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邢岫煙
賈赦心中其實也是有幾分算計的。
但賈赦年紀大了,卻偏好女色,又飲酒作樂慣了,正事不過稍稍想想,心神就全撲到美色之上,全不顧別的。
畢竟多年以來,全是二房在管事,賈赦也早已習慣將諸事全拋。
如今雖然心中有不平之處,但荒唐慣了的賈赦也隻是想想,眨眼將將心中的不平拋到腦後。
而邢夫人本是填房,出身不高,賈赦也不把她放在眼裏,更管不住賈赦。
如今邢夫人自己使力,想把二房壓下去,也被不過是因為多年以來,榮國府全是王夫人和王熙鳳的天下,她這個大房奶奶太沒臉麵,心中不平而已。
他們夫妻二人,說白了都不是心氣高的,真讓他們兩個鬧騰,也著實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
其實誰都瞧得出來,邢夫人為什麽一直在探春跟前鬧?
還不是在王夫人那邊得意了兩天,發現王夫人她著實惹不得。
而探春是晚輩,不好和邢夫人撕破臉。
又是庶出的女孩兒,如今掌家也不過是王夫人再沒了嫡女兒在家中,別的姑娘又沒有探春靈秀,才輪到了她。
便是探春如今管家,也多有人說閑話的。
而二房又式微,麵對邢夫人,探春隻能忍讓一二,可即便這樣,也沒見邢夫人占什麽便宜,反倒邢夫人依舊沒臉。
大房說探春不知禮,麵對長輩也不給麵子。
二房說邢夫人不尊重,好好的大房奶奶,天天去給小輩們臉色瞧。
林翡又冷眼看了兩日,發現憑賈赦和邢夫人兩個人的手段,想讓榮國府亂起來,實在是天方夜譚。
林翡一時也有些無力,他倒是有心幫大房一把,但榮國府的大房……有些不給力啊!
賈赦一味好色。
邢夫人一味去尋探春的難看。
雖有一個脂粉堆裏的能耐人王熙鳳,但王熙鳳尚在病中,且人人都知道王熙鳳是偏著二房王夫人的。
而大房雖有二子。
但長子賈璉素來是幫著二房料理家事。
至於另一個,其地位舉止一如賈環,且年紀小,更沒有亂家的本事。
林翡想想,都覺得心累,雖然榮國府已到末世,但明顯一時半刻不會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偏偏宣皇想拿四王八公開刀,如果不出意外,宣皇這等行徑是因為他年事已高,將不久於人世。
故而恐這幾家勢大,使得本就沒什麽本事的太子登基之後,成了無權傀儡,甚至丟了祖宗基業。
林翡想著,一臉無奈的在密折上寫道:
臣無能,大房賈赦貪花好色,不理家事,邢夫人誌短才疏,臣隨暗裏相助,但其不堪重用,尚不能擺平家中庶女。
臣雖盡力助之,然此二人不知上進,使臣枉費心力。
及至賈璉,其夫婦二人,雖是大房之人,卻心係二房,臣欲幫扶,險遭其察覺,臣不敢輕易再勸。
還望聖上更寬限些時日,讓臣能緩緩圖之,以免操之過急,反亂大計。
臣林翡拜上。
收到密折的宣皇:“……”
好一個無能!
好一個無能啊!
在北疆各事都能妥帖完成,其心思縝密,能力過人讓大司馬讚不絕口的人,到了京中就無能!
榮國府中的林某人則慢悠悠的喝了口清茶,臉上虛假是無奈顯得越發沒有誠意。
當然要無能。
雖然說他一心要和榮國府撇開關係,拉開距離,但玩死了榮國府對他有什麽好處?
而且還是讓他住在榮國府中玩死榮國府。
他都進了榮國府的大門了,到時候榮國府被抄家奪爵全家流放或抄斬。
他們兩個在榮國府中住著的人就能輕易幸免,能幸免才見鬼了。
林翡想著,仍舊一邊喝茶,一邊歎息著說道:
“我倒是想好好展現實力啊,但條件不允許啊,我總不能自己老是跳出來在榮國府中搞事吧,史老太君又不是傻子……”
林翡嘮嘮叨叨的說道,如同一個空有嘴皮子的廢物。
一個站在門外側耳傾聽的小廝站的筆直,忽然見林翊過來,連忙佝僂了腰板,對林翊討好的笑道:
“翊哥兒,大爺在裏麵呢,您請您請!”
