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這輩子只是一年不見, 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他已經在與吐蕃的戰役里死了三年。
她很想上前去用力抱抱他, 但估計會把他嚇壞,還是作罷。
嘉柔平復下情緒, 走到田德成的面前,說道:「田少主, 不知我阿弟何處得罪了你,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田德成咧嘴笑道:「都是誤會!嘉柔,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看木景清不順眼,卻很喜歡嘉柔。
小時候嘉柔在王府里盪鞦韆, 粉雕玉砌的小人兒,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 所有人都搶著跟她玩。可嘉柔一直就不喜歡他,大概嫌他長得不好看。
但他並不在意, 還是喜歡她, 並立誓要娶她。
嘉柔背著手:「我阿弟年紀小不懂事, 若他有錯, 我代他賠個不是。但如果你蓄意挑釁,我雲南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話音剛落, 帶來的幾十個府兵沖便過來, 護在他們身前。
田德成倒不怕這些府兵, 只是不想惹心上人生氣, 說道:「嘉柔, 我沒惡意,只是看到世子,跟他打聲招呼而已。」
木景清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在阿姐來之前還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變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還請你把人帶走。」嘉柔說道。
田德成二話不說地讓自己的爪牙滾蛋,原本還想跟嘉柔再說幾句,嘉柔卻沒耐心理他,拉著木景清走了。
眼看著一場干戈化為玉帛,再無熱鬧可看。恰好閉市的鼓聲響,百姓們也各自回家了。
木景清被嘉柔一把揪住耳朵。
「痛痛痛!你輕點啊!」木景清慘叫,「大庭廣眾,我堂堂世子很丟臉的啊!」
「知道丟臉還惹是生非?」嘉柔沒好氣地說道。
「是田德成先找上我的!阿姐,你這麼凶,以後那位李家姐夫嫌棄你怎麼辦!」
「要你管?我連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沒嫌棄他就不錯了!」
姐弟倆爭執著走到馬旁,嘉柔翻身上去,感覺有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舉目四望。
「阿姐,怎麼了?」木景清一邊揉耳朵一邊問。
「沒什麼,阿娘在家等著你,快走吧。」嘉柔調轉馬頭,並未多在意。
北市旁的酒樓不高,旗招飛揚。二樓的窗戶洞開,似乎是間雅室。年輕的男子端坐於塌上,收回目光,低頭飲茶。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心中再次感慨:廣陵王身邊的第一謀士,竟然這麼年輕,說出去誰會相信?
中年男人是廣陵王府的長史王毅,老實本分,在人才濟濟的廣陵王府不值一提。倒是眼前這位玉衡先生卻大有來頭,乃是白石山人的嫡傳弟子。
白石山人是帝國的傳奇。少時便名揚天下,歷經三朝君王,多次挽救國家於危難之中,更為平定那場大亂立下汗馬功勞。他侍奉過明孝皇帝,是先帝的老師,擁立當今天子登基,幾乎能左右每一朝儲君的廢立,權逾宰相。
後來他厭倦政斗,加上年事已高,索性歸隱山林。
這麼多年,不斷有人探訪他的行蹤,都查無所獲。甚至有人說他已經駕鶴西去。直到他的弟子玉衡出現輔佐廣陵王,人們才相信白石山人尚在人世。
朝堂上下都認為,只要這位國之柱石健在,天下就亂不到哪裡去。
王毅之前從未見過玉衡,只聽說廣陵王對他極為寵幸,還命王府上下聽玉衡之令如他。這幾年太子的很多施政方針,其實都來源於此人。就連廣陵王能夠接管一直被宦官統帥的神策軍,他也功不可沒。
王毅偷偷看牙床上一碟水晶米糕,砸吧砸吧嘴。他在外頭跑了一日,早就飢腸轆轆了。這米糕看著十分誘人,他很想嘗嘗。
男子將糕點推至他面前:「王長史不必客氣,請用。」
王毅連忙道謝,拿起米糕就著茶湯吃下,不料一口吐出來:「這茶好苦!先生如何能入口?」
男子看著茶碗,命鳳簫去另煮一壺茶。
「有,有酒嗎?」王毅小聲問道。他嗜酒如命,覺得茶一點都不香。
