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偏道而行
放學鈴聲響過了半小時，還不見路妹回來的影子。霧裏雲懂得她的心理，吃過幾多零食，以己心度人，自已飽了便以為爸爸也飽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抑或根本就無關懷他人之心性。
“爸爸，你不方便，衣服我給你洗，我行！”“爸爸，走路小心點兒！”“爸爸，需要啥營養我去給你買！”“爸爸，地我天天來掃，飯我來作，上學跑快點就行了！”
多麽想聽到路妹乖巧的一句童音關懷呢？可沒有，從來沒有，那種溫馨的情景隻是霧裏雲的臆想，整天都在拌嘴中渡過，未能習以為常。
不過，路妹偶爾有個小吃點，硬要往爸爸嘴裏塞，塞得爸爸發怒火。路妹最愛給爸爸掏耳屎，可她動作粗魯，兩次將爸爸的耳雜搗出血。不過這種事古華不發火。
霧裏雲當初選擇先筆耕後練功，不料人生規劃被打破，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坐不得八分鍾站不得八分鍾坐臥不寧，漫說雙腿還能盤腿打坐？那就亦站亦坐還是了卻筆耕心願吧。有所改善的是現在坐得高，電腦上寫，毋須再坐那老式低矮沙發受委曲。還得柱杖掙紮著去後院夥房作飯，路妹要上學。
人說轉灶那可名符其實，轉來轉去且不說要的是腿腳靈活，考驗的更是腰。可霧裏雲術後的腰更趨惡化，脫衣服亦穩不住身形，跌倒就一爬不起。
又半年的中藥另加半口藥酒，霧裏雲感覺腎功能有所恢複，便秘算得正常了。旁敲側擊治本的副效應，它奶奶的蕁麻疹亦減弱了許多，不再那麽猖狂地劃紅發癢，夜晚亦毋須三番兩次夜尿，看來大小便失禁不會發生，那就不用去自殺了。
路妹每每放學、周末回家，做起家庭作業就煩燥得火冒三丈，如同受刑之熬。這個周末她引來一同學，作著作業，許久不見她發燥，霧裏雲就去外間看，卻隻見留下一張字條：
“爸爸，我實在完成不了初中學習，我拿不下來，你硬要我讀，請原諒女兒，對不起爸爸了。”
剛上六年級，就是不上初中也是小學畢業後的亊嘛。路妹常常撕本子甩筆，她要付眼鏡並非近視而是裝洋相。為了讓她能夠堅持上學配了付三百多元的眼鏡，而霧裏雲的太陽鏡卻是幾塊錢的塑料片。“你太揮霍了，路妹，”霧裏雲曾埋怨說，“成山的衣服總是隻穿新的，喜新厭舊太無理智了吧？老子卻隻有三四套換洗衣裳，我的情操一點兒也沒影響到你！你拒絕理解世界的心苦，寧願活得簡單再簡單些，讀書怕吃動腦筋之苦、在家不願受作息之束，處處躲閃，知難而退。”而大道理綠妹更聽不懂了，但霧裏雲仍脫口而出，“這個世界本來的屬性就是苦，處處有與自由、個性衝突的事，怎容得你叛逆世界的心理逍遙“法”外？除非你別出生在這個世界，人生就是自由感性與束縛理性衝突的一生，而從中獲得樂趣，怎能隻圖當時？坦然麵對方瀟灑！”
路妹一連三天未歸，窩居女同學租居房，她不想上學的主要心理燥動原因：是女同學給她介紹了個男朋友！
霧裏雲手機有路妹同學號碼，便四處打聽，終有女生甘月月回電說：“路妹在我這裏！”霧裏雲說：“叫路妹接電話!”甘月月說:”她睡了!”掛斷電話。其時正在與男生擁泡。
媽希屁！霧裏雲氣得一夜睡不好覺。
氣呀氣，氣你一個女孩偷渡來到這個人世間，不是對世界作貢獻而是來糟糕別人、禍害人的，你一個棄兒來到世界為何不自重，給人找諸多麻煩？
