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決斷
“她主動約我吃飯，我當時高興壞了，破天荒頭一次啊！真沒想到，我隻是她逃跑計劃中的一個棋子，嗬嗬。”
看到齊敏留給父母的字條，以及發給郭好的微信後，劉小白故作淡定的笑道，令人心酸。
郭好想安慰劉小白些什麽，卻終究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詞句。感情這事太微妙，它能讓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製定出天衣無縫的出逃計劃，甚至為此不惜欺騙至親，傷害朋友，從快二十米高的樓上爬窗夜逃。同樣，深陷情感泥沼中的人其實是無法安慰的，因為所有的傷害都來自心甘情願，這情景就像你永遠無法阻止一個真正求死的人自殺。
所以郭好隻能歎息一聲，重重的拍了拍劉小白的肩膀。
“真是的，我就知道，敏敏跟你們在一塊混，準學不了什麽好！你們說實話，昨晚上喝酒，是不是你們串通好了騙我的……？”
女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如此驚世駭俗的方式逃走，齊文明又急又氣，忍不住在劉小白門口抱怨，他懷疑郭好和劉小白都是齊敏出逃的同夥。
但是他吼了半截，就被劉小白突然打斷了：“齊叔，麻煩你先出去吧，我現在心情不太好。”
說著，他就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劉小白一向對自己畢恭畢敬，此時突然遭到這樣對待，齊文明頓時愣住，繼而惱羞成怒，在門外扯著嗓子大吼：“你讓我出來？別忘了這可是我的房子！你不願意住，就給我立即搬走！”
劉小白冷冷道：“好啊！下午就搬！”
“你……這可是你說的！”
“就是我說的！離了你這破地方我就找不到房子住了是嗎？真是搞笑！”
齊文明氣的吹胡子瞪眼，在門外跺了跺腳，嘟嘟囔囔的走了。
劉小白這脾氣來的太快，態度轉變的太幹脆，讓郭好有些始料未及，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當他從目瞪口呆中反應過來時，劉小白已經開始手腳麻利的往行李箱裏塞東西了。
“不會吧？你還真和齊叔一般見識，真要搬啊？”
“當然是真搬。”劉小白淡淡的說。“我早就受夠了他這種頤指氣使的樣子，房東了不起嗎，有套房子了不起嗎？我是他的租客，不是他的馬仔！”
郭好苦笑道：“這麽長時間了你還不了解齊叔嗎，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這裏離得醫院有點遠，我想去醫院附近找個房子，方便。”劉小白打斷了他，繼續說道。“你應該也住不了多久了吧？不打算跟千漓出去租個房子嗎？又或者，我走了，正好你讓千漓住進來？”
“好吧……你就算要去醫院附近重新租房子，那也得找好了地方後再搬啊，幹嘛這麽急……？”
“房子有的是，好找。實在不行找個賓館也能湊合一兩晚上……我先走了，得去給我姐買飯。剩下的東西我回來再收拾。”劉小白說著，拉著行李箱便走。
“我說，你沒事吧？”郭好感覺劉小白怪怪的，忍不住擔憂的問。
“我沒事啊，能有什麽事？”劉小白笑道。拉開門走出去之前，他突然又停住，回頭看著郭好道：“兄弟。”
“嗯？”郭好狐疑的看著他。
“齊敏出走的事，你事先真不知情嗎？”
劉小白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郭好怒了。
他掏出手機舉到劉小白眼前，大聲道：“要是我事先知情，她會發這樣的信息嗎？你腦子進水了吧？想什麽呢？”
“哈哈。看來我腦子是進水了，不靈光，不好意思啊兄弟，是我想多了。”劉小白抱歉的笑笑，轉身走了。
郭好餘怒未消，懶得送他，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劉小白並沒有回來收拾東西。
