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 秋彤

  賈赦想著,心情很糟糕。


  更有林翡在旁邊做小人,笑道:

  “大舅舅寬厚,即便府中寶玉多有不是,也蓋過了璉二哥哥,您也從不介意,隻是二舅舅如今的確做的太過,許多禍事皆因寶玉而起,連累了你,卻半點歉意也無,實在是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賈赦聞言,連連點頭,可不是麽。


  原本榮國府在文官集團中經營的好好的。


  結果賈寶玉上去就弄的榮國府文名盡毀,便是愛學的賈蘭等人未來想步入仕途都會受些影響。


  這若是換做別家的公子哥兒犯了這等大錯,便是不除族,也會被打掉半條命,一年半載都別想下床。


  可賈寶玉呢。


  賈政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場,惹得賈母王夫人痛哭一場,此事便不了了之,再沒人去提賈寶玉犯的錯,賈寶玉養了幾日傷就愉快的在府中隨意玩去了。


  賈赦想想,也覺得氣惱。


  隻是賈赦對家中爭鬥沒多大的興趣,才惱了一陣,賈赦就嬉笑道:


  “前陣子我瞧見老太太房裏有個模樣兒出挑的,生的蜂腰削背,鴨蛋臉兒,模樣雖然不是十分出挑,但瞧著也是個溫潤可人的,我就想著,若是有機會就去讓人勸勸她,讓她從了我,給她體麵。”


  賈赦說著,笑容漸漸變了味兒,方才還在滿心憎惡的說起二房,眨眼心思就飛到別處了。


  林翡心中無語。


  怪不得榮國府大房二房至今安穩無事,賈政的貪花好色不理家事還真是功不可沒。


  林翡想著,又聽賈赦說道:

  “隻是老太太房裏的人,也最和寶玉相熟,翡玉,你何時有空了,不妨幫舅舅我探聽一二,若是這鴛鴦已經和寶玉有了首尾,我便熄了這心思,若是沒有……”


  賈赦說著就是一笑,笑的一張老臉都皺出花了。


  林翡眉心一皺,下意識的說道:


  “鴛鴦啊,鴛鴦是老太太跟前的第一得意的丫鬟,你若是要她,隻怕老太太在一日就有一日不行。”


  賈赦聞言笑的越發得意了,笑道:


  “老太太不願意,可她願意,老太太還能硬留著她?我瞧上的人,豈能不入我手了?”


  賈赦說著,大笑幾聲。


  林翡心中反感,又想起黛玉曾經說過,鴛鴦是個好的,便笑道:

  “老太太如今還病著。身為人子,不能近身侍奉,但納妾之事,想來這事近幾個月都提不得。何況咱們這等人家事事都有人盯著,更怕人挑錯去,何苦為了一個丫鬟被人挑了刺兒。”


  賈赦聞言一時也點點頭,倒是聽進去了。


  若是賈母好好的,他弄走鴛鴦,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即便是惹得賈母生氣,也不過是他過於混賬。


  但賈母尚在病中,他這個做兒子的,若是執意要弄走賈母身邊的得意丫鬟,隻怕在旁人眼中,賈母倒成了被他氣病的。


  賈赦想著,一時也按捺住了心中的邪念,隻說道:

  “你說的不錯,便是要收了這鴛鴦,也需得老太太病好了。”


  總歸這鴛鴦並不是絕色美人兒,他如今倒是新的了兩個模樣好的,過些天,新來的膩了,再動一動鴛鴦也不是不可。


  賈赦想著,就說道:


  “翡玉,你也十四了,身邊卻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兒,我看著也心疼,這幾日我到得了兩個貼心的,不如我賞你一個,如何?”


  林翡聞言嘴角微抽,麵對賈赦這明顯不對味兒的話,林翡的臉上也難免紅了紅,腦海中浮現周凝芳那張英姿颯爽的臉。


  一年未見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林翡想著,一張臉又紅了紅,一想到自己的臉曾被周凝芳用手捏過,林翡就覺得雙頰滾燙。


  隻是林翡這副模樣,落在賈赦眼中,賈赦隻當林翡是害羞了,聞言就哈哈一笑,笑道:


  “這有什麽好羞的?陰陽調和之事,本就是天經地義,你也不用羞,我把秋彤給你,今日你就領了她去吧!”


