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淩江沅打算退回幕後的時候,台下突然打起來了。
主角就是漆煦。
他以一挑三,左一個勾拳,右一個抬腿,戰力雖然不容小覷,卻抵不過人數的壓製,被其中一個人死死的摁在了木凳上。淩江沅正要往下麵跳,看到漆煦猛地舉起手裏的台燈,“砰”的一聲往前砸去——
就這麽見了血。
“挺橫啊。”劉佳佳愣了一下,說道,“什麽情況啊?”
已經有人報警了。
這場即將轉換成大混戰的鬧劇最後以警察到來結束。漆煦和三個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黃頭發一起被送進了警局。
淩江沅飛快的換好衣服就要往外走,李狼看他一眼,道:“還有一場。”
“改天吧。”淩江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抱歉的說道,“畢竟是我的侄子,總不好不管的。”
劉佳佳小聲嘟囔:“不就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侄子麽。”
淩江沅笑了笑。
漆煦有些煩躁的摳了摳自己的後腦勺,問道:“他們先言語挑釁,我不過是自我防衛。”
負責記錄的警察哼一聲,道:“你倒是仔細說說他們怎麽挑釁的?”
漆煦的耳垂突然漲紅,他狠狠瞪了一眼黃頭發們,回過頭來扭扭捏捏的說:“……你們自己不會問嗎?”
警察:“……”
警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我們現在在做筆錄。”
“我知道。”漆煦說,“但我可以不配合。”
漆煦的態度雖然很*,但因為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又有淩江沅來提人,最後隻給了個言語警告外加賠了一萬塊錢結束。漆煦沒錢,還是淩江沅給墊的。
漆煦從警察出來整個態度就有些不自然了,畢竟淩江沅現在是他的債主。
淩江沅走在前麵,漆煦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似乎是看出漆煦的不自然,淩江沅停下腳步等了一會兒漆煦,然後道:“現在我成了你的債主,不寫詞也得寫了,一首詞1000塊,你現在欠我十首。”
漆煦摸摸自己的鼻子,這一次答應得異常爽快:“好。”
他說完,不由得側頭看向淩江沅,淩江沅的鼻子長得特別挺,薄唇,唇形非常好看,他的唇色也如那三個黃毛所說——紅潤得很。
“看什麽呢?”淩江沅突然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啊?”
“……沒,”漆煦飛快的收回了視線,“沒什麽。”
“你怎麽會突然跟那三個人打起來的?”淩江沅問道,“他們招惹你了?”
“沒。”漆煦又說。
“那怎麽回事?”
漆煦的腦子裏又想到了三個黃毛說的話,眼神更是飄忽不定,這一次不僅是耳垂,連臉都漲的通紅,非常尷尬局促的搖頭道:“沒,就暴脾氣唄。”
淩江沅看出他不想說,於是笑了笑,也沒逼問:“不過你這脾氣真得改一下,哪能一言不合就打架的,萬一遇到橫的,你就出不來了。”
“嗯。”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先冷靜一下,想想後果,知道了麽?”
“嗯。”
漆煦難得聽話的聽淩江沅的教訓,這可是他爸都享受不了的待遇。
不過漆煦也並非真的在認真聽淩江沅說話,他在想舞台上的淩江沅——好像變了一個人的淩江沅。
他突然有點理解,當時的淩江沅為何有那樣的勇氣輟學去打架子鼓了,或許他不像漆煦以為的那樣懦弱——他雖然折服於這人世必須行走的讀書的道路,卻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夢想,仍然在一個屬於他的地方發光發熱。
漆煦忍不住又看了淩江沅一眼,再度被對方捕捉到了。
淩江沅有些無奈:“你到底怎麽了,老是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漆煦絞盡腦汁的找了個話題,“架子鼓……你學了很久嗎?”
“小時候就很喜歡。”淩江沅回答他,“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學。後來自己賺了點錢才開始學的,一學就到現在了——”
他說完,輕輕的笑了笑,像是看穿了漆煦:“是不是覺得我打架子鼓很有違和感啊?架子鼓這種東西,太需要力量和信仰了,我看上去不太像是這樣的人……打的不怎麽樣嗎?”
“沒有沒有。”漆煦慌張又迅速地搖頭,反應過來自己的表現有些過度,又清了清嗓子,故作輕鬆的誇獎道:“你打架子鼓……嗯,很好看。”最後三個字他的聲音非常的低,低得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淩江沅聽到了沒有。
真的很好看。
在舞台上的淩江沅,遠比日常生活中的他有魅力。
平時,他隻是這普羅眾生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平凡人。
樂隊的名字就叫做“卡布奇諾”,和酒吧同名。
漆煦沒想到卡布奇諾居然還非常正式的讓他簽了個合同,鄭重的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漆煦深深地吸了口氣。
淩江沅伸出手來,歪了歪頭,笑道:“恭喜你,從今以後就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了。”
漆煦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說:“你是隊長嗎?”
