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行叭。


  徐雲笈想想以前也認識個動不動開口就“我劍下不斬無名之輩”、實際上連隻雞都沒殺過的劍修,心說可能想死在您手裏還需要有點身份地位。


  要真這麽著,超管司一直擔心地神獸大佬無視人類社會規範、隨心殺掉冒犯之人倒是不太可能實現了。


  這得什麽人才能配讓應龍大佬動手……不,動爪?

  但是那都是題外話。徐雲笈這會兒挺納悶:“您要是不想動他們,為什麽不走?”


  實驗都看完了。總不至於在這兒看小孩子手忙腳亂重複吧?

  沈燮揚了揚下巴:“看著。”


  看著?看什麽?

  大佬說看著,徐雲笈就真看著了。他看著那對父子按照實驗要求擺好杯子,看著他們往裏注水……


  注水……


  液體並沒有沿著向上的吸管流上去。


  “爸爸!水怎麽不上去?”


  “可能倒的不夠多?我再倒一點。”


  人高馬大的男人拿著個小水壺又倒了一點,還沒動靜。他再倒,再倒……


  很快第一個杯子滿了,水依舊沒有沿著吸管流到第二個杯子裏。


  “爸爸?怎麽回事?為什麽?!”


  “……”


  “他們拿著的怎麽可以了?為什麽我的不行?!爸爸,我要水流到下一個杯子裏!”


  “……我這不是給你試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就不行。水世界表演要開始了,我們……”


  “不!我要水到第二個杯子裏去!”


  “再不去看表演沒地方坐了!”


  “不!我就要!”


  那孩子正鬧他爸呢,忽然不知為何,原本就是不能乖乖往上走的水流“嗖”一下沿著管子倒湧上來二十幾公分公分,噴了嚷嚷個不停的男孩和他爸一臉。


  不巧這水還是有顏色的,兩人立刻就掛了一臉的藍色。


  小孩一愣,“嗷”一嗓子就哭出來了:“睜不開眼睛!爸爸!爸爸!”


  他爸狼狽地用袖子去抹臉上的液體,氣急敗壞:“這怎麽搞的?是不是實驗器具有問題?”


  邊上其他家長早看這倆不順眼了,見狀都笑:“怎麽別的小朋友拿著玩就沒事呢?”


  “要我說就是該!剛剛那孩子多難受啊。”


  “這可真是神了。虹吸效應還有給人報應的功能嗎?”


  ……


  徐雲笈是憋著笑拉著沈燮往人群外頭跑的。


  離開那個實驗區十幾米才終於沒忍住哈哈大笑出來。


  他扭頭看沈燮,發現對方臉上有點掩飾過的得意。徐雲笈看著他表情又忍不住笑了——


  說出去誰敢信啊?

  應龍大佬居然這麽幼稚?


  但是他得說一聲幹得漂亮,而且還有點兩人共同搞惡作劇的得意。


  “您厲害!”


  徐雲笈給對方比了個大拇指。


  沈燮輕哼:“這算什麽?主水本來就是我天生的能力。而且還是那麽區區一杯水。”


  不是說這技能多厲害。是說能想到這個辦法治一治那對熊父子,您是真厲害。


  還有點可愛。


  徐雲笈再看一眼沈燮看似平靜、實際眉梢上揚很是愉快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


  他是真的覺得,超管司不需要擔心這位。


  猛虎嗅薔薇,不過如此。


  這是個脾氣不太好,但從來把人當人的大佬。他的實力再強橫,也不會使他輕忽生命。


  徐雲笈心裏感歎著,忽然聽身邊人冷不丁開口:


  “又笑了。”


  “……啊?”