  賈赦滿不在乎的說道。


  林翡聞言嘴角抽了抽,連忙拱手說道:


  “舅舅,林家祖訓有雲,大婚之後,三十無子方能納妾,恕翡玉不能受。”


  賈赦聞言滿不在乎的拍了怕林翡的肩膀,說道:

  “林家還剩幾個人?誰還能管了你?你現在就是林家的家主,憑他什麽規矩,你不認,那就沒這個規矩。”


  賈赦說著,摟著林翡就要向前走去。


  林翡趕忙隨口扯了個理由避開了,再不敢和賈赦久待。


  賈赦卻是認真的,便是林翡尋借口不要人,又逃似的走了。


  賈赦也讓人帶著秋彤,送到了林翡的院子裏。


  隻是林翡院子裏的幾個小廝攔起人來太給力。


  秋彤等人幾次三番的說是賈赦送來的人,是來給林翡做妾的。


  也無人敢讓她進,更有雲明死死的堵著門,大聲說道:

  “你們還是回去的好,林家家規上寫的明明白白,男子三十無子才可納妾,你們現在不回去,等我家大爺回來了,也得送她回去!”


  秋彤幾人被雲明的叫喊弄的有些尷尬。


  最尷尬的就是秋彤。


  秋彤人也生的有幾分顏色,本身亦是輕浮之人,聞言便輕浮的用帕子砸在雲明的臉上,罵道:

  “你們這群下作的王八羔子好沒個臉皮!我是給你們主子的人,也是你們這幾個東西能攔的?如今你們到替主子做主意了。”


  秋彤這等人,原本是賈赦的姬妾丫鬟,而賈赦年邁昏聵,偏貪花好色,邢夫人管不住他。


  準確說,邢夫人不僅不管賈赦胡來,還每每在賈赦瞧上那個丫鬟之時替賈赦張羅。


  因又因邢夫人這般行事,賈赦院裏的人也就難免多了些。


  故而除了幾個知理有恥的,其餘的或與二門上的小幺兒們嘲戲的,或與賈璉眉來眼去的。


  秋彤雖然是賈赦新得的俏丫鬟,但才幾日的功夫,就因偶然見賈璉見賈赦,就和賈璉對上了眼。


  原本秋彤還想著,自己既然被賈璉看上,便早晚會被賈璉得了去,故而見了賈赦院中別的姬妾丫鬟,心中還有些得意。


  卻不想賈赦今日回去,直接就讓人帶她去林翡處,把她給了林翡。


  這秋彤如何情願?

  榮國府的下人可沒少說林家的寒磣話。


  有的說:

  林翡好好的一個哥兒,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幼年起就苦練文武技藝,好不容易有了功名,還因時運不濟,被拋到了北疆,好不容易回來,才有讓林家有了幾分起色,就又失了祖上舊居。


  有的說林家貧困,讓好好的姐兒自幼身體孱弱,偏偏林家養不起這病弱的姐兒,就讓她一日病重似一日。


  這等說法是榮國府中的主流。


  秋彤也沒少聽說這些,又因府中人也常說,說榮國府最絕色的人不是府中的姑娘,而是如今府上住著的林家大爺。


  又說林翡憑借一副天成的好容顏得到太子的青睞雲雲。


  讓秋彤在對林翡好奇之餘,心中也有幾分不齒。


  如今被賞給林翡,也就越發的不情願。


  而今雲明攔著不許進,秋彤心中還有幾分竊喜,一邊在心中暗罵林家窮酸還規矩多,覺得什麽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純粹是林家太寒磣,才立下規矩,好讓林家的二郎娶得到媳婦兒。


  若非如此,如同賈赦等人,管他多大的年紀,隻要想要,豈能沒有?


  秋彤想著越發堅定了決心。


  但少不得裝模作樣的罵了雲明幾句,表明了自己順從賈赦,才對帶她來的人說道:

  “他們如何都不肯讓我去,我們又何必在此處讓他們羞辱,我們不如回去稟告了老爺,讓他們知道厲害!”


  卻不想那幾人隻說道:

  “老爺說了,你從今往後就翡大爺的人,你就在這裏待著吧!”


  秋彤聞言,臉色微變,連忙說道:


  “我如何留下?他們進都不許我進去,難道要我守在這門口?任他們羞辱?我好歹也曾是老爺的人,如今更是老爺賜下來的,我在這裏被人羞辱,又把老爺的臉麵放在什麽地方?”


