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挑戰之前
第一百零三章挑戰之前
星已疏,夜又深。
徐玉龍醉躺在草地上,泥土的清香灌入鼻尖讓他的心也蕩漾起來,凄清的星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臉更家慘白。
他覺得很疲倦也感覺很冷,疲倦得只要一閉眼就會睡著,冷得只要一睡覺就會和死神輕吻。
火辣辣的酒依舊不能帶給他溫暖,他本已經溫暖的心因為那個人無緣由的消失在一次冰冷起來。
一個人就這樣慢慢的來到了他的跟前,這時候他才發現這個人。
「你已經變了」徐玉龍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
那個人說的是對的,倦怠讓他變得遲鈍和麻木,以前的他沒有人能夠這樣走到他的面前,只要他動一動鼻子就能嗅到危險。現在他已經失去了獵人般的嗅覺,對於一個行走江湖的人來說是極其可怕的。
「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是來殺你的後果」那人平靜的道。
「那麼你就已經死了」這是徐玉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幸好你還有著自信,這也還勉強的證明你還有著銳氣」那人繼續道。
夜晚的冷風吹過那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已經老了,已經沒有年輕人的盡頭,他也感覺到了年老的危機和不便。
「明天你將接受挑戰?」那人關懷的問道。
「是」
「你知道結果?」
「是」他回答就好像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簡潔明了,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性子。
「你知道這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對嗎?」那個老人鍥而不捨的味道。
他想要得到回答卻沒有得到回答,他已經知道徐玉龍告訴了他的答案。
徐玉龍並不愚蠢,他是一個聰明人,他慢慢的已經清楚這不過是敵人用來打擊他的手段,讓他的朋友和摯愛受到折磨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後讓他慌亂起來。
可是一個聰明的人往往更不容易掙脫迷局,他們知道卻不願意。
「是,我知道」聲音依舊很平靜,似乎他從來就如此平和不管什麼事都不能讓他改變特殊的音調。
「那麼,你還要去?」那人繼續問道。
「當然」他的回答依舊如此,不過他的眼睛卻很空洞,他的眼睛里也沒有本來該有的驕傲和銳利。
老人搖了搖頭並沒有離開而是和徐玉龍一起躺在草地上感受草地的潮濕和鑽入鼻尖的雜草混著泥土的清香,這種香味是自然的味道,泥土的滋養讓草成長起來,草葉用它的綠回報土地。
月光也同樣照在了老人的臉上,如同核桃一樣的臉,正是一起乘船的少林俗家弟子,他的名字叫做李長弓。
他們用他們的脊背壓向土地,將自己與土地融在一起,「你想過死亡沒有?你害怕過沒有?」
這是徐玉龍對李長弓的第一次問話,這句話也如同鋒利的鋼刃一樣切中了要害。
死亡,一個不可怕卻可惡的詞語,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做過什麼你都會死亡,每一個人無論你的身份如何,貴賤高低都逃脫不了死亡。
它的出現總是讓人熟悉而又陌生,當來臨的那一刻感到恐慌和敬畏,當你不願意活下去是卻又心存期盼。
一股熱血茂騰騰的衝進了李長弓的喉嚨,他也沉寂下來沒有說話。
「你應該不畏懼死亡對嗎?」
徐玉龍沒有聽到回答卻聽見了淚水滑動的聲音。
每一個人都會有著故事,李長弓也不例外,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他年輕時候是一個少林弟子,而他的師傅亦是非常有名氣的禪師,他也是一個努力的弟子,他的師傅叫他六絕。
一顆佛心足以讓他斷絕一切貪嗔痴,六根清凈不入世俗。
他做到了,他也完全做到了,沒有誰比他做得更好。
他相信這一點他的師傅更相信這一點。
平淡的心迎接生活,晨鐘暮鼓中得到精神很靈魂的雙修,他也用自己的慧根和天性徵服了所有的人,少林寺上也僅僅有一個人在一年內練成十八般武藝。
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許他已經成了少林主持亦或是執法堂堂主。
可是那一件事卻將他引入了另外的一個殿堂,他發現過另外一種日子比清淡的少林美好的多。
如果有人問他人生中為自己活過嗎?他一定會肯定的回答,因為他確實為自己活過,時間雖短光滑易遠去並沒有關係,只要有就已經足夠。
那一年一個年輕的女子上香祈福,就在那一刻就已經動了塵念,他依舊記得他跟著那女子走了幾里的路。
「你為什麼跟著我?」那女子問道。
「因為我看上了你」他並沒有表現出羞怯,這或許是男人的天性。
「可是我並不漂亮」那女子怯生生的回答道。
「我喜歡就已經足夠」
他們兩個人僅僅就因為這一次就將自己託付給了對方,他們不了解對方甚至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可是他們卻感覺那麼的相似。
