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想留下一個孩子
霍老用盡力氣握緊我的手,好像生怕我會不見了,他的眼睛裏開始蓄滿了眼淚,我心裏狠狠的揪緊……
“唐蘇,對不起。”霍老吃力的張了張唇,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下來。
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霍老會在我麵前,在這個時候,流眼淚。
這種感覺,好像有什麽扼住我的喉嚨,我難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許久許久,我才哽咽著:“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
我的嗓子直顫,聲音都是逼出來的。
霍老閉眼,讓眼淚流進枕頭裏。
病房裏,安靜極了。
霍景寧站在窗前,視線看著窗外,一聲不吭。
而霍景望,也隻是靜靜的看著。
我很詫異,將視線落在霍老臉上,我好像預感到……將有什麽事情發生。
讓我始料不及的,無法應對的。
霍老張開眼睛,視線虛茫的看著天花板,“有件事,我原本不打算說出來,因為我沒有資格,我隻想給你足夠的保護,將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你,來彌補,可是……唐蘇啊,人之將死,就會變得特別貪心……”
霍老眼睛裏堆滿了淚霧,“貪心的希望能多活一會兒,貪心的希望,自己做錯過的事都能得到原諒,更貪心……你能叫我一聲爸爸。”
爸爸?
我整個人都震住,隻一瞬間,手腳都僵硬起來……難以動彈。
爸爸兩個字,狠狠敲擊在我的心髒深處。
我無法適應,我措手不及。
“霍老……”
我下意識的開口,卻突然又止住,不,我該叫他什麽?
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門口,有輕微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去,看到唐敘站在門口,秦佩和唐櫻也來了。
我一臉的恐慌無措,起身看向唐敘。
唐敘走進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語氣很沉重:“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什麽……”
我好像整個人都傻了,喃喃著,心裏的恐慌將我籠罩……
“你說什麽?”我再次問唐敘,我的情緒有些不穩。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顫抖。
唐敘看著我的眼睛,再一次說:“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唐蘇,記得我跟你說過嗎,你媽媽她……”
我記得!
我記得他跟我說過,說是我媽媽先出軌,可我不相信!
之前不相信,現在也不想相信!
我媽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我再清楚不過,她愛唐敘,為了他,一輩子都沒有再嫁,心裏一直放著他!
雖然我媽嘴上沒說過,但是我知道!
我都知道!
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背叛唐敘,跟別的男人有關係?
我崩潰的捂住臉,我想讓自己冷靜,可是我如何冷靜?
突然就難受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眼淚應聲而出,將我徹底擊潰。
“唐蘇。”唐敘將我抱進懷裏,輕拍我的後背,聲音很輕,像個父親一樣的安慰我。
他說:“唐蘇,我也是剛知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想哭,就哭吧,爸爸在這兒,給你一個肩膀。”
我哭得更大聲,好像一瞬間,什麽都被顛覆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唐敘的女兒,恨了他二十年,可是現在……原來我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是霍老。
我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霍老,為什麽?
為什麽當我知道這個事實,卻是在這種時候?
“去吧。”唐敘輕輕推了我一下,我腳下仿佛鑄了鐵,半晌才抬起腳來走到病床邊。
霍老看著我,眼睛裏,是麵對死亡的不甘,還是對塵世的不舍。
他的眼睛裏,隻有我的身影。
那隻手,艱難的抬了起來,拉住了我。
我沒動,手心冰涼,他用盡力氣的握緊我,似乎想要我給他一點,哪怕是一點點的回應。
我含著眼淚,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我張唇,咽著眼淚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這樣?
為什麽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
為什麽他會離開我媽,離開我?
現在,又為什麽會出現?
很多很多的疑問,我腦子很亂,我崩潰的望著他,希望他給我一個回答。
“對不起。”霍老連說句話都吃力,都快呼吸不上來,但他還是很頑強的在堅持,“我不該離開你們,我很後悔,當初我應該不管任何,不管她心裏的人到底是誰,我都應該堅持的,我很後悔,很後悔……”
他不斷地重複著,不斷的重複……
“當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就想著回來找你們,特別是雲傾的出現,讓我更加堅定要回來找你們的決心,可是我回來晚了……”
他顫抖著手,握緊我,“我回來晚了……她不在了,可是幸好,你出現在我麵前,我讓景寧尋找你們的下落,後來那一次,景寧告訴我,我的女兒就是你……”
霍老激動的流著淚,欣慰的笑著,“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有多開心……”
我聽著,眼淚早就爬了滿臉。
誰是誰非,誰又說得清呢?
如果不是因為我媽心裏的人是唐敘,如果她跟霍老兩情相悅,那我們每個人的命運,可能都會重寫吧?
