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委屈
林氏句句都直擊要點，說完話後便停下動作，留給雲耿耿時間讓她思量考慮。雲耿耿這才想起司父去世的早，司臨澈的學識都是林氏所教，一脈相承，如此一看，林氏倒的確是擔得起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了。
從前雲耿耿覺得讀書之人必然都是和藹溫順的，倒沒想過還有林氏這個意料之外，又著實讓她疑惑不已。
“林伯母，您的才學如此，為何，”雲耿耿一頓，道:“為何要屈居於這內院之中，隻做一個深閨婦人呢？”
林氏倒是料到了雲耿耿會這麽問，隻搖頭笑了笑，那笑容中仿佛夾雜著幾許無奈。雲耿耿自然注意到了。的確，林氏的才學不輸司臨澈，若不是司父過世，家裏隻剩下她一個女子和司臨澈一個半大孩童，又怎能過上像如今這般外人看來都不甘心的日子呢？
林氏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複雜道:“既然雲姑娘提了，那我便也問問你。”
“若是有朝一日，雲姑娘必須要從行商順利和家庭和睦中做出選擇，雲姑娘會如何選呢？”
雲耿耿略略思付了一番，道:“我不會二選一，這兩樣東西，我都要。”
林氏搖了搖頭，眼裏露出年紀長時的疲態，她抬眼看著雲耿耿，又像是穿過了她看到了別的什麽人:“雲姑娘，你太貪心。”
“我曾經也這麽想過，隻是後來覺得，當時的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一陣風吹進堂裏，帶起了雲耿耿的袖擺。這風中帶著一股恬淡的花香，林氏閉上眼，仿佛這味道是跨過多年而來，帶著故人言語。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林氏才飲了一口清茶，繼續道:“福滿樓我也是有所了解的。”
“它從前的經營者自然是抵不上雲姑娘的聰穎，可謂是經營慘淡，而雲姑娘來後福滿樓算是別有一番天地，名聲大起，這些，我都是知道的。”林氏看向雲耿耿，道。
“但是不管怎麽說，福滿樓也隻是一家酒樓而已，清遠不過片隅之地，而福滿樓隻是這裏眾多酒樓中的一個，實在算不算佼佼。”
“這樣的小生意便已經讓雲姑娘心力交瘁，疲憊不堪，更何況司家的大家大業，這遠不是雲姑娘現在能承受的。”
雲耿耿認真聽了林氏的話，都說忠言逆耳。她自然清楚林氏的意思，林氏所說的這些事無非是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平庸和渺小。
試問，普天之下誰又能不渺小呢?雲耿耿倒是不會因為林氏的幾句話萎靡不振，隻是不知道林氏此番話語所謂何意，不敢惘然答話，隻好沉默著。
林氏把雲耿耿的反應都看在眼裏，接著道: “雲姑娘，實不相瞞，我曾經派人去好好考察過一番福滿樓，我本以為福滿樓在雲姑娘手中經營至今，雲姑娘你也該摸索出了自己的經營之道才是。”
“隻是沒想到，這偌大的一個酒樓，竟然連一個賬房先生都不曾有，”林氏輕哼一聲，言語間有些嘲弄:“你打算盤速度極慢，算賬又時常出錯，每日盈利虧損有時都看不清楚，聽聞之前還有一次若不是阿澈幫著，連稅款都能交錯，這些可是事實?”
雲耿耿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裏羞愧，隻好勉強道:“確是事實。”
林氏了然，臉上的嘲諷之色更加明顯:“依我看，這福滿樓到今日還未轉手，也算是雲姑娘運氣不錯。”
雲耿耿這一路走來聽過好話，也聽過壞話，她心態一向平然淡定，從未被這些話多影響過自己一分一毫。
如今興許是林氏的言語間玩弄之意大甚，興許是內心深處本就覺得在司家受了太多委屈，興許又是她反感林氏和司家調查她的做派。
誠然知道林氏所說皆為事實，雲耿耿也從未覺得如此難受，仿佛連呼吸都覺得費力了起來。
都說壓抑過後會有崩潰之日，雲耿耿獨自穿行在這個世上，認識了很多人，也吃了不少苦，日日都在為著積分苦惱。好不容易遇到一愛慕之人，雲耿耿也願意為了他去麵對許多她本來不必去麵對的困難，卻從未有人對她說過一句，你已經盡力了，你已經很好了。
她在此刻，在這裏，對著林氏的目光，感覺到了深刻的孤獨。
雲耿耿幾乎是迫切的希望司臨澈回來，希望司臨澈拉著她離開，希望司臨澈帶著她遠離這些紛紛擾擾。
但是不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活法和執念，她隻是雲耿耿，不是所有人。而司臨澈，有他的事情要做，有他的使命要完成。
“雲姑娘，既然想明白了就繼續練習見人禮吧。”林氏見雲耿耿一言不發，也沒有那麽多耐心，道。
“是。”雲耿耿麵前坐正身姿，快速的恢複了剛才的麵色從容。
一直站在雲耿耿身旁的翠竹自然是看到了她的神情變化的，翠竹不知道雲耿耿的身份，自然無法理解剛才那一瞬間雲耿耿嚴重怎麽會有如此濃重的悲傷。
見雲耿耿眼眶發紅，顯然是在強忍眼淚，翠竹拿了一盤甜膩的糕點，放在雲耿耿手邊:“雲姑娘，你臉色不好，是不是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雲耿耿知道她有心安慰自己，對她感謝的笑了笑:“有勞。”
林氏坐在高處看著，自然也瞧見了翠竹的動作，道:“你叫什麽名字？”
翠竹上前回道:“奴婢翠竹。”
“翠竹，”林氏點點頭:“城西的筆墨紙硯都是出了名的好，你現在去給雲姑娘買一些帶回來，讓雲姑娘回去好好感悟一發，興許會有許多長進。”
“是。”翠竹行了禮，便出去了。
雲耿耿坐在一旁，隻集中注意不要亂了姿勢，免得又讓林氏數落一頓。
“雲姑娘。”林氏抬眼道。
“是。”
“你現在還未嫁入司家，許多事情還是你自己親力親為的好，阿澈事物繁忙，就別太去打擾他了。”
雲耿耿想起讓司臨澈代寫心得的事，情緒更加複雜，也不多說，點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