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購買比例不足,此為防盜章 田德成看見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而來, 馬背上穿著男裝的少女, 玉骨冰肌, 容顏彷彿含著朝露的桃花,美麗卻不顯纖弱。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
嘉柔停在木景清的面前, 翻身下馬。
木景清高興地喊了聲:「阿姐!你來得正好,田德成聚眾鬧事……」
「你閉嘴!」嘉柔用力敲他的頭, 木景清抱頭痛叫一聲:「幹嘛打我!」
嘉柔心中諸般情緒翻湧, 手心的感覺是真實的,這小子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這輩子只是一年不見,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他已經在與吐蕃的戰役里死了三年。
她很想上前去用力抱抱他,但估計會把他嚇壞,還是作罷。
嘉柔平復下情緒,走到田德成的面前,說道:「田少主,不知我阿弟何處得罪了你,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田德成咧嘴笑道:「都是誤會!嘉柔, 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看木景清不順眼, 卻很喜歡嘉柔。
小時候嘉柔在王府里盪鞦韆,粉雕玉砌的小人兒, 笑聲像銀鈴一般悅耳, 所有人都搶著跟她玩。可嘉柔一直就不喜歡他, 大概嫌他長得不好看。
但他並不在意,還是喜歡她,並立誓要娶她。
嘉柔背著手:「我阿弟年紀小不懂事,若他有錯,我代他賠個不是。但如果你蓄意挑釁,我雲南王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話音剛落,帶來的幾十個府兵沖便過來,護在他們身前。
田德成倒不怕這些府兵,只是不想惹心上人生氣,說道:「嘉柔,我沒惡意,只是看到世子,跟他打聲招呼而已。」
木景清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在阿姐來之前還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變得倒是快。
「既然如此,還請你把人帶走。」嘉柔說道。
田德成二話不說地讓自己的爪牙滾蛋,原本還想跟嘉柔再說幾句,嘉柔卻沒耐心理他,拉著木景清走了。
眼看著一場干戈化為玉帛,再無熱鬧可看。恰好閉市的鼓聲響,百姓們也各自回家了。
木景清被嘉柔一把揪住耳朵。
「痛痛痛!你輕點啊!」木景清慘叫,「大庭廣眾,我堂堂世子很丟臉的啊!」
「知道丟臉還惹是生非?」嘉柔沒好氣地說道。
「是田德成先找上我的!阿姐,你這麼凶,以後那位李家姐夫嫌棄你怎麼辦!」
「要你管?我連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沒嫌棄他就不錯了!」
姐弟倆爭執著走到馬旁,嘉柔翻身上去,感覺有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舉目四望。
「阿姐,怎麼了?」木景清一邊揉耳朵一邊問。
「沒什麼,阿娘在家等著你,快走吧。」嘉柔調轉馬頭,並未多在意。
北市旁的酒樓不高,旗招飛揚。二樓的窗戶洞開,似乎是間雅室。年輕的男子端坐於塌上,收回目光,低頭飲茶。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心中再次感慨:廣陵王身邊的第一謀士,竟然這麼年輕,說出去誰會相信?
中年男人是廣陵王府的長史王毅,老實本分,在人才濟濟的廣陵王府不值一提。倒是眼前這位玉衡先生卻大有來頭,乃是白石山人的嫡傳弟子。
白石山人是帝國的傳奇。少時便名揚天下,歷經三朝君王,多次挽救國家於危難之中,更為平定那場大亂立下汗馬功勞。他侍奉過明孝皇帝,是先帝的老師,擁立當今天子登基,幾乎能左右每一朝儲君的廢立,權逾宰相。
後來他厭倦政斗,加上年事已高,索性歸隱山林。
這麼多年,不斷有人探訪他的行蹤,都查無所獲。甚至有人說他已經駕鶴西去。直到他的弟子玉衡出現輔佐廣陵王,人們才相信白石山人尚在人世。
朝堂上下都認為,只要這位國之柱石健在,天下就亂不到哪裡去。
王毅之前從未見過玉衡,只聽說廣陵王對他極為寵幸,還命王府上下聽玉衡之令如他。這幾年太子的很多施政方針,其實都來源於此人。就連廣陵王能夠接管一直被宦官統帥的神策軍,他也功不可沒。
王毅偷偷看牙床上一碟水晶米糕,砸吧砸吧嘴。他在外頭跑了一日,早就飢腸轆轆了。這米糕看著十分誘人,他很想嘗嘗。
男子將糕點推至他面前:「王長史不必客氣,請用。」