鳳簫皺眉:「郎君滴酒不沾的。」
王毅心想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不過也不敢多嘴。這位只是看著溫和,實際上手段可厲害著呢。
他就著新煮的茶吃米糕:「山南東道節度使病故,其子想承襲節度使之位,朝廷不允,這才引起叛亂。聽說舒王已經派淮西節度使前去平叛,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王毅原以為這次南下,是考察新稅法在全國的推行情況。可這位先生要跟他分開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還定在南詔碰面。他緊趕慢趕地到了,還等他幾日,都有點懷疑他沿途遊山玩水去了。
這會兒又莫名地問他山南東道兵變的事情。
「王長史以為,虞北玄平亂之後,山南東道的五州會如何?」男子笑著問。
王毅仔細想了想。朝廷如今被河朔三鎮咬住,其它各地的叛亂只能調用就近的節度使鎮壓。淮水一帶勢力最大的就是虞北玄,他平亂之後,那五州自然就成他的地盤了。淮西節這兩年勢頭太猛,又有舒王在背後扶持,很快就無人可以壓制。
當今太子雖然居於儲君之位二十多年,但聖心明顯更偏愛另一位——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舒王。舒王是昭靖太子的遺腹子,聖人的親侄子,一直養在無所出的韋貴妃身邊。
建中初年,河中發生兵變,叛軍攻入長安。天子出逃,被困於奉天。雖然太子等人捨身相護,仍是寡不敵眾,危在旦夕。幸得正在平亂的舒王及時率兵馳援,打退了叛軍,並一路收復長安。此後舒王進出都是與太子等同的規制。
「虞北玄銳不可當,看來山南東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王毅嘆了口氣。
「那可未必。」男子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又讓鳳簫拿出神策軍的令牌,一併交給王毅:「請長史即刻入蜀,去見劍南節度使韋倫,說有一樁功讓他領。但別太著急,等山南東道分出勝負再去。記著,別提起我。」
王毅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先生放心,廣陵王交代過的,您的行蹤絕對保密。」
男子微微點頭,王毅行禮離去。
金烏西墜,染出漫天紅霞。入夏之後,白日就變得很漫長。
鳳簫走過來說:「郎君,淮西節度使留了一個眼線在城裡,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要不要除掉?」
「無妨。」男子淡淡地說,「他若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便不會活在世上了。」
「是。」鳳簫又勸道,「我已經吩咐廚房熬上湯藥。這一個多月舟車勞頓,請您早些歇息。您別再為瑣事勞神,傷了身子。否則我無法向夫人交代。」
世人皆以為李家四郎李曄性子孤僻,深居簡出。李夫人恐怕至今還認為愛子在驪山的別莊療養。
「你不說,母親又怎會知曉?」李曄正要下榻,又說,「你去打聽一下端午競舟的事情。」
「怎麼,郎君想去看嗎?」鳳簫記得郎君以前不怎麼愛湊熱鬧的。不過入了城開始,就一直聽百姓說端午競舟乃是陽苴咩城的盛會。到時候城中的達官顯貴,應該都會出席。
「南國的競舟想必與長安的不太一樣,去看看也好。」李曄笑道。
阿常正在旁邊疊衣裳,聞言說道:「既然柳娘子知道是不情之請,那還是不要說了,省得讓王妃為難。」她對柳氏曾經所為耿耿於懷,自然不如崔氏那麼大度。
柳氏低頭,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是賤妾逾越了。」
崔氏看了阿常一眼,阿常繼續低頭疊衣裳,她才對柳氏道:「你先說說看。」
柳氏低聲說道:「賤妾的祖宅被查封以後,質押在官府。賤妾離家之時,曾立誓等安定下來,便將祖宅贖回,放回祖宗排位。賤妾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與大王和王妃同行,能否讓三娘子代賤妾前往,圓賤妾一個心愿?」
「這事,你可同大王說過了?」崔氏問道。
柳氏連忙搖了搖頭:「這是內宅之事,不敢驚動大王,只敢先來告知王妃。若有不便之處,就當賤妾沒有提過。」
阿常嗤之以鼻,居然拿這種理由讓那個妾生女也跟著去長安,娘子才不會答應。