  那幾人聞言,一時也都有些沉默。


  秋彤這話說的沒錯。


  她是大老爺賞賜下來的,她當眾丟臉,大老爺麵上也無光。


  但讓秋彤留下是大老爺的命令,他們也不得違背。


  幾人想著,正要再說,就聽秋彤說道:


  “本就是大老爺讓我來的,他們不讓我進去,就是對老爺不敬。老爺讓我來,定是給林家大爺提過的,隻是他的人還不知道。我若是一直在此地,隻會丟盡了老爺的臉,不如我們都回去,等林家大爺回來,知道了原委,讓他去找大老爺認錯去。”


  此言一出,幾個領著秋彤的人也都點點頭,冷冷的朝雲明說道:

  “你們幾個也都聽好了,我們大老爺賜人過來,豈會未曾經過翡大爺的同意,如今秋彤姑娘來了,你們卻把秋彤姑娘攆走了,我看你們翡大爺回來了,你們怎麽解釋。”


  這人說完,就對秋彤說道:

  “我們走,我們回去等著他們求我們!”


  雲明等人豈會被嚇到。


  站在原地,笑容依舊的目送秋彤等人離開。


  當晚,林翡回來。


  雲明立即來說道:

  “今個兒大老爺來送了一個丫鬟,我們記得哥兒曾經說的,林家沒有納妾的規矩,便是膝下無子,也必須在三十之後,所以我們就把那丫鬟攆走了,並未讓她進來。”


  “做得好!”林翡頓時笑了起來。


  本來還有些提心吊膽雲明頓時見覺得身上輕鬆了不少,心中的顧慮瞬間煙消雲散。


  果然,跟著一個重規矩的主子,往往隻需要與敵人剛到底就對了。


  林翡卻沒心情理他。


  賈赦難以和二房鬥起來。


  賈赦是個色中餓鬼,但好色貪多,卻幾乎從未與二房發生過正麵衝突。


  相反的是,因為賈政偶爾也會給賈赦送來一兩個有意思的丫鬟,賈赦也是收的臉紅心跳,更沒心思和二房對著幹。


  林翡想著,心中也是為難。


  榮國府內鬥的核心便是大房與二房。


  但大房賈赦不爭氣,一味地好色,並不理家中諸事,偶爾因二房過分動怒,但隻要美貌丫鬟到位,也就完了。


  至於邢夫人,論起家事手段,邢夫人被王夫人完虐。


  林翡想著,心情有些糟糕,指望著榮國府大房能攪事兒,還不是得他自己給榮國府的人挖坑的。


  林翡想著,一時有些無言。


  而賈赦處,早有秋彤等人訴說了雲明等人攔人之事。


  賈赦便說道:

  “狗仗人勢的狗東西,我乃是林翡的長輩,我送給林翡的人,他們竟也敢拒。”


  旁邊一人聞言,就趕忙把秋彤的話拿了過來,連忙說道:


  “大老爺,他們囂張不過是想著翡大爺不在,若是他回去了,原本該是他的東西,卻被攆了回去,他回來怎麽可能不怒,少不得來您這裏,求您原諒。”


  賈赦聞言,伸手就是一耳刮子打在那人的臉上,罵道:

  “你以為我要她去是做什麽?輪得到你自作主張了?”


  送秋彤過去,說到底隻是安撫氣急的林翡。


  什麽時候成了恩賜了?


  賈赦想著,隻聽秋彤說道:

  “老爺,那翡大爺不識抬舉,您又何必這樣動怒,他收我,我就跟著他,可我連門都進不去,我也隻能回來……”


  秋彤話還沒說完,也挨了賈赦一耳光,隻聽賈赦怒道:


  “你們兩個都記好了,我可不是送你們去作威作福的,還翡玉不識抬舉,我看是你們兩個不識抬舉!”


  賈赦說著,指著秋彤罵道:

  “下作的娼婦!我讓你去,是看你還生了幾分顏色,勉強能配得上他,才讓你得了這好事,你還敢給我說什麽他不識抬舉,我看你才是不識抬舉!”


  秋彤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滿腦子都是嗡嗡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偏賈赦此時已經沒心思再和秋彤等人說什麽,等賈赦讓他們退下,那幾個人一出去就指著秋彤罵道:

  “下流胚子!我們真是瞎了眼了才會信了你的話,害我們被老爺罵!”


  幾個人說著就將秋彤推搡到牆邊,使勁打了三四下,才走了。


  秋彤原本還心中得意,覺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已經回到了賈赦處,不必去跟著林翡吃苦頭,還暗自得意。


  而實際上。


  秋彤雖然挨了一巴掌,但賈赦好似沒了再送的想法,秋彤也跟著放心不少。


  不必去跟著林翡,這對秋彤來說,這就是沒了受窮苦的好事,當然是令她喜上眉梢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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