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昏暗的燈光下,烏夕夕與陳遇對視了一會兒,確定他的堅持,才緩緩說道:“如果你不怕死在這裏,跟我的祖輩們做個伴,那就跟著我。”


  雖然陳遇知道前麵可能存在危險,但聽到烏夕夕這麽說,還是忍不住“呸、呸”兩下,“說點好聽點的話,才能漲士氣,比如,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家裏沒雞,我也沒空進山給你抓一隻野雞。”不懂遊戲術語的烏夕夕回道。


  陳遇正欲解釋這句話的意思,烏夕夕反手捂住他的嘴,豎起食指在嘴邊,讓他噤聲不語。


  陳遇的嘴唇觸碰到烏夕夕的掌心,有些幹燥,不像印象中女孩子該有的柔軟,甚至還有些粗糙,但卻莫名讓人心安,他抬手將烏夕夕的手拉下來,無聲地做著口型:“你放心,我很安靜。”


  看了陳遇的口型之後,烏夕夕也無聲地回道:“你想吃雞就自己去抓!”


  陳遇猛然一震,心想:“一直以來,烏夕夕對我就像見仇人一樣,沒想到她居然……該不會是因為我這張臉長得像秦漠的緣故吧,那她到底是還喜歡著秦漠,還是喜歡我啊?”


  烏夕夕心裏則想:“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吃雞,也不知道今天的人帶沒帶驢蹄子,沒有雞,有驢蹄子也不錯。”


  兩人各懷心思,繼續往前走。


  匆匆組成的最不默契組合,讓人十分替他們捏一把汗。


  每走一小段路,烏夕夕就會停下來,趴在石壁上聽一會兒,陳遇也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麽,總之烏夕夕讓他走,他就走,讓他停,他就停。


  就這樣走走停停地又走了一會,烏夕夕向陳遇伸出手,陳遇一愣,也把手伸出去,握住她的手。


  烏夕夕很快就甩開他的手,指了下油燈,朝他又抖了抖手,他才明白烏夕夕是想要油燈,而不是要牽著他的手。


  接過油燈之後,烏夕夕將它吹滅了。


  一下子,所見之處無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陳遇抓瞎地在空氣中抓了幾下,就被烏夕夕準確無誤地給抓住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手指輕輕地叩了幾下他的手背,然後拉著他往前走。


  在這種視覺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情況下,還是在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環境裏,唯有隨著手心那隻手向前的拉動,向前一點點磕磕碰碰地走著。


  這樣靜悄悄地又走了一段路,陳遇終於感到前麵似乎出現了點模模糊糊的光線,還能聽到滴滴答答的水滴聲,應該是山洞的石縫,把光線透進來了,不過也僅僅是微弱的一點點而已。


  陳遇還是要靠烏夕夕作為路探拉著他走。


  突然,烏夕夕再次停下來,甚至開始往後退過來,拽著他躲到一處石塊凸出的背後,蹲下來縮在角落裏。


  沒用等太久時間,緊接著就聽到一陣陣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還有幾束燈光在黑暗中掃來掃去。


  有人來了!


  陳遇屏住呼吸,蹲在烏夕夕的身邊,緊張地看著那幾束燈光,生怕持著手電筒的那些人會往這邊走過來。


  好在他們似乎完全沒有要往這邊查探的意思,一夥人就這麽走了過去,周圍又重新恢複成昏暗狀態,陳遇長籲一口氣。


  “看來不是我小叔,這夥人也是來盜墓的?”陳遇小聲地問烏夕夕,“他們來搞事情,那我們的計劃要怎麽辦?”


  烏夕夕的聲音很平靜,“不用管他們,會有人處理他們的。”


  陳遇吃驚,嘎?烏夕夕家裏不是隻剩下她一個了嗎?這兩天在這座山上,就沒看到過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烏夕夕站起來,拉著陳遇繼續往前走,她似乎完全不用看路,讓陳遇懷疑她是不是帶著夜視儀,才能在這麽黑的地方行走自如。


  這時候,前方有一小片亮光,陽光從上方的洞口投射下來,在漆黑的山洞內,照亮了一小片區域。


  走近那小片光影內,陳遇的眼睛終於能看到一點東西了,他轉頭看看身邊的烏夕夕,差點給嚇了一跳。


  烏夕夕的眼上戴著一樣東西,突然乍一看,違和感十足,還以為是什麽不認識的人突然替換掉了她,是個假的烏夕夕牽著他走了那麽久。


  陳遇凝目觀察了下烏夕夕戴著的那樣東西,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戴著的是夜視儀?”


  烏夕夕不知道自己戴著的東西叫什麽,她扶一下它,說:“你說這個叫夜視儀?”


  陳遇頗為無語地抿抿嘴,“你不知道它是什麽,怎麽就用上了?”普通的村民會買夜視儀嗎,而且就烏夕夕在天州市的二愣表現,這麽跟不上時代的人,會知道夜視儀這種東西的存在?