林翊就噔噔蹬的快步走進來,氣呼呼的說道:
“你是傻了還是抽了瘋了,還不肯搬出這榮國府,我可告訴你了,誰都能住在這裏,唯獨黛玉不能住在這裏,這裏是要黛玉命地方,你讓她在這裏住的越久,她就死的越快!”
林翊說著,整個人都焦躁的很。
林翡聞言隻淡淡的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啊!你知道還不趕緊讓黛玉搬出去。”
林翊說著,簡直想掐死眼前的林翡。
偏林翡不疾不徐的從一旁的一個小盒子裏拿出數張寫了生辰八字的文書,上麵諸事標注的清清楚楚。
林翊一一看去,隻見其上寫著不少字,但總歸來說,都是些五行之類。
林翊細細看去。
隻見第一個便是賈寶玉的,林翊對裏麵的內容不大能看懂,隻看上麵寫道:
石
屬金
雖為石,但石歸金類,克木。
下一個則是黛玉的,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林翊仍舊看不大懂,隻能看懂上麵表明了五行屬木。
而後則是寶釵的金。
紫娟的土等等。
一頁頁的翻看過去,林翡和黛玉皆是五行屬木,他林翊五行屬水,榮國府眾人則多以金火為屬。
林翊看了半晌,才有些茫然的說道: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麽?”怎麽就突然扯起封建迷信了?
林翡聞言嘴角一抽,無奈道:
“總讓你去家學,你總不去,自覺無所不知,怎如今就連簡簡單單的五行相生相克都瞧不明白了。”
林翡說著又是一歎,歎道:
“原本把你托付於我,是指望你成才,卻不想這一年多了,你半點沒出息也就罷了,反而越發不曉事兒,這實在是我的罪過。”
林翊被林翡這陰陽怪氣的話氣到了。
果然這林翡看著溫和,實則脾氣比誰都大。
他剛才不過順嘴說了他一個傻字。
這邊就一連串的來嘲諷他。
這可真真是……
林翊想著,也陰陽怪氣的說道:
“京中那些稱你溫潤如玉,如春風一般的人,真該去好好洗洗眼睛,也不知一雙眼睛瞎成什麽樣,才能把大尾巴狼看成小白羊。”
林翡聞言,嘴角微抽,也不理林翊,隻淡淡地說道:
“我原先做過兩次怪夢,但夢醒後都心中認定賈寶玉是個禍害,後來又聽說賈寶玉也曾做過一些怪夢,說看見過一些冊子,我便想著,那興許是天兆,就悄悄去見了一位名師,請他看了看這些生辰八字。”
林翡說著臉上蒙上了一層寒意,冷冰冰的接著說道:
“黛玉與賈寶玉的命格天生相補,他們是天生的姻緣,黛玉會愛上賈寶玉,賈寶玉也一心隻有黛玉,隻是他們二人有緣無分,成親之日,便是黛玉香消玉殞之時。故而我命人日日引著黛玉,讓黛玉心中對賈寶玉生厭,斷了這姻緣,好免了這遭。”
林翊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
“這就是了,本來賈寶玉就是個破石頭,不過是被紅塵富貴迷了眼,才往這裏禍害人的,怎麽也不該讓我們黛玉去補他。”
就算欠了眼淚,也不行。
林翊想著,心中的小人憤然握拳。
什麽金玉良緣!
什麽木石前盟!
全都那涼快那歇著去。
林翊想著,接著聽林翡說道:
“這還不是更奇的。”
林翡說著,臉上的寒意更甚,冷冷地說道:
“那位高僧是為不出世的高人,他仔細看了黛玉寶玉和薛大姑娘的命格,向我說:黛玉原本該是獨女,要受寄人籬下之苦,且情深不壽,年少夭亡,卻會以己身,換得情郎一世圓滿,夫妻和睦,子孫滿堂。”
林翡說著,又拿出一枚金鎖,冷笑道:
“這金鎖更是有趣,不離不棄,芳齡永繼。讓這薛家大姑娘借著這金鎖,能和那賈寶玉無緣反得緣,也是有趣。隻是這緣分,仍舊是借金克木,占了木石姻緣,得了金玉榮華。隻是金玉成良緣,可惜這被克死的木,本就要死,還得死的更淒慘。”
林翡說著,忽然又笑了起來,笑道:
“雖說那薛大姑娘的命格仍然與黛玉有礙,但如今那賈寶玉已經遠走,薛大姑娘那借來的金也就不頂用了,已經礙不了黛玉,隻需要我命人在金陵動些手腳,管叫賈寶玉永遠不會出現在黛玉麵前,也就完了。”
林翡說罷,輕輕一笑,對林翊說道:
“我知道你埋怨我,怨我執意要來,反讓黛玉又病了,但你也需知道,賈寶玉在一日,黛玉的病就一日不能好全,需這真克著黛玉的人遠了,黛玉才能好呢。”
林翊聞言一時也瞪大了眼睛,說道:
“你想要賈寶玉的命!”