  “總看著我笑。我就那麽好看?”沈燮道。


  徐雲笈立刻就笑不出來了。


  ‘龍據說天生是種自戀的神獸。這想法總跑偏。’他心裏咕嘰,卻莫名還是覺得臉頰有點發熱。


  轉悠了一天科技館,滿腦子中小學數理化知識,徐雲笈回了超管司招待所,晚上也沒再備備課什麽的,直接睡了。


  修煉到他的境界其實是不用睡的,但是睡覺這麽舒服的事情,修者也拒絕不了。


  除非失眠。


  轉天起來他想著整理教案,結果收到一條短信,發件人是李菲菲。


  李菲菲說她兩年前出意外損傷了丹田經脈,很嚴重。請過不少大能和醫生,都說她再也不能修煉。她不想放棄,一直在求醫問藥,都,沒有結果。這次是在【飛升論壇】看到徐雲笈的培訓班,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就報名了。結果聽了徐雲笈的課,覺得徐雲笈的修煉體係完全不同,又忍不住重燃希望。


  她就想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修煉。


  如果連徐雲笈這種特立獨行的修煉體係都救不了她,她說她可能真的就打算死心不再關注修真界了。


  徐雲笈想起前一日見她,對方身上遊離浮動的“氣”,有些恍然。


  難怪說她狀態特殊,原來是這樣。


  徐雲笈想了想,約她見麵談。


  李菲菲來得很快,能看出她是真的急切。


  徐雲笈伸手請她坐:“坐吧。短信裏說不清楚,所以我才想請你見麵談談。你出了什麽事?能具體說說嗎?”


  李菲菲苦笑了一下:“這事差不多半個修真界都知道吧?您昨天也看見我跟張晨然不對付了。其實從血緣上算,他是我表哥,我母親是他姑姑。”


  接下來徐雲笈就聽了一段修真世家張家的內部糾葛。


  李菲菲的父親李長柏原本隻是個普通人,和她母親張華影在大學認識相戀。張家原本不同意自己家女孩和普通人在一塊,然而卻檢測發現李長柏是木係單靈根,頓時大喜,允許兩人結婚,並且教導李長柏走上修真之途。


  李長柏身為單靈根確實不凡,即使二十出頭才開始修煉,也沒兩年就入門了,然後三十歲就升了澄淨境,修煉速度在整個修真界都是前幾位。


  可惜,李菲菲八歲那年,張家老祖快要突破,需要丹藥,還缺一味靈植,便叫張家後輩多方查探。李長柏找到了那味靈植,然而那靈植長在一處積年墓葬處,他挖掘過程中遭遇陰魂攻擊,不幸身殞。


  “……起初張家對我母女二人還是好的。因為父親的死,家主——也是外公的兄長,撥給我母女二人大批靈藥靈植還有靈器作為補償。然而,有句話叫人走茶涼,我母親隻是四靈根,境界這麽多年隻是入門。我是雙靈根,卻是水火雙靈根,兩個靈根相互掣肘,修煉境界增長得不慢,實戰卻弱。這麽一來,我們母女兩個在張家的待遇越來越差……”


  然而,若隻是這樣,倒也算了。


  可是,就在兩年前,張家組織小輩們一起出去曆練。


  其實這年頭國家開發做得好,深山老林裏都有信號塔,也沒什麽古代的所謂秘境了,隻剩下修真界跟國家報備過、給圈起來使點障眼法的“秘境”——說是“秘”,都不知道被前輩們走過多少個來回了。


  這種地方,按理說是很安全的,結果卻偏偏出了事。


  “……湖裏冒出來一條有爪的蛇,比我們七八人加起來都厲害,我覺得至少比我們高一兩階……我們沒辦法隻能逃跑,然而到底被趕上了。張晨然一道法力把我往後推了一把……”


  李菲菲被那不知是何物的凶獸一爪正中背心,疼得當即就暈過去。


  張家其他小輩跑出去之後立刻叫了張家長輩進入秘境,發現李菲菲暈倒再地,把她救了回去。然而修者中的靈醫看過,卻大搖其頭:

  “經脈已斷,丹田受損,再也不能修煉了。”


  李菲菲回憶起兩年前情景,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怎麽可能甘心?如果是我自己不幸遭遇凶獸出事,也就算了。可我明明是被張晨然害了!我跟張家幾位長老說了,跟族長說了,可是他們都隻是問我還要什麽補償,隻字不提處罰張晨然……”