  “是我們組……朋友送的,說是戴著它就能在墓裏,就算不用點火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我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但看不到還是很不方便。”烏夕夕很是得意地說,“確實很好用,把他們的火都弄滅之後,我就能悄悄地……嘿嘿嘿。”


  陳遇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能不能別笑得那麽瘮人?”


  “嘿嘿嘿……”


  陳遇快速地扭頭,盯著烏夕夕,她此刻正麵無表情狀。


  “嘿嘿嘿……”


  陳遇頭皮陣陣發麻,小聲地說:“好了,烏夕夕你別鬧了,前有豺狼後有虎,要做的事情還有一大堆,你還有那個心情來嚇我作甚麽?”


  “不是我在笑。”烏夕夕淡淡地說道。


  “……”陳遇沉默一瞬,然後蹦起來三尺高,“所以這才是讓人覺得恐怖的地方啊!你怎麽還能保持淡定?!到底是什麽鬼在笑?!”


  烏夕夕當然知道是什麽“鬼”在笑,隻是這不能告訴陳遇,她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用在意,就當沒聽見好了。”


  陳遇生無可戀,一臉呆滯地看著“鼓勵”他充當聾子的烏夕夕。


  烏夕夕“不拘小節”,可以不在意不斷在耳邊嘻嘻嘿嘿的詭異笑聲,陳遇自認覺悟沒她高,他伸出手,指著烏夕夕戴著的夜視儀說:“借我用一下。”


  “這……不太好吧。”烏夕夕很猶豫,不是很想借給他。


  陳遇很堅持,“借給我,以後你不用洗碗了。”


  烏夕夕立即二話不說將夜視儀摘下來遞到陳遇的手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拿到夜視儀,陳遇就迫不及待地戴上,可是這時候笑聲已經停止了,不能通過聽聲辨位來找到這隻“鬼”。


  陳遇扶著夜視儀,原地緩緩地轉圈,把黑漆漆的洞內一處處看個遍,還沒等他看完,他的肩膀就被人搭了一下,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馬上就看完了,等等再還給你。”


  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拍了拍,他略感不快地轉身,對烏夕夕說道:“我還沒……”


  陳遇的眼前距離一個拳頭不到的地方,赫然是一張慘白的人臉,眼珠子也是白蒙蒙的,完全看不到黑眼珠。


  “鬼啊!!!!!”


  烏夕夕聽到“噗通”一聲,在漆黑中,過一會後,她的聲音響起:“小美,你把他嚇暈過去了。”


  “哇!還真的暈了,這事我可以回去跟大夥吹一年的牛逼,已經好久沒能嚇得這麽爽了。”這是另一道不屬於烏夕夕的聲音。


  烏夕夕:“你嚇暈的人,你背著走。”


  小美:“誒?!夕夕姐,人家辣麽瘦弱,他辣麽重,人家背不動的啦。”


  烏夕夕:“那就喊小盧出來替你背。”


  小盧:“咦,夕夕你怎麽知道我也在?我都沒發出聲音。”


  烏夕夕:“你現在不就說話了嗎?”


  小美:“小盧你個傻缺二愣子,快過來替老娘背他走!是你叫我去嚇他的,還說能嚇死他的話,就送我看中的那套護膚品,哎!最近的活有點多,吃不好睡不好,我皮膚都差了好多……”


  小盧:“……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美:“哦,你敢做,還怕我揭你老底?夕夕姐,我有事要稟報,這小子瞞著你幹了特別多的壞事。”


  小盧:“喂喂!一共就兩件,早上嚇一次,和剛剛的那一次,沒了!”


  烏夕夕無聲地歎一口氣,一拳頭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砸在小盧的頭上,中斷他和小美的東拉西扯,“少說話,多幹活,背上他,跟我走。”


  烏夕夕打頭陣,小美跟著,小盧背起陳遇在最後,一行人在墓中默默潛行。


  陳遇是被嗆醒的。


  在一陣混亂中,小盧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他將背上的陳遇給甩了出去,直接落到旁邊的水坑裏。


  幸得這水坑隻是淺淺一汪,被摔得一腦袋懵的陳遇兩手一撐就坐起來了,不至於被淺水淹死。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是怎麽個回事,就又被人一腳踩過來,重新倒進水裏,那人嘴裏還喊著:“我打死你個粽子!去死吧!”


  被水又嗆了一鼻子的陳遇:EXM?!

