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是平常,睡著也就睡著了,可此時,烏夕夕正受著傷,陳遇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一睡不醒”這個詞,心裏異常慌亂,生怕她也要離他而去。


  “烏夕夕,你不要睡著了!你跟我說會話吧,說話就不會困了。”陳遇急道。


  烏夕夕沒有回答他。


  “那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陳遇便開始唱起歌來,激昂的歌聲在墓地裏不斷地回蕩著。


  烏夕夕抬起手就在他頭上錘了一拳頭,“不要吵,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嘮嗑,放心吧,我還死不了。”


  陳遇懸在半空的心髒才落回到原處,腳步不停地趕路。


  隻是趕著趕著,怎麽眼前的路越來越熟悉了?


  烏夕夕讓陳遇把她放下來,她踉踉蹌蹌地走到一處,摸黑推開一塊活動的石塊,從裏麵掏出一個油燈,把它點亮。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也被照了出來,正是放置棺槨的地宮中心,中心台階上擺放著一具紅木棺槨,比起平常所見的棺材要大上許多,明明隻是死物木頭,卻透著一股威嚴感。


  這都不是重點,陳遇轉頭問烏夕夕:“你是不是帶錯路了?”


  “沒錯。”烏夕夕提著油燈走到棺槨前,將油燈放到上麵,她則蹲下來,不知道按了什麽東西,棺槨就彈了出來一個抽屜一樣的部件,她從裏麵拿了點東西,就把“抽屜”推回去了。


  接著,烏夕夕向陳遇招了下手,“你過來。”


  陳遇忙走過去,“你要做什麽?”


  烏夕夕把手裏的東西交到陳遇的手上,“幫我把傷口處理下。”


  “……”陳遇拿著這個裝著針線的盒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烏夕夕撩起上衣,露出受傷的腰部,“快點。”


  陳遇囁嚅了下,才緩緩說道:“這……你讓我怎麽下手啊?”烏夕夕的傷口露出來,他才發現這傷比烏夕夕口中的輕描淡寫嚴重多了。


  一道長長的口子橫跨烏夕夕的腰腹,雖然沒有特別深,也沒有傷到內髒,但血一直時不時地從裏麵湧出來一些,不趕緊止血讓它繼續這麽流下去的話,恐怕命不休矣。


  烏夕夕見陳遇遲遲不動手,便伸手過去要拿回盒子,陳遇避了一下,說:“還是我來吧,你躺好了,別亂動。”


  失血過多,烏夕夕累極痛極,闔上眼睛,等著陳遇的動作。


  陳遇舉著手裏的針,在燈光下,努力瞅準針孔,將線穿過去,完成了穿針引線,接下來就是要開始縫合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要開始了,你痛的話,那就……隻能忍著了,沒有麻藥。”


  “別囉嗦,快點。”烏夕夕隻是催促。


  陳遇再一次深呼吸,然後一針下去。


  “嗷!”烏夕夕嚎叫了一聲,睜開眼睛,怒吼:“你幹嘛紮我?!”


  陳遇舉著手裏的針線,很是無辜,“你不是讓我給你縫合傷口嗎?”


  烏夕夕忍無可忍,一手搶過盒子,從針線的下麵翻出一瓶藥和一段紗布,“我是讓你給我上藥!”


  “你早說呀,我還以為你要讓我給你縫針。”陳遇鬆了口氣,這種在皮肉上縫針的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來的。


  一陣手忙腳亂的折騰之後,陳遇終於處理完了烏夕夕腰上的傷口,他抬起胳膊擦擦額頭上的汗,對一臉慘白的烏夕夕說:“你這藥管不管用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早點出去找個醫生看看。”


  烏夕夕麵無血色,有氣無力,虛弱地說:“外麵有人堵著,出去送死嗎?”


  “啊?我們來的時候不是還沒人嗎?”陳遇沒弄明白狀況。


  突然一道強光照過來,陳遇抬手擋在眼前,緊張地喊道:“是誰?!”


  陳書傑抓著手電筒緩緩走出來,搖著頭歎氣道:“陳遇,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陳遇心裏咯噔一下,小叔完全不按套路來,他和烏夕夕的計劃完全泡湯了,還沒等布置好圈套,小叔就率先跳過這一步棋直接殺到麵前來了。


  他轉轉眼珠子,看到地上躺著的烏夕夕,她現在打不得,隻能自己上了,他對陳書傑說道:“小叔,我已經按照你說的,給烏夕夕下藥了……”


  陳書傑手裏把玩著一把小小刀,突然大喝道:“你給我閉嘴!”同時,手上的小刀投擲出來。


  與此同時,一直眯眼盯著陳書傑的烏夕夕,一看到他的手一動,腿一勾將陳遇勾倒下來。


  沉悶的“咚”一聲,小刀釘在了棺槨上。


  陳遇側頭看了下剛剛與自己擦臉而過的小刀,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小叔確確實實想要弄死他,不留餘地。


  陳書傑見自己一擊沒能射中,看著自己的手掌,又是感歎道:“要是在二十年前,我出手就沒失手過,你早就跟這裏的老骨頭長眠作伴,我果然是老了,居然沒能將你一擊斃命。”


  感歎著自己的老去,接著就是扭曲的憤怒,指著烏夕夕咬牙切齒,“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就因為你從中作梗,我白白浪費了二十年的時間!”


