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探視
周笙笙不明白,剛才還是一臉陰鬱的司空淺為何突然多雲轉晴,變臉變的比她這個孕婦還要快。
不過司空淺隻對她嗬嗬笑,就是不肯告訴她心情變好的原因,她也就不再追究了。小淺能帶著好心情去見媽媽,總歸比剛才要好上許多。
兩人相攜來到江城第一人民醫院腦外科重症監護室病區,還沒走到蔣蓮玉所在的病房,就聽到一陣吵嚷聲,走近一看,才發現是陳宏棟正和周宇相互對峙,眼神間似乎都能看到迸出的火花。
“爸爸,呃……陳叔叔……”周笙笙可不敢勸架,乖巧的喚了兩位長輩一聲,便躲到了司空淺的背後。
司空淺則皺著眉頭,對陳宏棟說道:“你不好好待在自己的病房,跑到這裏來鬧什麽?”
驀然聽到這對小夫妻的聲音,陳宏棟有些激動,目不轉睛的盯著司空淺看,幾天未見更加佝僂的身子往前走了兩步,說道:“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當然了,我還得來照顧你呢。”司空淺微微一笑,難得溫情的回了他一句,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陳宏棟,將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陳宏棟已經被他這一句話給震驚了,眼睛一眨不眨,像個木偶一般任由司空淺擺布。
除了他,周笙笙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沒想到小淺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這樣才好。她不禁勾起唇角,這家夥,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安排好陳宏棟,司空淺又禮貌的問候了周宇,並問道:“董事長,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嗎?”
周宇愣了愣,現在倒正是探視時間,隻不過一次隻能讓一個人進去,剛才他正是在和陳宏棟爭這個探視權。不過,他看了眼司空淺,又望了望女兒,想著也許司空淺能讓蓮玉順利醒過來,於是點點頭說:“可以,你進去吧。”
一旁的護士帶司空淺進了監護室,穿好無菌服,帶上口罩,他才走到蔣蓮玉的床邊。居高臨下望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蔣蓮玉。
幾天不見,蔣蓮玉瘦了許多,頭部被包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青白色的,毫無生氣。
司空淺努力尋找記憶裏蔣蓮玉的樣子,溫柔美麗大方,怎麽也沒辦法將她和眼前這個女人聯係在一起。
司空淺嚐試著去碰蔣蓮玉的手,冰涼的觸感和他在醫學院時接觸的屍體差不多,心猛的往下沉,真的見到蔣蓮玉真實躺在這裏,他才意識到,對她的怨恨是多麽蒼白,完全抵不過現在怕就此見不到她的心痛。
他緩緩蹲下身來,握緊蔣蓮玉的手,說:“我來看你了,我是……你的兒子……媽媽,我來看你了……”
這聲媽媽,比他想象中更容易說出口。
司空淺的聲音低沉輕緩,一旦開口之後,他便停不下來的,將這麽多年來自己經曆的這些一一說給蔣蓮玉聽,那是他藏在心裏很久很久的,想要講給媽媽聽的話。
“……你不知道,在齊家的時候,有一次因為碰到了小弟弟,養母她甩手就給了一巴掌,我委屈的哭了,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是我親生的媽媽,會不會因此打我?媽媽,要是我從小養在你身邊,你會打我嗎?……”
“……周笙笙這個小傻瓜,她都不知道我為什麽從少管所一出來就纏上了她,其實我是在火車站看到她上了江城美院的大巴車,嗬嗬,雖然因為這個我被警察抓了起來,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您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能再次碰到她……”
如此絮絮叨叨,司空淺說的話零零碎碎沒有重點,卻是怎麽也說不完。
探視的時間已經到了,等候在外間的護士聽的兩眼泛淚,不忍心打斷這個從小吃盡苦頭的兒子對媽媽說話,拖了一會兒,才抹掉眼淚敲敲門,示意司空淺探視時間過了。
司空淺會意,和蔣蓮玉輕聲告別之後,將她的手輕輕放回到了床上,轉身走出了監護室。
他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蔣蓮玉被他握過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走出監護室,司空淺立即就被周宇和陳宏棟給包圍了。
“怎麽樣?蓮玉她有沒有什麽反應?”
“你媽媽她有動靜沒?”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收到司空淺否定的答案,兩位父親皆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爸爸,陳叔叔,你們別著急,就算媽媽能聽到小淺說的話,昏迷了這麽多天她也沒這麽快醒的。”周笙笙忙安慰道。
司空淺點了點頭:“對,她可能需要一點過渡時間。主治醫生在哪裏,我去問下病況。”
“我帶你去。”周宇此時看到了一點希望,對司空淺可謂是和顏悅色,再加上被痛苦和悔意磨掉了點性子,在兒女們麵前一點架子也端不起來了。
周宇和司空淺快步走開了,周笙笙陪著陳宏棟留在監護室外,幾天沒看見陳宏棟,他又老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滿臉病容,憔悴極了。
周笙笙有些不忍,開口道:“陳叔叔,你……”
“肚子裏幾個月了?”陳宏棟不給周笙笙憐憫的機會,開口轉移話題道。
“三個多月了。”提到孩子,周笙笙的麵色緩和多了,雙手不自覺撫上小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陳宏棟見此情景,目光閃爍,想起當年蔣蓮玉懷著小淺的時候,他被抓進了牢裏,她自己的父母恨不得她肚子裏的孩子死掉,還有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要不是胎兒大了打掉有風險,也許蓮玉會選擇將孩子流掉吧……
那時候的蔣蓮玉,可曾露出過像周笙笙這樣,即將為人母的幸福笑容呢?
“陳叔叔,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周笙笙見陳宏棟兀自發呆,一點回應也沒有,驚慌的問道。
陳宏棟這才搖了搖頭,對她勉強笑了笑說:“我在想,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這孫子一麵了。”
“陳叔叔……”周笙笙不知該如何接話,雖然她不懂醫,可從陳宏棟如今的模樣也知道,他已經病入膏肓,隻能寬慰說,“一定可以的,這孩子還有六個月就出來了。”
“嗬嗬,六個月……就算為了我這孫子,我也得堅持啊!”陳宏棟說著,歪歪扭扭的拄著拐站了起來,“我回去掛水了,笙笙,好好照顧自己。”
“我送您。”周笙笙攙上陳宏棟,想將他送回病房。
可陳宏棟卻拒絕了:“別,我那裏都是要死的人,對你這樣有身子的人可不好,我自己能回去,放心吧,小董就快回來了。”
周笙笙還是不放心,可無奈陳宏棟固執的很,隻好站在門口,目送著他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