王毅連忙道謝,拿起米糕就著茶湯吃下,不料一口吐出來:「這茶好苦!先生如何能入口?」
男子看著茶碗,命鳳簫去另煮一壺茶。
「有,有酒嗎?」王毅小聲問道。他嗜酒如命,覺得茶一點都不香。
鳳簫皺眉:「郎君滴酒不沾的。」
王毅心想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不過也不敢多嘴。這位只是看著溫和,實際上手段可厲害著呢。
他就著新煮的茶吃米糕:「山南東道節度使病故,其子想承襲節度使之位,朝廷不允,這才引起叛亂。聽說舒王已經派淮西節度使前去平叛,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王毅原以為這次南下,是考察新稅法在全國的推行情況。可這位先生要跟他分開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還定在南詔碰面。他緊趕慢趕地到了,還等他幾日,都有點懷疑他沿途遊山玩水去了。
這會兒又莫名地問他山南東道兵變的事情。
「王長史以為,虞北玄平亂之後,山南東道的五州會如何?」男子笑著問。
王毅仔細想了想。朝廷如今被河朔三鎮咬住,其它各地的叛亂只能調用就近的節度使鎮壓。淮水一帶勢力最大的就是虞北玄,他平亂之後,那五州自然就成他的地盤了。淮西節這兩年勢頭太猛,又有舒王在背後扶持,很快就無人可以壓制。
當今太子雖然居於儲君之位二十多年,但聖心明顯更偏愛另一位——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舒王。舒王是昭靖太子的遺腹子,聖人的親侄子,一直養在無所出的韋貴妃身邊。
建中初年,河中發生兵變,叛軍攻入長安。天子出逃,被困於奉天。雖然太子等人捨身相護,仍是寡不敵眾,危在旦夕。幸得正在平亂的舒王及時率兵馳援,打退了叛軍,並一路收復長安。此後舒王進出都是與太子等同的規制。
「虞北玄銳不可當,看來山南東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王毅嘆了口氣。
「那可未必。」男子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又讓鳳簫拿出神策軍的令牌,一併交給王毅:「請長史即刻入蜀,去見劍南節度使韋倫,說有一樁功讓他領。但別太著急,等山南東道分出勝負再去。記著,別提起我。」
王毅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先生放心,廣陵王交代過的,您的行蹤絕對保密。」
男子微微點頭,王毅行禮離去。
金烏西墜,染出漫天紅霞。入夏之後,白日就變得很漫長。
鳳簫走過來說:「郎君,淮西節度使留了一個眼線在城裡,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要不要除掉?」
「無妨。」男子淡淡地說,「他若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便不會活在世上了。」
「是。」鳳簫又勸道,「我已經吩咐廚房熬上湯藥。這一個多月舟車勞頓,請您早些歇息。您別再為瑣事勞神,傷了身子。否則我無法向夫人交代。」
世人皆以為李家四郎李曄性子孤僻,深居簡出。李夫人恐怕至今還認為愛子在驪山的別莊療養。
「你不說,母親又怎會知曉?」李曄正要下榻,又說,「你去打聽一下端午競舟的事情。」
「怎麼,郎君想去看嗎?」鳳簫記得郎君以前不怎麼愛湊熱鬧的。不過入了城開始,就一直聽百姓說端午競舟乃是陽苴咩城的盛會。到時候城中的達官顯貴,應該都會出席。
「南國的競舟想必與長安的不太一樣,去看看也好。」李曄笑道。
「山南東道一戰,虞北玄雖沒有得到那五州,但朝廷為了安撫他,將長平下嫁,倒是大大地抬舉了他。」李淳輕扯了下嘴角,「如今朝廷勢弱,只能犧牲長平的幸福來換取淮水一帶的太平。但虞北玄將來只會比河朔三鎮更難對付,他跟皇叔連成一線,父親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所以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您需先沉住氣,別因長平郡主而屢次觸怒太子和聖人。聖旨已下,再難更改。」李曄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次李淳之所以會到驪山來散心,正因為向太子進言,欲更改長平的婚事,被太子狠狠訓斥,心灰意冷之下,才會離開都城。
長平自小養在宮中,李淳沒有親妹,憐她身世,對她格外疼惜。長平也總是「阿兄長」,「阿兄短」地叫著,可他現在卻無顏面對她。
李淳收拾心情,笑道:「我去看看他們安置得如何了。那位木世子似乎很想去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