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壞陛下
天上下著毛毛雨,這樣的雨在北方是很難見的,在晚秋時節,仿佛是北方的天空惹怒了龍王一樣,總是風起時帶來的全是瓢潑大雨,那時候天空像是沒有連起來的縫隙一樣,往外不停的吐著水。
雨滴落到地板上,生出陣陣藍色的煙,仿佛是從湖裏麵冒出來的,說不清楚是龍是蛟的精靈,散發著熱氣,一點一點像天空靠齊。
餘非踩下一團青煙,他就像是神話裏麵出來的神獸一樣,貔貅一般的眼神環繞一圈四周。
他跟在乞丐的身後,緩步走進城門。
既然他們來是為了殺死皇帝,那麽他們就要有皇帝殺手的態度,首先要吃好喝好才能殺好。
乞丐帶餘非到姑臧城裏麵的一間麵攤裏坐下。
這是一種新鮮玩意,以前聽說隻有中原一帶,冀州一帶才有這樣的食物,像餘非這樣的人,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種食物的存在。
看著那些麵餅被磨成一長條的形狀,丟下鍋裏麵煮著,心裏麵想著的卻是如果那位妻子現在還活著,是不是可能也跟在他的身邊,一起嚐一碗這種新鮮的東西。
妻子喜歡有趣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想來是能入她的眼睛的。
他看了一眼大道,路上沒有行人,那些人幾乎全都被馬休給嚇住,往家裏頭跑了,這家主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那個乞丐上去敲了一敲門他們竟然就真的打開了自己的店麵,接納他們這兩個看上去是不速之客的人。
乞丐喝了一口湯,聲音沒有控製住,發出了在長街上揮之不去的聲音。
餘非慢慢攪著麵湯,說了一句,“不雅。”
乞丐不以為然,他把筷子插進麵裏麵,又用力攪了攪,說道:“本來要做的事情就不是什麽雅事,為什麽還要思考是不是不雅呢?”
“殺人這件事情不雅?”餘非有些詫異地說道。
乞丐有些意外,看著他反問,“難道是雅事?”
男人搖著頭說道:“她因人之手而死,她是雅人,這就是雅事。”
乞丐看著麵湯,看了很久,說道:“善。”
“為什麽是我?”男人又發出了剛剛在城外一模一樣的問題。
乞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問道:“為什麽又是這個問題?”
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剛剛那是為了進城,現在是為了進殿。”
在乞丐和男人的麵前,麵攤外的長街盡頭,赫然就是劉協的住處,那個金碧輝煌的大殿,裏麵住著之前那位高高在上的獻帝。
男人看了一眼那邊,眼神裏麵有些小心,卻沒有一點懦弱,那是警惕的情緒。
乞丐觀摩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張優美的工筆畫,他看了很久,突然問道:“如果進入大殿你還有問題呢?”
“那你可以現在全部告訴我。”餘非說道。
乞丐點點頭,說道:“因為陛下能夠殺臣子,所以臣子不能殺陛下,自古陛下隻能平民殺之。”
“死的陛下都是壞陛下。”餘非善意提醒乞丐。
乞丐點點頭,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但是自古都是活下來的陛下告訴後來的陛下們誰才是壞陛下。”
餘非沉默了,他把筷子放下,他的麵早就已經被他吃完,裏麵剩下一根青菜,在他的麵湯裏麵,剛剛被他攪動起來的漩渦之中,來回旋轉,仿佛是在洶湧的波濤上穿行的船隻。
仿佛掉進泥沼的青蔥,他突然想起他妻子的手,宛宛若箐。
乞丐看著那根船隻,沉默等著男人的回答。
餘非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原來如此。”
“你發現了什麽?”乞丐看著餘非,文東。
餘非看著乞丐,好像他找到了什麽很有趣的東西,拍著手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去殺陛下了。”
乞丐看著餘非,仿佛看到了一尊在他看過的怪異故事裏很陌生的魔鬼,“現在連我都還沒有想到辦法,你確定你有辦法?哪怕是陛下現在出現在長街的盡頭你也能拔刀殺死他?”
餘非看著他,用力地點點頭。
他總是能夠把自己剛剛想到的事情全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但是這一次他卻閉上了嘴,他看著乞丐,隻是點頭,不再透露細節。
“那就好。”乞丐看著男人,微微一笑。
這個時候,在通政學院的後院,劉巴正帶著獻帝和楊彪等人一起走進去。
他們來到了一個很大的庫房門外。
這裏在楊彪的記憶裏是用來存放書簡的,他來過幾次通政學院,當初來的時候,他為了今日的準備,都仔細觀察了一遍。
這裏很大,如果是當做一個錢倉,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可以放下去很多錢的樣子。
楊彪走到這些人麵前,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庫房的門鐐上,他想要做這裏麵第一個打開的人。
劉協給了楊彪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進行手上的動作。
楊彪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看一看在這裏麵的庫房到底有多少錢在裏麵。
蹦!
大門打開的聲音不是很難聽,他原本以為這應該是某種吱呀的聲音,至少應該有那種放了很久的陳舊味道,這扇門上的沉重聲音,聽上去仿佛是在這幾天就剛剛打開過一樣。
“這……”
在這裏的人都沒資格說話,他們都認為應該讓獻帝來說話。
於是這裏很安靜,當獻帝發出第一個聲音的時候,這些人才聽到第一句話。
“這……”獻帝瞪著眼睛,看著錢庫裏麵,張大了嘴巴,“劉大人,錢呢?”
錢庫裏麵空空如也。
這一間錢庫是上下兩層,在下麵看的出來是文錢放在下麵,上麵放著一層幕布,不知道下麵蓋著什麽。
說是空空如也,但在第一層,還真是有不少一堆的錢,確實不少,至少拿在姑臧城裏麵會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但是這裏的錢,跟著劉巴當初信誓旦旦和這些人說的,可以買下半個天下的錢有著很大的差異。
劉巴看了一眼這些人,卻露出了一個很奇怪的笑容,他似乎在自己眼裏看著這些人感到了微微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