劉鶯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再次被送進搶救室，經過三個多小時搶救總算是勉強保住了性命。搶救結束，還沒等劉小白從擔憂和恐懼中緩過來，便又被主治醫生叫到了辦公室。
“癌細胞擴散太快了，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劉小白隻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醫生的臉近在眼前，聲音卻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難道……就沒有其他好辦法了嗎？”
“以咱們院目前的水平，現在隻能是緩解病人痛苦，已經無法有效抑製癌細胞擴散了。”醫生歎息道。“明濟醫院那邊是治療腫瘤的專門醫院，聽說最近剛從國外進口了新型的抗癌藥物，你可以考慮下轉去那邊試試……當然，是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那邊的費用是很高的。”
明濟醫院！明濟醫院！
劉小白一分鍾都不願耽擱，當即就辦了轉院手續，在郭好和大慶的幫助下，跟劉鶯轉到了明濟醫院。
“先去繳一下住院押金吧。”安頓好劉鶯後，醫生對劉小白說。
“奧……請問，交多少？”
“先交十萬吧。”
說完，醫生便轉頭去忙了。
十萬，在醫生口中說出來，就像一頓飯錢似的雲淡風輕，他完全沒注意到，也可能是懶得去注意，三個年輕人麵麵相覷不可思議的眼神。
這邊費用貴，他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貴到這個程度，入院押金就要十萬！
“你現在手上有多少？”郭好問劉小白。
“不到六萬。”劉小白抓著頭發，吐字艱難的說。
“先別著急，大家一起湊湊，想想辦法。”郭好說。
大慶也說道：“就是，咱們先把認識的人都通知下，把押金交上再說。我這就讓老板給我預支工資去，我還能出五千。”
大鵬，安子名，彭帥，就連剛在甲遠安頓下來的齊敏，都紛紛竭盡全力的擠出了自己所能拿出來的所有的錢。就這樣，花了好幾個小時一番東拚西湊後，十萬塊押金總算是交上了，不過劉小白臉上的表情卻更加凝重，現在能借的都借了，還不知道這十萬塊錢能堅持幾天，下次繳費，又到哪裏去弄錢？
“在雞毛俠號上跟粉絲們發個求助吧。”郭好說。
“對了我們可以發個輕鬆籌啊，姐姐和冬冬太可憐了……”大慶說。
“實在不行就去刷信用卡，或者去銀行貸款，反正現在雞毛俠現在收入很可觀，肯定能挺過去的。”安子名說。
“行吧……”劉小白筋疲力盡，心不在焉的說。“跟著忙活大半天，你們都受累了，都先回去歇著吧。我想靜靜。”
“今晚的行動呢？有個粉絲說被渣女騙，不是約好了今晚行動的嗎？”大慶問。
“幫我跟他道個歉，改天吧……或者，你們自己去也行，反正攝像什麽的你也都會了。”劉小白有氣無力的說。
大慶還想說什麽，被郭好製止了。
“兄弟，挺住！你要是先廢了，姐姐怎麽辦？錢嘛，總會有辦法的。”郭好拍了拍劉小白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劉小白點了點頭。
郭好理解，此時的劉小白心亂如麻，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於是便和大慶等人先走了。
劉鶯還在昏睡中，冬冬也睡著了。劉小白一個人爬到了醫院天台，在欄杆邊呆呆的坐著。
寒風襲過，繽州市的燈火夜景開始變得迷離朦朧起來，天上陰雲密布，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雪花。
劉小白一動不動的坐著，出神的仰望無數雪片猶如精靈般從空中墜落，幻想著如果每一片雪花都能變成一張百元大鈔，那該有多好？
雪花落在頭上，身上，融化了濕了頭發，濕了整張臉，和奪眶而出的淚水融為一體。