「你喜歡我?」女子問道。
「是」
「你怎麼證明?」女子笑吟吟的逼問道。
他愣在原處變得局促和無措起來,他始終沒有找到方法證明自己,這是一個麻煩很大的麻煩,很多人都會有這種麻煩,在女人面前緊張慌亂這是很多男人通有的毛病。
「我有辦法」那女子從她隨身攜帶的挎籃里取出了一壺酒,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沒有猶豫,一絲也沒有,滴酒未沾的他喝下了滿滿的一壺酒也喝下了滿滿的愛情。
「你喝酒了?」
「是」他回答道,他的心裡有甜蜜也有愧疚。
他為傷害了師傅感到痛心為那一刻的激動而感到滿足。
「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說?」慈祥敦厚的師傅道。
「沒有」
一百廷杖打在他的身上他並沒有哼一聲,他並不後悔,如果可以選擇他依舊會這樣做,他已經感受到了美妙,當人一旦淺嘗之後將永遠不會拔出來。
有些事情本就極其自然,不需要任何人的引導一切都順理成章,前人們用他們的各種經歷告訴人們這些事實,愛情就是這樣。
他從一百廷杖增加到五百廷杖的時候他的女人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他也引起了師傅的憎恨,他也已經不能留在少林,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行。
他拖著全身因為被打得潰爛的身體闖過了十八銅人陣下了山。
徐玉龍偏過頭來看見了陰沉著臉的李長弓,他自然知道李長弓的師傅是誰。
元潁大師曾經對他們說過他有一個因為動了凡心離開少林的弟子,這是他最中意的弟子也是他最好的弟子。
沉默了半響后他繼續道:「後來我跟那女子在一起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這並不好」
他的聲音凝重起來,這因為意味著接下來的事全是痛苦。
那個女人因為未婚先孕遭受到別人的唾棄,不堪忍辱帶著孩子走向了死亡。
他似乎已經不能承受,他也遭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打擊無論是誰都忍受不住,徐玉龍又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女人。
女人傷心時會想到她最心愛的男人,而傷心的男人則會想到所有的女人,他也有著一樣的不幸,李長弓的傾訴也讓他想起了小芳和他的兒子,他也彷彿看到了他們的笑臉。
自然也看見了唐心,傷痕纍纍的唐心,他的心也劇烈的痛了起來。李長弓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徐玉龍的痛苦一樣,繼續述說著。
後來李長弓離開了這裡,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他改頭換面開始了新的生活。
「你為什麼說自己是俗家弟子?」
「因為我不想讓師傅蒙羞,他是一個被光輝籠罩的人,誰也不能給他留下污點」
「誰也不行?」
「誰也不行」李長弓剛說完他泛著興奮的臉在一次灰暗下來,無論什麼樣的人都不可規避死亡,而他的師傅卻已經死了。
徐玉龍不由的拔起了地上的草咀嚼起來,苦澀而又耐人尋味。
李長弓已經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已經略顯佝僂,恍惚這短短的時間內更加衰老起來,已經是一個遲遲暮年的老人,雖然他早已不再年輕可是以前的他眼睛里還有著年輕人一樣的眼神。
月色朦朧,黎明的曙光似乎已經快要到來,他們的心也隨著月光緊迫下來。
「你還是要去大雁塔?」
「非去不可」
大雁塔正是公子方白向他挑戰的地方。
「你知道你不能贏?」這是李長弓的第二次問話。
「不能」肯定而又堅決的回答,這也正是徐玉龍。
李長弓沒有繼續勸阻,因為他明白徐玉龍,像他這樣的人一旦作出決定永遠不會改變,就算是死也會大步向前。
「可是你不能去」
「為什麼?」徐玉龍的聲音依舊不急不躁。
「因為你的心已亂你根本不能拔刀」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四個字就已經說明了沒有餘地,李長弓也發出了感嘆聲。
「你是一個錯的朋友」
「我自己也這麼認為」徐玉龍並不客氣的道。
又是寂靜,無聲的寂靜。
「這一次讓我替你去」
懇切而又不缺乏真情,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決定李長弓不知道。
「為什麼?你覺得你能贏?」
徐玉龍以朋友的眼光看著李長弓問道,就好像他跟李長弓認識了很多年,可是這僅僅是他們見過的第三回。
「沒有為什麼,我一定會輸」
「你知道輸的代價是什麼?」徐玉龍道。
「死」
簡明扼要的詞語說明了一切問題,徐玉龍想要阻止可是卻沒有力氣爬起來。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硬生生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