  陳書傑指責完烏夕夕,方向一轉,又指著陳遇:“還有你!好你個陳遇,我日防夜防,就是家賊難防,居然偷走我的資料,瞞著我來搶了我的寶貝!我也不是沒給你回頭路走,你卻選擇跟她勾搭在一起來對付我這個親叔叔!你能理解我現在被親人背叛的心情嗎?!”


  陳遇確實很難理解陳書傑如此抓狂的心情,他從地上爬起來,“難道我被親叔叔痛下殺手的心情,你就能理解了嗎?再說,九轉龍禍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你以為到現在,我還沒發現那是假的嗎?不過,沒關係,隻要你們今天死在這裏,我遲早能把它找出來。”陳書傑冷笑,不準備再多說廢話了,丟下手電筒,雙手抽出兩把小刀。


  烏夕夕突然冒出一句:“他以為自己是小李飛刀嗎?”


  陳遇趔趄了一下,小聲地回道:“大姐,你還有心情吐槽,難不成比起刀來,你更想他會掏出一把槍來啊?”


  烏夕夕坐起來,對陳遇說:“你把棺槨打開。”


  “難道不是把油燈吹滅嗎?”陳遇判斷目前的危機解決方法,就是摸黑逃跑。


  烏夕夕斜睨他一眼,“油燈滅了,他還有手電筒可以追過來,你能背著我跑得比他快?還是說你要用背替我擋刀子?”


  “這些……都不行。”陳遇挫敗,“可是我們躲到棺槨裏也是死路一條啊。”


  烏夕夕說:“誰說我們要躲到裏麵去?”


  不是躲到裏麵去?陳遇一喜,急急忙忙地去推動棺槨的蓋子,“我知道像這種地宮裏,一般都會有一些機關暗道。”


  使出吃奶力推開棺槨的蓋子之後,陳遇提著油燈往裏麵一瞧,頓時臉就黑了,裏麵隻有一副散發著難聞腐臭的骨頭。


  在他還在研究著是不是另有玄機,骨頭隻是障眼法,烏夕夕從旁邊伸手進去,就抽出最粗的那兩根腿骨,念念有詞道:“姑姑,得罪了,骨頭借來用一下。”


  陳遇:“……”


  烏夕夕將其中一根塞到陳遇的手裏,叮囑道:“盡量別弄斷了,還要還回去給姑姑的。”


  陳遇:“……我可以不要嗎?”


  “你想要赤手空拳,那就隨便你,自己小心,我現在顧不上你。”烏夕夕持著腿骨往前跨出一步,站在前麵,專心致誌地看著對麵好整以暇的陳書傑。


  陳遇看著烏夕夕腰上纏著的紗布染紅的那一片,握緊腿骨,走到她身邊,“喂,你可不要硬撐,撐不住還有我。”


  烏夕夕眼睛餘光掃他一眼,反常地沒有出言打擊他,隻輕輕“嗯”一聲。


  陳書傑把玩著小刀,看著烏夕夕他們,輕蔑地笑了,“還以為你們有什麽花樣要玩,居然拿著兩根破骨頭就想對付我?”


  烏夕夕淡淡地說:“這就夠了。”


  陳書傑沉下臉,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那就試試看夠不夠!”


  “夠”字剛落音,嗖嗖地兩把小刀直麵飛來,烏夕夕轉動手裏的腿骨,輕鬆擊飛小刀。


  旁邊的陳遇摸摸被擊飛小刀劃了一下下的鼻尖,小心髒抖了抖,“能商量件事不?可以的話,稍微注意下我的存在……”


  他話還沒說完,胸口就挨了一擊,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好幾步,他揉揉胸口,為嘛作為隊友也要挨打?