爸，媽！我到底該怎麽辦？你們早早的離開，現在就連姐姐也要離我而去？我最喜歡的女孩剛剛棄我而去，最親的親人難道也要離開？我到底該怎麽辦？我到底該去哪裏弄錢？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悅耳聲音在背後響起，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芬芳襲來。一把漂亮的花傘為他罩住了頭頂的一小片天空。
劉小白沒有回頭。
現在他腦海中除了姐姐和錢，已經不再關心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果然如此。”撐傘的人輕輕歎息道。“其實你完全沒必要愁眉不展，改變命運這種事對有些人很難，但對於你來說，易如反掌。”
劉小白終於緩緩轉過了頭，看到了文婷那張精致的，淡淡笑著的臉……
第二天郭好一早醒來，便看到窗外銀裝素裹，雪景宜人。
然後他便看到手機上有未讀微信，是劉小白發來的。
信息內容隻有一句話：今天中午三葉咖啡屋大家碰個頭，有要事相商。
同樣內容的信息，在元老微信群中還艾特了所有人，搞得很嚴肅很正規的樣子。
看看發信時間，竟然是昨天晚上一點多鍾。
搞什麽鬼？郭好苦笑。隨後他給孟千漓發了條信息，問她是否也收到了劉小白的信息。
“收到了，我也正奇怪呢，到底什麽重要的事情微信上說不了，非得半夜三更的發信息要求見麵。”孟千漓說。
“他現在心理壓力大，怪點也正常。”郭好無奈的說。“雞毛俠的求助推文，還有輕鬆籌的那個，你什麽時候能寫出來啊？”
“文案已經弄好了。”孟千漓說。“我覺得如果再附上劉鶯姐跟冬冬的照片，會更有可信度，效果會更好。”
“嗯。你讓劉小白拍了發給你就行。”
……
中午十二點，郭好和孟千漓一起來到三葉咖啡屋，發現劉小白和大慶已經等在那了。
“彭帥和齊敏我都聯係過了，他們都說不介入這件事，全憑我們決定。”劉小白開門見山的說。“還是贏智公司投資入股的事情，昨晚我和文婷詳細談過了，合作的大體框架已經差不多定了，今天找大家來，主要商量一下具體的細節。”
郭好愕然，問道：“細節？你是說，已經答應了贏智投資入股？”
“對啊。昨晚我和文婷談了之後，覺得你先前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他們隻是想幫我們把雞毛俠做的更好，並沒有要控製和影響我們的意思。”劉小白故作輕鬆的說道，眼神卻有意無意的避開郭好。
郭好在劉小白身邊坐下，擔憂的說：“是嗎？但是昨天晚上，我恰好收到了司徒律師的回複，他說以他的經驗來看，如果贏智真像他們說的那麽目的純淨的話，其實根本用不著入股這麽正式，而且司徒律師還說，一旦雞毛俠成為贏智公司旗下的部門，那雞毛俠的運營肯定會受到公司的製約，到時候我們將不存在什麽控製權，雖然他們現在說的漂亮，但我們都不懂法律條文，口頭約定和正式合同，是完全兩碼事……”
“我知道！但司徒律師的專業是刑事案件，經濟方麵，並不能稱為專家。”劉小白說。“昨晚在和文婷談之前，我也收到過他的建議……總之，事情已經確定了，你們如果還有什麽疑惑，就直接問文婷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包間的門便被推開，一身白領裝扮，妖嬈迷人的文婷咯噔咯噔的走了進來。
“各位大俠中午好啊！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自己人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文婷，以後專門輔助各位大俠，打理雞毛俠的相關事宜。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文婷落落大方的和眾人打著招呼，便走到劉小白身邊坐了下來。
“什麽意思？合同也簽了？”郭好不可置信的問劉小白。