那麽多人幫助你，給你衣服，每次都對你說：“記住幫助過你的人，長大要記恩情。”可你越大越不以為然，更不以為身從何大？
吿訴我，哪種是好孩子？你是哪種孩子？
三天後，霧裏雲隻得電請家鄉一個外侄來南嶺幫忙跑路找路妹。
根據線索，外侄把路妹找回。霧裏雲喝令跪下，扶著椅沿甩了她幾耳光，又用手杖照背抽了幾杖，還不能解氣。外侄勸解道：“好好給她講道理，愛一千回抵不過打一回，她隻記得你打過她。”霧裏雲說：“我還不懂這一點嗎？我沒有語氣溫柔的機會，何嚐不想？隻有激怒，是我缺乏包容修養嗎？包容我看是縱容，這女子，隻是開導還不如放了個屁！”
外侄說：“路妹，你不讀書究竟咋想的？”
路妹哭泣著說：“回山上。”
路妹的確不懂亊，生在福中不知福，三埡山上那日子她難呆三天更是一個跑。失望、氣極的霧裏雲說：“那好，給你兩個選擇，要麽給我煮飯，要麽折斷你一根手指，算是還清了我的養育之恩，你就滾！”那氣頭，真作得出來。
路妹害怕斷指，答應為爸爸作飯。霧裏雲道：“就算你能勉強作兩頓飯，其餘時間又會閑得無事生非，胡跑亂飛。”外侄說：“這樣吧，我把路妹帶回去好好給她說說，半月後給你送回來。”
回老家接受半月開導回來的路妹人回心在野，看她那樣兒，進廚房如進殺場。“叫你切菜後把菜刀、菜板擦一擦，”霧裏雲說，“教了一千遍你不放在心上，良好的行為習慣難以養成，不到一年買了五條牛仔褲又嫌不時髦了，我身上的錢你視為樹葉那麽多，從不作節儉想。隻圖當時不想後果是你致命的缺點，例如你同一錯誤百犯不改。”
寫作的時候，霧裏雲說：“綠妹，爸爸寫書用的是心思，需要安靜，少打擾我，別衝進衝出吵鬧，思路這東西，有時坐著想到的站著可能就忘了，爸爸就是有了成就你也沾光，要懂亊，作個支持事業人的淑女，你不是己知淑女的意思了嗎？”這類話霧裏雲也說過一千遍了。思路正酣的時候，常常照樣受驚。要麽喚爸爸與她說話，更不知放輕腳步了。爸爸是庸庸無為之人整天陪她玩耍她最喜歡，霧裏雲的確少陪。
也許我男人的本性態度太生硬？霧裏雲在反思，抑或氣量小，難以以柔情對待惡劣？也許路妹真個因為單親感情失衡，對於路妹在周末常領來一群一夥的女生霧裏雲給予默許，盡管增添了陋室的噪音。你聽，幾個女生在外間聊得多入心啊，儼然視內屋的霧裏雲不存在！而這時內屋的霧裏雲又並非處於聽而無聞的狀態，外間女生的議論聲聲入耳呢！
“你們都開包了嗎？”
“嘻嘻！”
“是過來人的舉手！”
“嘿嘿嘿！”
“好哇，哥們！”
天啦！她們還是小學六年級、初一學生啊！“過來人、開包”，還她媽行話、專業術語！能判別人是強奸嗎？霧裏雲裝作聽而不聞，心道，這時代真的變了，觀念更新了，開放了，是墮落抑或文明進步？隻聽議論在繼續：
“哎，小姑奶奶我發現，世界上的雌性為什麽總是比雄性短小？比如女人一般都比男人矮，母雞沒有公雞雄壯，不合理！”
“粗的還不好嘛？”
“哈哈…….”
“明天我們去野遊，叫上你們的那一位，好不好？”
“要得！春遊、下河遊泳都不準，比過去更封閉，還說改革開放？”
不過，這後麵的議論，霧裏雲倒啞然一笑，暗歎如今的孩子之聰明，是自己同齡時代自愧弗如的。這世界異性引力如此強大，可她們也太神往過早了吧？霧裏雲心道，過早成熟的是賤品，你看那三千年才結果的人參果才是仙之上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