  好幾個長老來看她。


  她外公用一種很憐憫的表情看她,她舅舅——張晨然的父親,張華德,口口聲聲的“太不幸了”,就像從來沒聽見她說“我是被張晨然推過去的”。


  “張晨然是金火雙靈根,張家這一輩最出色的天才。我舅舅——他爸,是他們那一輩實力最強的,內定的家主。我怎麽可能討得回公道?我媽為了我,跪在外公跟前說‘菲菲難道不是您孫輩嗎’,她那麽愛我爸爸,我爸的死這麽多年,她一提就要掉眼淚,可是居然主動拿來說事,說‘哪怕看在她爸爸給張家的貢獻的份兒上’……可是最後也隻是換來了幾件靈器。我要這個麽?我都廢了,我要它幹什麽?”


  徐雲笈聽得心裏不忍,看見眼前女孩低著頭,看不清眼睛,但是有水珠順著光潔的臉頰落下來。


  他從辦公桌上抽了幾張餐巾紙遞過去。


  李菲菲哽咽著說了聲“謝謝”,拿起來飛快地擦了擦眼睛。


  半晌,女孩抬起頭來,眼睛還是濕潤的,但是仿佛瞳孔深處燃燒著一把火:“我不甘心。徐老師,我不甘心——我明明是受害者。我不要別的,我不是獅子大開口,我媽都為了我直接和張家斷絕關係了,我不是敲詐不是想多拿點好處。張晨然明明是做錯事的那個,他有心害我!可是昨天他的態度您也看到了,他一點歉意沒有,或者一開始可能有但是張家給了我補償,他就以為還清了?甚至他還覺得是我貪心不足想要更多!這兩年我媽帶著我求遍了人,隻想看看有沒有辦法獲得一個重新修煉的機會,可這在張晨然眼裏,居然是我們母女有意敗壞他張家名聲想要賴上張家!我要討回公道,我不甘心!”


  女孩聲音裏恨意滔天。


  徐雲笈歎了口氣:別的不說,就說她要是想重新修煉,煉心這一關隻怕挺麻煩的。


  她沒有錯,可是執念太深,就容易成心魔。把自己的生活活在仇恨裏,仇人反而啥事沒有,太不值當。


  她得走出來。


  要麽你放下,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聖母,或者讓自己一片道心,“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那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深仇大恨的仇人也可以說得出“你配不上我的仇恨”。


  要麽你報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了一樁心事。


  總好過裝在自己心裏,再把自己憋出病來。


  但那都是後話,現在的關鍵是看看李菲菲的傷勢到底怎樣,她以後還能不能修煉。


  他說:“我光看不能判斷,必須得用靈力探入你經脈。”


  這對於修者來說是需要極大信任的事情。


  因為別人的靈力入體,但凡有所異動都可能毀傷經絡。


  徐雲笈做好了對方猶豫、或者提出要第三方在場的準備,然而女孩幾乎沒有思考就點頭了。


  她牽起一個不怎麽好看得笑容,因為紅腫的眼睛甚至顯得狼狽:“反正所有人都說我沒希望了,也沒什麽可猶豫的了。麻煩您幫我看看。”


  女孩子伸出手,細痩的一截腕子。


  徐雲笈搭了兩根指頭上去,像是中醫診脈,實則將靈力順著她皮下經絡探入。


  李菲菲很緊張。


  她能感受到細致的暖流綿延入髒腑,就像是自己修煉時靈氣吸入體內一樣。


  久違了。陌生而熟悉。


  她有些想哭。


  徐雲笈很快抽回了手,攏共隻用了一分鍾時間。


  李菲菲緊張地看著他,就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老師睜開眼,露出微笑:“能治。”


  李菲菲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應龍大佬:我覺得他總在看我。可能是覺得我好看。
——

  嘿嘿嘿,今天繼續勤快一把,下午3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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