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劉備留不留
拜見楊修時，楊主簿的意思是既然要見，不如早見，至少能提早探聽虛實。
劉備提出要在劉莽手下處事，無非是要讓他安心。在他看來，來到州牧府第一眼沒有看到冰冷的寒刃，便代表劉莽還沒有察覺到血帶詔的事情。
既然不是為血帶詔而邀，那麽就是因為劉莽對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安。
所以他才說出這樣的話，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劉莽的回答竟如此堅定，不帶一絲遲疑。
“跟隨我攻進淮南，讓你隨意調遣五千人馬，攻下淮南之後，按實軍功稟報獻帝論功行賞。”
“聽聞玄德公軍營糧草緊缺，無妨，由我兵營運給糧草，解決玄德公南下之憂。”
“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主公？”郭嘉眉目一挑，低聲質問。
既然是因有所猜忌才發出邀請，為何還要劉備領兵隨軍呢？
要知道，此去淮南，帶著糧草充足的軍隊，他極可能會因為恐懼而沿著長江遁去。
劉備心中所想也是如此，他頓了頓神，拱手說道:“公路將軍在淮南稱帝，於漢室不義，備本應為漢室出力，征討惡賊，然備有自知之明，伐袁術乃天下英雄之舉，備實難擔此厚任。”
“對了嘛。”郭嘉拍了拍手，說道：“出資玄德公的軍隊是我們該做的，但是玄德公的軍隊遠渡而來，現今首要的還是休養生息。”
劉莽擺了擺手，他沒有聽郭嘉說的什麽，他看著劉備的眼睛，問道:“玄德公說此乃天下英雄之舉，那依玄德公之見，誰才能算是天下英雄呢？”
劉莽的眼睛沒有很大，卻精神，很幹淨，好像是一麵能看透人的鏡子。
劉備咽了一口唾沫，遲疑半晌，緩緩說道:“公路將軍熊踞淮南，現今稱帝，算是一位英雄。”
他的尾音極不確定，近乎是反問的語氣。
“袁術勢單力薄，文治武功疏陋。”劉莽搖著頭，大笑說道：“他稱帝所用的還是偷襲奪得的玉璽，如此稱帝，史上少見，不過跳梁之輩，稱不得是英雄。”
“玄德公你再挑挑。”
“那其表兄坐擁小半分天下，手下能臣武將無數，應該算一位英雄。”劉備的語氣越發地不確定。
劉莽這次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本初此人，空有大片土地沒有能夠治理它的才幹，不足數也。”
“那徐州曹孟德可堪英雄？”劉備已然是在試探性地詢問。
“曹公。”劉莽這次沉默了更久，“此人有大機緣大才幹，現今不顯，日後必然騰達，但是他戾氣太重，生性多疑，手段殘忍，也不能算是英雄。”
劉備低下頭，好像在想些什麽。
“依備看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抬起頭說道：“起勢於微末之時，平定匈鮮兩州，迎奉天子入涼州，天下英雄之名，非劉公莫屬。”
“哈哈哈！”劉莽拍著桌子，大笑起來。
他看著劉備的臉，笑著說道:“玄德公你不必討好我，要我說，今天下英雄，唯玄德公與莽耳！”
啪！
劉備的盤子和筷子掉到了地上，他來不及回應，連忙蹲下身子收拾盤子碗筷。
周圍的臣子們見狀，有幾人輕笑出聲，倒不是不懷好意嘲諷的笑聲，而是為了緩解劉備的尷尬。
“失禮了失禮了。”不知道是喝酒喝上了腦子還是難以掩飾尷尬，劉備紅著臉拱手向一眾臣子拱手賠禮。
“玄德公這是喝醉了酒啊！看來這西涼的酒著實不凡，馬將軍送來的時候還以為他說大話了呢。”郭嘉見狀起身打趣為劉備開脫。
劉備站起身來，搖著頭笑說了幾句，坐了回去。
之後的宴會如期進行，劉莽與他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沒有再提人才英雄的話題，一直到宴會結束。
劉莽想以酒駕不妥為由留下劉備事，卻被他用職務事務繁忙為借口脫身離開。
從涼州乃至鮮匈兩州各地趕來的將臣酒足飯飽，興滿而歸。
最後，偌大的宴廳留下劉莽和郭嘉兩人。
郭嘉看了看劉莽，又看了看州牧府大門，門框裏，白馬驅車而去的煙塵都還沒有消散。
他拍拍手，宴廳門簾一陣晃動，從裏麵走出十多個拿著寬刃大刀的漢子。
郭嘉看了眼他們，搖搖頭，示意他們退下去。
“劉玄德，奉孝覺得如何？”劉莽看著府門，看都沒看一眼從房裏走出去的大刀漢子。
“主公，奉孝覺得，劉備，剛剛不該不殺。”郭嘉神色嚴峻，很認真地說道。
“哦？奉孝的評價如此之高？”劉莽挑眉說道。
“先前主公詢問劉備天下英雄之說，劉備聽見主公提到他是英雄，就嚇的躲到桌底下去了，看似懦弱無比。”郭嘉回憶說道。
“但是你覺得他不是這樣簡單的人？”
“聽說過一個關於平原侯的笑話，孔融被圍城之時，請人向平原侯求援，平原侯極為欣喜，立即派人前去救援，原因是他沒想到有人聽說過他的名號。”
“如果沒有看見張飛關羽二位猛將願意心甘情願跟著他，奉孝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也會認為此人不過爾耳。”郭嘉說道：“雖然行事有小人之嫌，但劉備有服人之德，如此放任，日後必然會成禍患。”
劉莽點點頭，說道:“你是對的，劉備真正的威脅可遠比血帶詔一事來的嚴重的多。”
“那主公為何放虎歸山，還派給他兵馬？”郭嘉不解問道。
“奉孝可知南方有幾州？”劉莽問道。
郭嘉閉上眼睛，若有所思。
“雖然我們一直經曆戰事，但是這世道已經太平太久了。”劉莽拿起一隻喝剩的酒杯，說道：“淮南戰事一起，討伐袁術隻是表麵，到時暗流湧動，不知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數。”
“好在現在我們已經有一個已知的變數了。”劉莽把酒杯放回桌上，慢慢把它擺正。
“所以主公才讓劉備帶病去淮南？”
“與其讓一個不知哪裏來的麻煩人物在南方掀起波浪。”劉莽點點頭，說道：“倒不如讓一個我所熟悉，對我有所忌憚的人來充當這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