  烏夕夕推開陳遇,避開了陳書傑的第二波攻擊後,就跳下台階,往他衝過去。


  陳書傑也不甘示弱,從背後抽出一把洛陽鏟,與烏夕夕對打起來,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沒兩個回合,烏夕夕就開始體力不支了,腰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血漸漸滲出紗布,往下流淌出來。


  洛陽鏟和腿骨大力地相撞在一起,幾十年的死人骨頭終究敵不過洛陽鏟的硬度,“哢擦”就斷裂了,烏夕夕肩膀被洛陽鏟狠狠敲中,身體一歪,跪倒下來。


  陳書傑居高臨下俯視著烏夕夕,掃一眼烏夕夕腰上的傷,嘲諷地笑道:“不過是我隨便找來的一群雜魚,你連他們都收拾不了,還被他們給傷成這樣,看來是我之前高看了你。怎麽?都這樣了,還不把九轉龍禍拿出來用?”


  即便是跪在地上,烏夕夕依舊不卑不亢,冷冷清清地說:“那就是塊破鐵,是你癡心妄想,想多了。”


  “既然你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死在這座墳墓裏吧!”陳書傑舉起洛陽鏟,轉動下它的角度,以鋒銳的一麵對準烏夕夕的腦袋揮去。


  “等等!九轉龍禍在我這裏!”


  陳書傑頓住了,他抬眸,眼神瘋狂地望著陳遇,“你還想騙我?”


  陳遇從口袋裏拿出九轉龍禍,高高舉起,“到了這時候,你覺得我還能拿假的來騙你嗎?”


  陳書傑將洛陽鏟丟到一邊,拿出一把小刀擱在烏夕夕的脖子邊,對陳遇示意道:“你丟過來,如果是假的,哼!”小刀往前推了推,烏夕夕的脖子立即滲出一道血痕。


  陳遇搖頭拒絕:“不行,我要是丟過去了,你不放開烏夕夕,我也拿你沒辦法。”


  “那你想怎樣?”陳書傑眯眯眼。


  陳遇想了下,說道:“烏夕夕她都傷成這樣了,我跟她也沒辦法做什麽事,你放開她,我就給你。”


  “不行!”陳書傑一口回絕。


  陳遇也料到陳書傑不會這麽輕易同意,便又提議道:“那我拿過去給你近距離看看,你相信它是真的,我們就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另外,你不能拿到九轉龍禍之後,就翻臉不認人,必須放我們走。”


  陳書傑心想:等我拿到九轉龍禍之後,想怎樣就怎樣。


  他口上答應著:“可以。”


  陳遇提著油燈,走到陳書傑和烏夕夕的兩步之前,將九轉龍禍放到油燈前,“小叔,你可看清楚了,別說是我騙你。”


  不需要陳遇多說,陳書傑也會仔細地觀察著這塊九轉龍禍,實在是被騙了太多次,他不得不防。


  陳書傑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陳遇內心焦急,催問:“怎麽樣,確認是真的了嗎?可以放了烏夕夕吧。”


  陳書傑沒有要放開烏夕夕的一絲念頭,現在天秤是傾向於他的,哪裏會放走手裏的籌碼,惡狠狠地對烏夕夕說:“說!九轉龍禍要怎麽用?機關在哪裏?”


  烏夕夕翻個白眼,“要讓我說多少遍,它就是塊破鐵,沒用。”


  “死到臨頭還嘴硬是吧?”陳書傑反手就抽了烏夕夕一巴掌。


  發出非常響亮的聲音,烏夕夕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起來了,陳遇的心都被揪住了,但陳書傑的刀子一刻都沒離開過烏夕夕的脖子,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原想著小叔伸手來接九轉龍禍的同時搞點事情,可小叔居然並沒有要接的意思。


  可惡,怎麽從來沒發現小叔是這麽難搞的家夥?

  烏夕夕脖子被割出一道血痕,臉被扇了一巴掌,依舊不為所動,就那樣靜默著,一臉“老娘沒痛覺神經,打唄,打死老娘也不會告訴你”的表情。


  陳書傑看著就火大,還想要再動手扇兩巴掌,陳遇忙喊道:“小叔,她肯定是不會講了,再逼問她也沒用,要不我們自己去挨個試一遍看看。”


  陳書傑銳利的視線盯著陳遇,“我們?”


  陳遇忙說道:“小叔您這不是不方便嘛,我給您打打下手,隻是想您放過烏夕夕,順便也看看這東西到底有多神奇,僅此而已。”如果說得太無欲無求,那就太假了,半真半假,那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好奇害死貓,你不知道?”陳書傑冷嗤道。


  陳遇虛心受教,連連點頭,“小叔,我以後不敢了。”


  “不過你的提議倒是不錯,挨個試試,我就不信找不到。”陳書傑拽拉起烏夕夕,對陳遇說:“你走在前麵,按照我說的去做。”


  陳遇隻能聽著陳書傑的指揮,在棺槨、牆壁各處尋找線索,能夠契合塞入九轉龍禍的凹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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