“對。”
“隊長,包吃嗎?”漆煦看著他,“我好餓。”
因為時間有點太晚了,淩江沅沒煮什麽大菜,隻下了碗麵條,但這麵條比漆煦自己煮的不知道好吃到哪裏去,漆煦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吃完飯,淩江沅將漆煦拉進了一個QQ群。
2011年的時候微信還遠不如QQ那麽流行,而QQ上非主流流行已經到了竭力的地步——不過雖然如此,還是有很多人用著非主流的QQ頭像和個性簽名,在人群中以尋求一絲截然不同。
QQ群的名字就叫卡布奇諾,但用的是火星字體。
群裏除了漆煦有四個人。
李狼的頭像是一張黑色的圖片,名字就是一個單字“狼”。劉佳佳緊跟時尚潮流,名字叫做悲傷逆流成河,頭像是一張手指拿著煙的圖片。謝從嘉的頭像是一個藍色的豬豬,名字叫做豬豬的崽崽,好像是情侶名。
漆煦本以為淩江沅的名字會正常一點,但這人的名字居然是這樣的一句話——乘舲船餘上沅兮。頭像則是一個藍色的天空。
漆煦搜了一下這句話,是出自《楚辭·涉江》,居然是淩江沅名字的來源。
挺有詩意的。
淩江沅把漆煦簽合同的名字照片發到群裏,隻有劉佳佳一個人冒了泡。
悲傷逆流成河:歡迎歡迎!以後就是我們卡布奇諾的一員了。
漆煦想了想,回了個抽煙的表情。
“早點休息。”淩江沅敲了敲門,探進來半個腦袋,“你最好想一想你有沒有什麽詞是可以用的,明天拿給我看一看。”
“嗯。”漆煦有些迷迷瞪瞪的抬頭看著淩江沅,突然問道,“淩江沅,為什麽你又去上學了呢?”
淩江沅怔了一瞬:“嗯?”
“你不是輟學了麽。”漆煦說,“十七歲那年。”
淩江沅一隻手握著門把手,一隻手捏了捏鼻子,突然笑了笑,說:“這個啊……”
漆煦眨了眨眼,認真的看著他。
“以後你就懂了。”淩江沅說,“你現在還太小了。和當年的我一個年紀。”
漆煦知道自己還是個未成年,且非常承認自己未成年的身份。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被淩江沅用這樣一句話堵回去時,他心裏有些不開心。
漆煦說:“什麽叫做以後就懂了?難不成你現在後悔你當初做的決定?”
“也不是後悔。”淩江沅說,“但年紀小的時候,以為一腔孤勇可以顛覆整個世界。但等到長大一些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多得是身不由己。”
“算了。”淩江沅緩過神來似的,看向漆煦,“現在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早點睡吧。”
“我又不是七八歲。”漆煦說,“我十七歲,生日是三月一號,還有半年左右我就成年了OK?”
淩江沅笑道:“成年是以年齡來計算的,但成熟並不是。”
漆煦翻了個白眼,說:“出去之前請幫我把門關上。”
門輕輕的闔上了。
漆煦絲毫沒有自己霸占了對方的床害得對方隻能睡沙發的自覺,甚至還在兀自生著悶氣。
可他閉上眼打算睡覺的時候,舞台上的淩江沅,一顰一笑卻又那麽有魅力的在自己的眼前不斷地閃現著,由近及遠,由前到後。
……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淩江沅啊。
那他,為什麽會放棄?
漆煦突然對淩江沅有了探知的欲望,這是對一個人感興趣的伊始,多年以後的漆煦再次回想到這個夜晚,都恨不得找到一個時空機跑回去打醒那個時候的自己,告訴十七歲的漆煦:“淩江沅是個大混蛋,你別對他感興趣。”
可那個時候的漆煦大概會對二十四歲的漆煦說:“可是,舞台上的淩江沅,真的太魅力四射了。”
那不是愛情,隻是崇拜而已。
漆煦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對人擁有了一種崇拜的情緒。
他突然也對架子鼓開始感興趣起來。
漆煦在網上搜架子鼓的教程,看了無數個人敲架子鼓的視頻——盡管那些人被譽為天之驕子,天縱奇才,也比不過一個淩江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