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西瓜
楊老太太又嗚咽一聲，“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當初定好的兒媳婦下鄉，嫁給了別人，守寡養著三個孩子都不走。自己看好的兒媳婦，他家還沒落魄，倒是為了名利跑去舉報，直接把他家踩進塵埃裏。
張老太太也動動唇，悲哀道：“這是什麽世道啊！好心人給別人養孩子也心甘情願，壞了心的人連爹媽爺奶都不認！”
不過不管心情怎麽樣，三個月來，幾個連糠都吃不飽的人，吃飽了肉包子，那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幸福。
家裏蔓了一院子的西瓜藤，隻留下一條進屋和去廚房的小路。趙蕾粗略數了數，瓜有幾十個。
雞圈附近的瓜藤被趙蕾撇到一旁，她喂了雞鴨，又收了蛋，這才開始做午飯。
衛國回來的時候又是一通嫌棄，吃又不能吃，還天天擋著路！
“幹啥非要種在家裏，這玩意兒串得滿院子都是，去屋裏都沒法過！”
廚房裏，爐子上燉著疙瘩湯，趙蕾在灶上蒸了一大碗蛋羹，聽著衛國在外頭埋怨，她皺眉，“給老娘閉嘴！我一天天伺候你們吃喝拉撒，穿衣打扮，連種個西瓜的自由都沒有了？有能耐埋怨我，有本事西瓜熟了你別吃！”
穿著新背心的衛國，嫌棄的表情瞬間收了回去，“嬸啊，我不是埋怨你，我是煩這西瓜蔓子亂串，我去看看弟弟妹妹！”
一進屋就瞧見地上鋪著涼席，兩個小貨光著屁股在涼席上，探頭往門外一看，兩條帶著屎黃色的褲子被扔在洗衣盆裏，上麵還落著蒼蠅。
行了，這回不說他也知道，準是嬸子做飯的時候這倆貨一塊拉了！
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衛國唉聲歎氣給倆人換上衣服，又熟門熟路把倆人放進小木車裏，開始刷髒衣服。
他倆可啥時候長大啊！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不光是衛國，趙蕾把午飯放在桌上，看著小木車裏打鬧的兩個孩子，也想著：要不她找個工作吧！這日子太難熬了！真的太難熬了！
值得開心的一件事就是，家裏的西瓜吹了氣一樣瘋長，趙蕾挑了個長勢好的，打開一看，西瓜瓤又紅又沙，聞著味道都甜津津的！
趙蕾朝著隔壁喊：“翠蘭嬸在家不！”
翠蘭嬸應了聲，“在呢！”
“有空不，來我家一趟！”趙蕾接著喊。
那邊翠蘭嬸把孩子塞給大隊長周衛東，“馬上來啦！”
鄰居老太太正從門口路過，眼饞的看著那一院子的西瓜，咧著嘴看趙蕾，“小趙這瓜該長好了吧！又叫大隊長他娘呢！”
趙蕾答非所問，“是啊。”
見她又是油鹽不進，老太太一撇嘴，“可不是，那好的可都得緊著村長和大隊長家呢！要不你家衛國能當上小頭頭？”
趙蕾臉皮一冷，“大娘這是說啥呢？我家衛國一天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帶著幾個沒幹過農活的人愣是把豬養的白膘體壯的，長得比你兒子還肥！人小咋了？我家衛國能幹著呢！你就好好看著，看著年底咱村的豬是不是鄉裏最肥的！”
趙蕾說完，扭頭就回了廚房。為了衛國這差事，她可忍了不是一兩天了。那些上工的老娘們兒什麽腥的臭的都敢往她身上潑，現在都說到臉前來了，真當她是軟柿子好捏呢！
趙蕾剛進廚房，就聽到翠蘭嬸跟劉老太的說話聲，沒多大會，翠蘭嬸進了門，“咋這麽大火氣呢？”
“心裏不痛快，一群欺善怕惡的主兒！”趙蕾拿起菜刀，狠狠切下。
“謔！這瓜長得真不賴！”翠蘭嬸讚。
趙蕾也拋開了一腔怒氣，輕輕扯了扯嘴角，總算沒白種！？
切了多半個西瓜讓翠蘭嬸帶回去吃，趙蕾拿了一小塊讓兩個小家夥甜嘴，“唉，我真是親媽，你倆長大不孝順我，我就出去流浪。”順便走過世界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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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帶著幾個人回了窩棚，見豬圈都清理幹淨了，才點點頭，“夏天蚊子多，豬圈要搞好衛生。”
這句話是昨晚趙蕾說的。原話是：你瞧瞧你身上髒的，不搞衛生明天蚊子一準把你叮死！
幾個人都點頭應了，張老開口：“那我每天中午給豬洗澡。”
所謂給豬洗澡，就是打了水，用瓢往豬身上潑水。
衛國點頭，“那行，這活就交給你了。以後老楊跟著我割豬草，你給豬洗澡喂豬喂牛，兩個老李輪流清豬圈，割豬草。”
真不是他偏心，起初幾天每次老楊割豬草都能得獎勵，真的是一把割豬草的好手！
老楊：其實真的隻是怕自己老伴又哭又累，營養不良了。
下午衛國來的時候，老張全身是水，穿著打補丁的大背心大褲衩，衛國打眼一看，這人給豬洗了澡，還給自己洗了？
老張也在看他，準確的說是看他手裏的西瓜，“哎呦？給俺們拿的？”
衛國：……
你還真不客氣！
把西瓜放在桌上，衛國拿了菜刀切成片，留下一半，“嬸子說吃多了肚子疼。”
這可是見吃過最紅的一個瓜了！
老家夥們運氣真好！
完全忘記了中午那個又沙又甜，比這個賣相還好。
幾個老頭也不理他，一人分了兩片，又給兩個女同誌留下幾片，衛國眼巴巴看著他們分西瓜，“我呢！”
“你不是都吃了嘛！”一群人埋頭啃西瓜，隻有老楊回了他一句。
衛國嘿了一聲，“別人家領導吃好的喝好的，手底下人幹活。我這手底下人吃飽喝足，領導跟著幹活！我咋！我咋這麽虧得慌呢！”
老楊一臉同感的點頭：“是這麽說，怪不得你嬸子說你從小懂事，長大以後一準孝順呢！”
衛國撇嘴，“少給我灌迷魂湯！”不過倒是沒再埋怨了。
西瓜熟了的消息當天就傳遍了整個村，下午起了晌，趙蕾就用小木車推著兩個小家夥，用背簍裝了幾個西瓜，給三奶奶幾家送西瓜去了。
三奶奶正躺在床上，拿著八角扇子給自己扇風。三爺躺在搖椅上，兩人正商量著讓知青搬家的事。
因為教師被打成‘臭老九’，張小小打孩子又有先例，時不時就被紅衛兵拉走批鬥。自己兒媳婦是遣送回來的，不用說就知道當初沒少受罪，雖然紅衛兵礙於她是軍屬不動她，但是有張小小這個每天被拉走批鬥的人，她內心的恐慌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