林翡聞言笑的溫和,笑道:
“那賈寶玉就是一個王八羔子,在丫鬟堆裏吃胭脂吃慣了,瞧著最尊重女兒,實則絲毫不顧女兒家的清譽,黛玉的閨譽更是幾次險些被他們榮國府毀完了,這口氣我還記著呢。”
林翊聞言,忽然想到林翡那睚眥必報的為人。
林翊忍不住為榮國府默哀了一下,雖然不知林翡會做什麽,但林翊總覺得林翡想玩死榮國府。
但林翊正想著,卻隻聽林翡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
“榮國府新的了一批殘次的貨,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明天就要先給銀子了,你去給他們攪和,如今榮國府若是再賠了這一筆,銀錢上也就徹底空了。”
林翊聞言一張臉有些發黑,忍不住低聲問道:
“你確定?”
林翡十分坦然,說道:
“確定,讓你去你就去,那麽大筆的生意,絕不許他們做成了。”
林翊頓時兩眼望天,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來。
剛才他和林翡商量的是榮國府的不好,是吧!
怎麽突然間就去幫榮國府?
林翡你是前幾天喝酒把腦子喝壞了吧。
林翊想著,很想把林翡的腦殼掀開,看看裏麵被榮國府灌了什麽**湯。
但林翡隻是說道:
“你不願意也沒事,你不去鬧,我也可以派別人過去。總歸效果一樣,也就罷了。”
林翊:“……”
這腦子有坑的古人。
林翊想著,氣呼呼的退下去了。
林翡也同樣命人動了些手腳,加上一波暗地裏埋伏好的,管叫這事不成,才算罷了。
次日也巧,恰好是薛姨媽的生辰。
天色才稍晚,就有人來請林翡過去。
林翡尋思著自己明日無事,就答應了去。
因薛姨媽是女眷,且不欲大辦,隻是小聚,所去男子不過薛蟠、薛蝌、林翡、賈璉等人,零零總總,也坐了一桌,隔了兩扇屏風,則是女眷們的席。
眾人也都早備了賀禮。
黛玉讓人送了兩色針線過來,自己則因尚在病中,未曾前來。
林翡則送了一幅富貴無邊的牡丹花來。
薛姨媽瞧了這畫,見這牡丹畫的極好,又是名家所出,更是歡喜,就連忙命人把牆上的童子戲蓮圖取了下來,換上了這幅。
薛姨媽這才高興的說道:
“我原來就想掛個花兒在上麵,隻是這好畫從來都是各家收著,市麵上有的,我又覺得俗氣,如今可算得了張好的。”
薛姨媽今日是壽星姥兒,眾人自然恭賀她。
也連連說好,薛姨媽這才對林翡說道:
“翡玉,你有心了。”
薛姨媽說著,看著林翡笑了起來。
又因薛姨媽和寶釵也定了一本小戲請眾人看,賈母王夫人也都因病沒來。
邢夫人自然成了主客,因賈母也偏愛黛玉,黛玉在榮國府也非同一般,便是她們也不能招惹。
邢夫人本就瞧林家兄妹不怎麽順眼。
如今林翡也在,還送的畫極好,邢夫人就在薛姨媽旁邊悄聲說道:
“林翡這孩子也是荒唐,誰不知道他們家清貴,可再清貴,也不能明晃晃的用畫來諷刺你們是商賈之家,我實在看不下去。”
薛姨媽聞言臉色微變,但還是說道:
“大太太多心,這牡丹本是祝人富貴的,想來也是因此送的。隻是我不老,我若老了,如老太太那般,就該送不老鬆了。”
薛姨媽說著就笑了起來,隻不再和邢夫人聊了。
路上偏又看見幾位姑娘中,又見一個衣著普通的邢岫煙,這邢岫煙穿的有些寒酸,但她生的端雅穩重,薛姨媽瞧著好。
就想著,這邢岫煙家道貧寒,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便想說與薛蟠為妻。
但又想著薛蟠素昔舉止輕浮,又恐糟蹋了人家的女兒。
一時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