“嗯。昨晚就簽了。因為當時已經很晚，又下著大雪，就沒通知你們。”劉小白說。
“既然都已經板上釘釘了，還碰什麽頭？開什麽會？！”郭好說著，就要拂袖而去，他此時是真的很生氣，劉小白的這次做的實在太快，太決絕了，不但沒聽從司徒律師的建議，還在沒和大夥商量的情況下，直接就自作主張的把合同簽了，這是得多武斷？
但是，孟千漓卻拉住了他的胳膊，輕輕拍了幾下，示意他冷靜下來，先看看情況再說。
文婷自然也注意到了郭好的神態舉止，大方的笑笑，將一疊文件在桌子上攤開來，說道：“這次我們贏智向雞毛俠一次性注入二百萬，資金會在三個工作日之內到賬，這裏是一份聘書，大家隻要在上麵簽字，就算是贏智的正式員工了，在你們簽字之前我先說下員工的福利待遇吧，保底月薪是每個月一萬塊，公司負責五險一金，每周雙休，每年一次旅遊機會……”
這些話，文婷曾經對郭好說過一次，但大慶還是第一次聽到，聽她說的福利這麽優厚，曾當過三年搬磚工人的大慶徹底淪陷了，老天，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好的工作……眼看著大慶滿臉陶醉憧憬的表情，文婷笑了，郭好卻悲催的意識到，幾秒種間，大慶已經和劉小白站在了統一戰線，成為接受收編的堅定擁護者了……
“福利介紹，基本就是這樣了。總之以後大家不用再去辛苦的做別的工作，隻需要專心把雞毛俠做好就行了，整個贏智都是咱們的強大後盾。那麽……關於這一塊，大家還有什麽不懂的嗎？現在就可以問我……”
於是，大慶開始問些傻乎乎的問題，比如每個月一萬底薪是稅前還是稅後，雙休日有沒有錢拿，旅遊機會是指的去哪旅遊等，文婷不厭其煩，耐心解答，氣氛溫馨而愉快。
郭好坐不下去了，他拿起了自己麵前那份聘書，起身說道：“不好意思，這事我還要考慮一下，先走了。”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孟千漓自然也跟著走了出去。
“郭好，等一下！”當他們走出門口時，劉小白突然喊道，隨即也跟了出去。
“我知道我這件事決定的有點太快，但你能不能也替我考慮下，我姐姐現在躺在明濟醫院裏，沒錢的話，隨時都可能被趕出來，我還能怎麽辦？文婷的這筆錢，起碼能給我解了燃眉之急！”走廊盡頭，劉小白對郭好說。
“咱們不是還有別的辦法嗎？輕鬆籌，網友求助，千漓都把文案寫好了！銀行貸款的事，我也讓大鵬和安子名在問了，難道就必須賣掉雞毛俠？”生氣狀態的郭好，不自覺的抬高了音量。
“你說的那些辦法我都想過，根本都不能解決問題，你見過靠捐款和貸款治癌症的嗎？”劉小白也提高了聲調吼道。兩人的對話在寂靜的咖啡屋裏顯得如此突兀，引得幾個服務員探頭探腦。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麽，你，我，大慶，千漓，還都在，怎麽就會失去雞毛俠的控製權？他們隻不過是給我們錢，讓我們過得好一點而已！如果是因為這事我沒和你商量就決斷了的話，那我可以告訴文婷，重新簽合同，由你來簽……”
“你這說的還是人話嗎？”郭好徹底怒了，他真沒想到劉小白會有這樣的想法。“邱若水，明文超，唐瑩，以前哪次簽合同我要求出麵來著？劉小白你……簡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劉鶯不是你親姐！我隻是想拿錢救我姐姐而已！你為什麽就不能替我考慮下？還算什麽好兄弟？！總之，這事我就是這麽定了，合同也簽了！你高興不高興，都已經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了！”
劉小白氣哼哼的說完，便拂袖而去。
“你……”
郭好氣急，就想衝上去在後麵狠踹一腳，卻被孟千漓急忙死死拉住。
“兩個情緒失控的人，還談什麽談？你跟我出去，冷靜冷靜再說吧！”
孟千漓說著，強行拖著郭好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