  由於戰況混亂,那人沒踩兩腳就也被人掀翻了,陳遇得以鹹魚大翻身,迅速從水坑裏爬起來,騎在這個嘴裏喊著“自己人!不要誤傷!”的家夥身上,掄起拳頭就是一頓毆。


  待到“自己人”半死不活地歪倒之後,陳遇才氣喘籲籲從他身上起來,抹一把臉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他的頭很痛,似乎裏麵有兩樣相互排斥的東西,想要活生生地裂成兩半,但又很奇妙地從各自身上一點點相融到一起去。


  他拍拍鑽心痛的腦門,往手電筒燈光亂晃人影幢幢,還有一堆蟲子飛來飛去的戰場中心,尋找屬於烏夕夕的那道身影。


  可惜並沒有看到烏夕夕。


  陳遇彎腰站起來,貼著牆壁,避開這些人,小心翼翼往前挪動,輕喊著烏夕夕的名字,突然他的腳脖子被人給抓住了。


  他以為又是“自己人”,正想一腳踹過去,就聽到那人說:“夕夕姐暈了,我背不動,快點來幫忙。”


  陳遇回身低頭看向抓著他腳脖子,貌似友軍的女人,他差點沒條件反射地踹一腳出去,媽呀,這哪裏是人,分明就是女鬼!


  小美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扮相有多嚇人,也感到了陳遇的驚懼,忙解釋道:“我、我就是打了美白針,頭發也比較長而已,不是鬼啦!”


  陳遇狐疑地又看了她幾眼,小美沒太多時間向他解釋,自己為何跟之前嚇尿他兩次的“女鬼”那麽像,催促道:“快來搭把手,把夕夕姐背走,小盧一個人扛不了太久,我得過去幫忙。”


  陳遇蹲下來,這才發現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具身體就是烏夕夕,小美扶著烏夕夕趴到陳遇的背上,然後將夜視儀套在陳遇的頭上,指著一個方向說:“你往那邊走,在第四個路口,往左轉,繼續走,到了第四個路口,也是左轉……”


  重複的第四個路口左轉,這很容易記,陳遇背起烏夕夕就走。


  這座古墓地宮裏,墓道四通八達,稍微不慎就迷路了。


  陳遇一邊走一邊數著走過的路口,第一個路口、第二個路口、第三個路口、第四個路口,左轉。


  “……”陳遇看著左轉之後的這條路,默默無語。


  麵前是一堵結結實實的牆壁,完全就是死路一條啊,被豬隊友給坑了!


  隊友靠不住,隊長又昏迷不醒,也隻能靠自己了,陳遇背著烏夕夕轉身走出這條死路,重新找出路。


  走著走著,就聽到前麵哐哐哐的聲音,突然就有一個人飛出來仰躺在地上,他一邊罵罵咧咧地爬起來,一邊借著餘光看向陳遇這邊,小盧吐血,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打出來的,“你怎麽還在這裏?!小美不是讓你帶著夕夕走了嗎?你以為老子有多能抗打?!快走啊!”


  陳遇還沒來得及解釋那個小美給他說了一條死路,他不小心迷路又走回來了,小盧就大吼一聲衝了出去。


  陳遇:“……”


  沒有可以問路的人,他隻得繼續埋頭找路,走了一會,他停下來,顛顛背上有點要滑落下來的烏夕夕。


  “嗯……”背上的烏夕夕發出了聲音。


  陳遇趕緊將她放下來,誰知她卻像是一副軟骨頭一般,一點也站不穩,直接往地上摔下去。


  “烏夕夕,你沒事吧?”陳遇蹲下來查看烏夕夕的狀況。


  烏夕夕睜開眼,發現周圍隻有陳遇一個人,不見那些盜墓賊和小盧小美他們,她嘶啞著聲音問:“他們呢?”


  “還在打,不過對方的人比較多,看著好像打不過的樣子。”陳遇答道,他說得比較委婉,哪裏是打不過的樣子,分明就隻有挨打的份,純粹是在拖著盜墓的那些人,給烏夕夕爭取時間而已。


  烏夕夕摸出口袋裏的哨子,放到嘴裏,想要用力地吹響它,可她一用力就痛得頭冒冷汗,吹出來的聲音並不夠響亮到傳達給小盧他們,她把哨子拋給陳遇,“用力吹響三聲。”


  陳遇注意到了烏夕夕的不對勁,視線一轉,看到了烏夕夕側腹暗紅的一塊,“等等!你是不是受傷了?”


  烏夕夕用手捂著傷口,輕描淡寫地說:“被劃了一刀,別管我,快吹。”


  陳遇依言用力吹響了哨子三聲,哨聲在回音中一圈圈傳了出去,過了一會,又有另外三聲一圈圈傳了回來。


  這是烏夕夕和小盧他們的暗號傳遞方式,三聲代表著撤退,小盧他們有回聲傳回來,就說明他們成功溜了。


  “烏夕夕,你的傷嚴不嚴重?我們還是趕快出去找人包紮傷口。”陳遇很擔憂,拍拍肩膀,“快上來,我背你,你來指路。”


  烏夕夕強忍著痛楚,重新趴回到陳遇的背上,給陳遇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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