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你們說,工廠最開始出事是兩個月前。那你們想想,兩個月前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地震、修路挖穿地下水之類的能大規模破壞地下結構的事情?”
徐雲笈這個問題問出來,那兩人都陷入思考,片刻後工廠副主任一拍巴掌:“哎呀!我想起了!兩個多月前這附近——就五公裏外,用炸藥開礦,結果不小心導致一場小型地震,一個人都沒死,但是我們工廠這邊也都有震感。”
“那就是了。”徐雲笈點點頭,“地震是最可能導致地氣泄露的原因之一。據我推測多半是地震在地下造成了一條新的通路,通向你們工廠這裏,出口就是這棵樹的位置。地氣源源不斷泄露出來,形成龍形,恰恰合上了你們工廠的風水。”
他這話一說,助理和副廠長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有陰謀,沒有算計,這兩個月以來的麻煩,就是因為一連串巧合!一次小地震巧合地導致地氣外泄,巧合地泄到了工廠這個方向,又巧合地合上了工廠原本的格局變成了屠龍之局……
這巧得讓人哭都哭不出來!
助理哭喪著臉:“那徐大師,可有解決的方法?”
年輕大師也不拿喬,直接點了點頭:“我需要醮壇焚降真香、黑曜石與五色法旗。”
“好,我馬上叫人去給您準備!”助理也幹脆,直接一個電話撥出去,讓人按照徐雲笈的要求準備好,另一頭卻又和孫有為實時報告著情況。
孫有為此刻正在去機場接人的路上,手機不斷嗡鳴,接連收到助理好幾條消息。他打開一看,是助理將徐雲笈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一一道來。
他的助理是仔細篩選培養過的,力求對事客觀。然而饒是他盡量用了最平實客觀的語氣,孫有為還是看出他描述那個年輕人種種舉動與言辭時的歎服。
孫有為沉吟了片刻,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兒子道:“難道那個小大師,真的有這麽厲害的本事?”
“他一個二十多的人,能會什麽?而且C市也沒聽過他名聲。之前那麽多大師都束手無策,難道他能有辦法?不可能的。估計是用什麽障眼法糊弄人吧。幹這行的就算沒點本事,花活也不少。”孫澤思不知道助理給他父親的消息寫了什麽,但他先入為主就覺得徐雲笈並不可靠,此刻語氣中也頗為嘲諷。
孫有為躊躇不定,如果真的像助理說的,那個徐大師如此厲害,隻讓一個助理陪他去廠子就顯得很失禮了,應該設法彌補一二。
兒子的話落進耳朵裏,他倒是沒有在意。今天的事情叫他發現,自己這個兒子有些養歪了。之前顧忌他心情,畢竟是自己唯一一個孩子,對繼母有防心也情有可原,所以孫澤思針對許顏雅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今日這些事情看下來,這孩子被自己縱得不懂得如何看人,也不懂得保持起碼的謙遜了。今天那位大師和他也差不多大,然而風度與情商讓自己這個生意場上混熟的人都不得不感慨一聲“後生可畏”。可是兒子呢?
現在還這樣自以為是。
如今是有自己擋著,給他圓場,日後……產業總是要交給兒子的,他要是一直這個脾性,早晚要折戟啊。
孫有為的手指在另一隻手的手背上敲著,心裏思索著。
片刻,眼看前麵要進高速,他忽然對司機道:“找個口出去,找地方把澤思放在路邊,叫他打車去工廠。”
“爸?!”
孫澤思本來低頭在手機上玩遊戲,聞言驚得直接坐直了,扭頭看向父親,一臉震驚。
“您說什麽?”
“你去工廠。玄淩子大師那裏,我還是得親自去迎接,但你不必,幹脆就回去廠子看看徐大師怎麽破解工廠的問題。客氣點,給人賠個不是,別讓他記恨。”
孫澤思整個人懵了:“爸你在開玩笑吧?我們馬上就要去接玄淩子大師了,你現在讓我去看那個騙子變戲法?”
“夠了!”孫有為皺著眉,原本是突然升起的念頭,這會兒卻越發堅定了——這孩子被自己慣得不像樣了。自己疼他歸疼他,但是不該放鬆對他的磨煉。如今一不小心把他縱得過於自大了,得好好板正一下。
孫澤思實在不能理解:“我們要接的可是玄淩子大師!爸你難道覺得那小白臉比大師還厲害?”
