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嘉柔把慧能帶回王府, 崔氏和大夫都很是吃驚。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 竟能請動慧能。
慧能沒有多說, 直接為木景軒診治。大約過了一刻鐘以後, 他起身對眾人言道:「小郎君的確先天不足, 故身體孱弱, 進食困難。應該是懷胎之時, 未悉心調養所致。貧僧先開幾服藥為小郎君調理, 等過了今夜再說。」
崔氏聽出這話中的蹊蹺之處。就算柳氏居在別宅,也應該是衣食無憂,何以會在懷孕時,不悉心調養?但見她哭得傷心欲絕,也暫時壓下心頭疑慮。
慧能在木景軒身旁守著, 崔氏便讓眾人各自回去休息,又命乳母留下小心照看,有事再行稟報。
順娘扶著柳氏回房,柳氏坐在床上,叫下人都退出去,止了哭聲。
順娘坐在她身邊,以為她擔心年幼的弟弟, 柔聲安慰道:「阿娘,您別傷心了, 慧能大師不是開了葯給阿弟嗎?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柳氏卻握著她的手道:「我要說的不是此事。今日你也看到了, 四大氏族明爭暗鬥, 南詔這幾年不會太平。為娘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嫁到長安去最為妥當。」
「阿娘,您在說什麼?女兒怎麼可能……」順娘不懂柳氏之意。
柳氏往門外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我收到一個消息,大王會帶著世子去長安,剛好王妃家中辦壽宴,可能也會帶著郡主去長安省親,阿娘會為你爭取同去的機會。」
「阿娘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順娘一下緊張了起來,「王妃會同意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阿娘自然有辦法。你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為自己謀一個好的前程。」柳氏說道,「長安裡頭世家大族那麼多,你找個庶子做妻,也好過陷在這泥潭之中。」
今日看著四大氏族爭吵,順娘心中也很是不齒。無論他們怎樣富有,在南詔多有權勢,終究少了中原百年望族的那種底蘊。她做夢都想去長安,從前不敢奢望,如今聽柳氏這麼說,自然是百般願意的。
過了一夜,木景軒的情況果然好了許多,慧能便向崔氏告辭回去。崔氏親自送他到門外。慧能抬手道:「王妃請留步。」
「四郎的病多虧了大師,才能好轉。可您不願意收任何東西,這叫我們心中難安,不知如何感激您才好。」
慧能搖頭道:「王妃不必客氣。貧僧出手相救,本就不圖任何回報。只是四郎君的病並未大好,貧僧也只是勉力維持現狀。若怕積重難返,還請前往長安一試。那裡彙集天下名醫,還有很多能人異士,想必能找到方法。」
「多謝大師,您慢走。」崔氏恭敬地說道。
她目送慧能離去,獨自站在門前深思。自十六年前,她被迫遠嫁南詔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長安。不知那裡是否人事全非,也該回去看看了。
出乎眾人所料,木誠節竟然在當日傍晚,便已經快馬趕回家中。他先是到木景軒的住處看了一眼,木景軒正在熟睡,便沒有出聲打擾,然後徑自去了崔氏的住處。
崔氏正在跟阿常繡花樣,聽到門外的婢女叫「大王」,兩人都十分意外。
阿常連忙下榻行禮,崔氏仍然坐在榻上,只微微俯了下身子,神情還是一貫地冷淡。
木誠節自己上榻,對崔氏說道:「競舟大會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的確需要調查清楚。另外我接到聖旨,聖人命幾地節度使和藩王攜嫡子入都城,我和二郎也在列,過兩日便要啟程。」
崔氏心中一動,問道:「為何如此突然?只招了你們幾位?」
木誠節神情凝重:「說是要在曲江設宴,考一考這些年輕子弟的才學,優勝者可以授予散官的品階,以示天恩。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等到了長安,再向兄長請教一番。」
木誠節口中的兄長,自然是崔氏的長兄崔植。崔氏想了想說道:「妾身剛好也有件事與大王商量。母親過壽,妾身已有十數年沒有回過長安。趁此機會,想回去一趟。」
木誠節看向她,目光灼灼:「你,是要與我同去?」
崔氏別開臉,淡淡地說道:「我只是想著母親和兄長還沒見過二郎,順道還可以看一看那位李家的郎君。既然目的地相同,自然是與大王一起去。」
「阿念……」木誠節傾了下身子,想去抓崔氏的手,覺得她也是在擔心自己,才提出同行。
婢女卻在門外說道:「大王,王妃,高夫人說有要事求見。」
木誠節惱她來的不是時候,問道:「是何要事?」
婢女回答:「高夫人說找到了救世子的人,特意帶來。」
兩個人都有些意外。崔氏原以為那人只是暗中出手,不願意留下姓名,卻不想被高夫人找到了。
木誠節也正好奇到底是誰救了木景清,按理說憑著這一條,便可以讓雲南王府對其感恩戴德,答應任何條件,那人卻不願露面。
現在終於肯現身,他自然是要見一見的。
他們到了前堂,高夫人將一個其貌不揚的年輕男子帶上前來。他自稱是高家的弓箭手,事發時在江邊巡邏,看到木景清遭遇危險,便出手相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事後就收隊回去了,所以王府的人才沒有找到他。
眾人皆知高家的箭法精妙,恐怕整個南詔也找不出第二家。此事情理上倒也說得通。