崔氏斟酌之後說道:「那便讓順娘同去吧,今晚我會跟大王說。」
「王妃大恩,賤妾銘感五內。」柳氏千恩萬謝地走了。阿常來到崔氏身邊,急道:「娘子,您怎麼能輕易答應她呢?她這明顯是打別的算盤呢!」
崔氏猜測,柳氏是打算將順娘嫁到長安去。去長安容易,選到一門好親事卻難,還得看順娘有沒有這個機緣。
好在順娘有幾分姿色,年紀又剛好,辦成了對王府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京中的世家大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常將家中兒女的婚事,作為政治的籌碼。
順娘雖只是個庶女,頂破天找個不受寵的庶子做妻,但若她有那個造化,崔氏也願意推她一把。她的親母和親弟都留在王府,她不敢不幫著家裡。
崔氏無法將這些打算一一告訴阿常,便笑道:「她先來找我說,已是敬著我幾分。何況沿途有順娘照顧四郎,我們也安心些。」
「娘子您就是太心善了,對妾生的孩子這麼好。希望他們將來能念著您這位母親的恩德,別忘恩負義。」
崔氏拍了拍她的手:「將來之事不可期,趕緊收拾東西吧。」
府里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另外還需添置一些。嘉柔陪著木景清去南市買書。南市賣的都是些生活所用之物,綾羅綢緞,柴米油鹽,百姓也比北市多一些。
南市最大的書肆人滿為患,他們便找到了角落裡的一家,安安靜靜,沒有幾個人。
木景清看到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卷,十分頭大。他問嘉柔:「阿姐,你說聖人會考我什麼?」
嘉柔想了想說:「無非是進士科要考的經史子集那些,畢竟優勝者要封官的。考別的也不太可能。」
木景清垂著頭走到書架前面,無精打采地挑選起來。嘉柔看到這小小書肆竟然還有二樓,便拾裙而上。
二樓更是無人,卻別有天地,除書架之外,還擺著幾張小方桌,上面放置筆墨紙硯,似乎供人抄錄所用。靠窗擺著一個巨大的綉屏,繡的是魚躍龍門的圖案。躍登龍門,是普天之下所有寒門學子畢生所求,放在這裡也算應景了。
嘉柔隨意挑了張方桌坐下來,對玉壺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旁邊有家酒肆,你去偷偷買一壺好酒帶回去。家裡的酒都不好喝。」
「郡主,您就別再喝了。上回婢子去拿酒,差點被常嬤嬤發現,小命都快嚇沒了。」玉壺拍著胸口說道。
嘉柔托著腮說:「你家郡主我就這點嗜好,你不要再剝奪了。不然人生就徹底沒樂趣了。」
她說的話半開玩笑半認真,眼神里卻透著幾分落寞。
「郡主……婢子去還不行嗎?」玉壺無奈道。
嘉柔將她轉了個身,輕輕往前一推,只催促她快去。
過了會兒,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嘉柔向樓梯口看去,木景清押著一個人上來。嘉柔認識那個人,是虞北玄的心腹常山,上輩子被虞北玄派到她身邊保護,是一個老實可靠的人。
他怎麼會在此處?
常山雙手被縛,木景清將他推至嘉柔面前:「阿姐,府兵稟報有個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監視我們。我追出去,他還想跑,幸好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竹筐給罩住,我就抓回來了。」
常山將頭一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木景清提起他的衣襟:「你是沒見識過本世子拳頭的厲害,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監視我們有什麼目的?」
常山當然不會說實話,嘉柔阻止道:「阿弟,你這樣問不出什麼的。先下樓去,我來問吧。」
「阿姐,可這廝狡猾得很……」木景清遲疑地說,不放心他們獨處。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何況他還被你綁著。聽話,下去吧。」嘉柔的口氣不容拒絕。
「那你可要擔心些。我就在樓下,有事叫我。」木景清說完,又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綁著常山的繩索,這才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