“他不如玄淩子大師厲害不代表他沒真本事!這種風水師能不得罪盡量不要得罪。我去接玄淩子大師就夠了,不會顯得我們孫家失禮。而你去陪同那位徐大師,態度軟一些,表示我們也不想怠慢他。既然是貨真價實的大師,隻有一個助理跟在他那兒像什麽樣子?這種人不是能夠輕易得罪的。他們的手段叫你防不勝防。哪怕這位大師現在還年輕,可年輕同樣是他的本錢,現在就這麽厲害了,誰知道以後他會變成什麽樣?能夠交好那是再好不過,就算不能,也不該交惡!”
孫有為揉了揉眉心。
如果不是玄淩子身份特殊、他自己非得親去不可,就兒子這副鬥雞的樣子他還真不放心讓對方去陪同那位年輕大師。
如今也隻能掰開了揉碎了把利害關係給孫澤思說清楚,後者倒是勉強聽明白了,應了聲之後下車準備打車去工廠。可看著孫澤思開門下車時臉上沒掩飾住的不忿,孫有為心裏還是七上八下,末了隻能歎氣——但願這小子別給弄巧成拙啊。
孫澤思到工廠的時候,孫有為的助理也已經叫人找好了徐雲笈要的東西:醮壇焚降真香、黑曜石,還有五色法旗。
孫澤思對於徐雲笈的態度依舊不好。
孫有為的批評沒有讓他服從,反而激起了他的不滿——父親竟然偏袒許顏雅找來的小白臉,而不是他這個兒子!
一直以來在與許顏雅的爭鬥當中穩居上風的孫澤思有了危機感,這讓他更加無法對徐雲笈有什麽好臉色。
要是徐雲笈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會覺得可笑。
許顏雅和他的交集不過是對方請他看個風水,是純粹的交易,而且事實上最終答應徐雲笈來看廠子的也不是許顏雅,而是孫有為。等於是其實最終交易是在徐雲笈和孫有為之間做的。
如果就這樣都能把他算作“許顏雅一邊的人”,那那些看在孫有為麵子上跟許顏雅打招呼的公司股東、合作夥伴等等,難道都是“許顏雅一邊的人”?孫澤思都能耍少爺脾氣不搭理?
如果不是,那隻能說明孫澤思看人下菜碟,欺軟怕硬;如果是,那就說明他沒腦子。
而現在,徐雲笈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在想什麽,但也顧不上他。
他全部的思緒都投入到了眼前這片土地上。
地氣成龍,龍首入鍘。這實在是個難解的局。
比起有旁人陰謀算計,反而是這種天地產生的變故更難破解。畢竟倘為人為總有不自然之處,地氣泄露則完全是一樁巧合,找不到什麽布陣、暗算的突破口。
思來想去,徐雲笈能找到的最穩妥的法子也就隻有一個:“……這種局麵,我若助‘鍘刀’斬龍是逆天地,哪怕不計因果,也未必能成事。若是改變工廠內部布局撤銷這‘鍘刀’,此龍便有更大的成形幾率。然而地氣之龍,本質依舊是天地之氣,並非常人所以為的,天然是祥瑞,而是以萬物為芻狗,不偏不倚。於人,則或為福運,或為災難,沒有定數。我也不好冒這個險。思來想去,還是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如今的麻煩歸根結底是地震導致地氣外泄,那就封住地氣,使此間靈力重歸過去的樣子,才是求穩之道。”
他對助理和副廠長解釋了一遍。孫澤思一臉不信,險些露出嗤笑。看了一眼旁邊助理,才又收斂了——這個助理是他老爸最信任的助理,自己要是表現出什麽,對方回去一說,誰知道又有什麽麻煩。
所以哪怕孫少爺覺得徐雲笈所說都是天方夜譚,也不得不按捺下來。
徐雲笈此時已經開始繞著工廠慢慢地走。地氣非同小可,哪怕他沒受傷也不敢輕忽——能夠和地脈剛正麵的至少是造法境,他一個破法境在天地之威跟前還是遠遠不夠。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內傷。
仔仔細細又把工廠附近的地勢布局看了一遍,親自感受並且用羅盤輔助測算了一下周圍的靈氣變動,徐雲笈在心裏計算著方位和手法,緩緩構思出一個能夠封印地脈的陣法來。
“取香來。”
徐雲笈伸手,助理連忙把醮壇焚降真香遞給他。
青年手腕一抹,九支香便忽然齊齊點燃,並無明火,都隻有嫋嫋一脈青煙蜿蜒而上。
這一手叫工廠那副主任“嘶”了一聲,緊跟著又閉口不言。
徐雲笈將香插入香壇,垂眸默誦了祝禱之辭——這是為安撫那地氣生出的龍,以免之後它幹擾封印之法。
誦畢,青年微垂的眼瞳中靈力閃耀,宛若實質的銀色流光從那雙深黑的瞳孔中倏忽來去,快得讓人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