高夫人說:「族領不在,我為著競舟大會上的事,徹查上下,才發現了他。當時有幾個人跟他在一起,都可以作證。還有,這是從江中打撈上來的箭,上頭有我高家的族徽。」
木誠節只看了一眼高夫人呈上的箭,然後審視那名男子,緩緩地說道:「你既然救了世子,便是我王府的恩人,想要什麼賞賜?」
那人跪下,誠惶誠恐地說道:「小的不敢要賞賜,只是做了應當之事。」
「話雖如此,我卻一向賞罰分明。來啊,賞他五貫錢。」木誠節揮手吩咐道。
五貫錢是不小的數目,尋常人家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多錢。那人感恩戴德地收下了。
高夫人走了以後,木誠節將箭放在一旁。他雖賞賜了那人,直覺競舟大會上出手的人不是他。
既能在混亂之中,有那樣的膽識和判斷力,絕不會是如此的言行舉止。
高夫人今日來,不過是想撇清高家與銀環蛇一事無關。但高家還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四大氏族各個都有可能,都想取而代之。木景清是嫡子,若有三長兩短,雲南王府便難以為繼,自然要把位置讓出來。
可事發之時,幾家的郎君又全都下了水,誰都有可能接觸到銀環蛇,這又實在是難查了。
此時,堂外傳來木景清的聲音:「阿耶,射箭的人是不是找到了?快給我看看。」話音剛落,木景清和嘉柔便一道進來了。
「你還有沒有規矩?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木誠節斥道。
嘉柔向木誠節行禮,木景清卻徑自坐在崔氏旁邊:「阿娘,快說說那人長什麼模樣?」
崔氏柔聲道:「是高家的弓箭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你阿耶已經賞過他,這會兒,跟著高夫人回去了。」
木景清臉上難掩失望的神色。他還想當面謝過,跟那人好好切磋一下的。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木誠節嚴肅地說道,「你需跟我去長安一趟,聖人會在曲江設宴,考察你的才學。你自己好好想想,到時該如何應對!」
「阿耶,您嚇我的吧?為什麼要考我啊?詩詞歌賦我樣樣不行,這不是要去御前出醜嗎?」木景清睜大眼睛。
木誠節威嚴地看著他:「知道這次山南東道為何叛亂?就因為那人想子承父位,可人品能力全都不夠格,才被聖人否決。表現不好,你這世子之位,只怕到時候也難保。」
木景清有種天塌了的感覺,像根霜打的茄子一樣,歪倒在塌上。他並非貪戀權位,而是做了十三年的世子,要是被聖人剝奪了封號,那他以後就沒臉在南詔待下去了。
崔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對嘉柔說:「昭昭,你也要準備行裝,我和你一同去長安。」
「我們也去?」嘉柔不敢相信,竟然這麼快又要去長安了。雖然這個時候的天子還不是元和帝,她也不是被捕的死囚,可她心裡莫名地抵觸那個地方。
到了長安,便有機會見到她素未謀面的未婚夫了吧?上輩子他一直籍籍無名,退婚以後如何了,她也沒有太在意。
這輩子她既然決定遵守婚約,那麼他是否體弱多病,是否人中龍鳳,她其實沒那麼在乎。
可能她無法再去愛一個人了,卻會努力地過好餘生,彌補上輩子的錯誤。
但因裴延齡極善阿諛奉承,且他主理財政以後,天子每年可進賬五十萬緡,所以那些彈劾他的大臣,大都被貶官流放了。朝堂上再沒有人敢說他的不是。
「明日妾身帶著昭昭和順娘回家,與兄長說說此事。」崔氏道,「妾身知道大王不屑與他們為伍,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以用錢財解決的問題,便不要吝嗇。」
木誠節知道崔氏所言有理,但他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只撿了別的話來問:「你要帶著順娘去崔家?」
崔氏點了點頭:「既然讓她來了,總要帶她四處走走,長長見識。妾身想,若是也能為她在京城找一門親事,以後或許能跟昭昭互相照應。畢竟是自家姐妹,再也沒有更親的了。」
木誠節聽她說的這般大度,心裡又很不是滋味。哪怕她在乎自己一點,恐怕也做不到對順娘如此心無芥蒂。再想起當年那些事,立刻如鯁在喉。
「這些事情,你做主吧。」木誠節悶聲道,「明日我帶著二郎進宮,若趕得及便去崔家接你們。」
崔氏本還想跟他說一說為木景軒求醫的事,木誠節卻不怎麼在意,去木景清的住處與他說事了。
阿常忍不住對崔氏說道:「大王最在意的兒子始終只有世子,那四郎君不過就是個妾生子,王妃也不用太把他當回事。」
「他要真不當回事,為何還生出來?一生出來就帶回府里來了?」崔氏沒好氣地說道。
阿常忍不住笑:「我還當您一點都不在乎呢。那柳氏慣會使用手段,又裝楚楚可憐,大王哪裡是她的對手。您若願意服軟,向大王好好解釋當年的事,也不會生生把他推給旁人。」
「我行得正,坐得端,無需解釋。他跟誰在一起,我不在意。」崔氏扶著阿常回房,叮囑道,「你把明日帶回家的東西再對一遍。」
阿常應是,知道她慣是嘴硬。都已經勸了十幾年,夫妻倆還是老樣子,明明心裡都在意對方,偏偏誰也不肯低頭。她記得娘子剛到南詔的時候,還嬌氣得很,因為想家,幾乎天天都要哭,那時大王還很耐著性子哄她。
時間能把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磨鍊成沉穩的主母,也能把曾經的深情沖淡。
第二日,崔氏雖起了個大早,但木誠節和木景清起得更早,已經進宮去面聖。
嘉柔還賴在被窩裡,硬是被玉壺拉了起來。她看到玉壺忙裡忙外,吩咐婢女拿衣裳,又取出香粉口脂,嚇了一跳:「不過是去崔家,不用這麼隆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