草！這套路太深，我TM真呆不下去了……”
大慶很快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
郭好無奈，隻好背著他走出酒吧，剛走出門，卻發現一個蒼老的身影蹲在門口的台階上抽悶煙，竟然是老林叔。
“我早就說過，你們是雞毛俠，就應該做一些接地氣的事兒！每天坐在辦公室裏，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喝著咖啡，還算什麽雞毛俠啊，我早就覺得這不靠譜，勸過這小子很多回了，他就是不聽！唉……”出租車上，老林叔無奈的歎息著。
將大慶送回家後，郭好覺得心中憤恨不平，便立即去找劉小白，決定將這事說清楚，有小梅小幽拜金女在雞毛俠團隊中，雞毛俠已經根本不配稱為雞毛俠了。他必須要先將這兩個人踢走。
郭好去了劉小白租住的房子，卻隻有劉鶯和冬冬在家，他們說劉小白好像是去和粉絲見麵了，估計要很晚才回來。郭好給劉小白打電話，卻提示已經關機。
給小梅小幽打電話，無人接聽，給文婷打電話，也是關機。千漓在值夜班，也無法接電話。
一下子，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拒絕和自己聯係了！郭好一腔怒氣無處發泄，決定去一趟辦公室，直接找文婷對質，他不確定這時候文婷是否在辦公室，但隻好試試運氣了。
從大廈窗戶裏看去，雞毛俠的辦公室內沒有燈光，郭好心涼了，但想著既然到了這裏，還是上去呆一會兒。他徑直上了八樓，踩著柔軟舒適的地毯穿過走廊來到雞毛俠的辦公室門前，卻見門縫下麵隱隱泛出粉紅色的燈光，正想抬手敲門，手卻僵在了半空。
耳聰目明的他，已經聽到門內隱約傳來的聲音。
那是在粉紅色燈光的屋子裏耳鬢廝磨，激情雲雨的聲音，開始時還刻意壓抑，很快就忍不住大口喘息，放聲呻吟。
郭好放下了僵在空中的手，轉身，放輕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廈。
我的好兄弟劉小白，終於如願以償了。
在經曆了追求齊敏的慘敗後，他終於追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文婷，而且進展如此神速，已經公然在辦公室激情了。
隻是，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嗎？我真的應該祝福他們嗎？
郭好一個人走在夜風蕭瑟的大街上，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