可是人生,無法重來。
生命,那麽的脆弱……
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喊霍老一聲爸爸,我跟他的相識相遇,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僅僅的幾次麵。
就隻是這樣。
霍老閉眼睡著的時候,我在心裏默默的喊了聲爸爸。
可他永遠睡得了。
不會再醒。
我曾經渴望的父愛,這麽多年,最終隻是一場夢。
後來,雲傾來了,那時候霍老已經被宣布死亡,白布蓋住了他的身體。
雲傾站在門口,狀態差得要依靠扶住門框才能勉強站立,她看著病床上的屍體,許久都沒說話。
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眼淚。
她咬住牙齒,一聲沒吭,但是滿眼的眼淚,還有因為克製而扭曲的麵容,卻真實的在述說著……她的難過。
霍老走了。
是霍景寧和霍景望全權負責處理的後事,我坐在那裏等著。
我始終垂著視線看著某一處。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
以什麽樣的身份。
我能做的,就是這樣等待著,等待霍景寧他們處理好。
雲傾站在我眼前。
我抬起視線。
“我幹爹,有沒有說什麽。”雲傾問我。
她眼睛通紅,因為病痛的折磨,滿眼的紅血絲。
我咽著喉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雲傾一遍遍的問我:“他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幹爹他去世時,痛苦嗎?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我沒想到,雲傾她……
“也好。”雲傾突然冷靜下來,一步一步踉蹌著離開,我起身看著她的背影。
聽見她仿佛自言自語:“也好,與其被病痛折磨,不如早點解脫,我太知道這種感受了,太知道了……”
我心裏不是滋味。
我沒想到雲傾,是真的把霍老當作親人。
這種感覺,是沒辦法裝出來的。
等了很久,霍景寧還沒出來,唐敘一直坐在旁邊陪我,當然,還有秦佩和唐櫻。
“唐蘇,你還好嗎?”唐櫻見我一直不說話,終於忍不住的問我。
我搖頭,“沒事。”
她起身出去了,沒一會兒回來,手裏拿著熱飲,“喝點吧,就不冷了。”
就是這一句,讓我一直以來的逞強,瞬間潰不成軍,我的眼淚嘩的湧出來。
是的,太冷了。
“唐蘇。”唐櫻抱住我,試圖給我溫暖。
我趴在她懷裏,大聲哭起來。
緊接著,我就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是賀青帆。
他將我抱進懷裏,抱得緊緊的,手掌按住我的後腦勺,將我按在他的胸口,“我來晚了,不怕。”
我的眼淚,全部都抹在他胸口的襯衫上。
我說:“你為什麽才來。”
你為什麽才來!
我緊緊的抱住他,哭得更加放肆。
跟賀青帆回家後,我就病倒了,高燒不退,我整個人都燒迷糊了,賀青帆忙前忙後。
“唐蘇,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賀青帆不放心。
我搖頭,有氣無力的說:“可能是心裏難受,所以身體免疫力也降低了,容易生病,沒事。”
賀青帆皺眉,瞳孔裏深得很,他想查看我的情況,被我強烈拒絕:“我真的沒事,我想休息會兒,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好嗎?”
賀青帆頓了下,點頭。
就關門出去了。
我吃力的撐起身體,抹起袖子,看到手臂上的淤青越來越深,恐怕很快就瞞不住了吧。
距離上一次毒癮發作,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段時間,毒癮的確沒發作,但我的身體……卻好像快要腐爛了。
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賀青帆總有一天會發現的,很快就會發現……
我該怎麽辦?
我想起厲曜對我說的話,他說,能幫我的人隻有他。
隻有他。
我在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我強行撐著,送賀青帆出門,賀青帆走到玄關時回頭看著我,“你真的沒事?要不要我讓傅寒秋過來看看?”
他已經懷疑了。
是啊,他早該懷疑了,畢竟他知道我之前的情況,絕不會相信我一點事情都沒有。
但我很堅定的搖頭,“不用,我真的沒事。”
他狐疑的擰了擰眉,卻什麽都沒說,轉身出門,跟我道別:“我很快就回來,你在家乖乖的,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梁姨,通知我。”
“我知道。”
他憂心忡忡的離開。
他走後,我就簡單收拾了一下,梁姨問我去哪兒。
我隨便找了個借口,“我去找十七。”
“你現在這身體情況,出門可以嗎?你高燒還沒退呢。”
“我沒事的。”
我已經換好衣服,臨出門時交代梁姨:“我很快就回來,你不要告訴賀青帆。”
我沒有去找十七,我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醫院。
我去找了顧少寅跟我說的那個醫生。
對方聽說我是顧少寅介紹的,立刻接待了我。
“你就是顧少寅說的那個……朋友?”
朋友?
他應該想說的不是這個詞,我微笑:“是的,他應該跟你講過我的情況了。”
我很緊張,我是抱著希望來的。
對方點頭,“我已經了解你的情況,至於具體的,我們做個全麵的檢查再說。”
我同意。
接下來就是繁瑣的檢查時間,不過因為他特別交代,所以進行得很順利。
他看著檢查報告,露出擔憂驚訝:“你的身體……”
“醫生,你別管我的身體情況。”我打斷他,我知道檢查出來的數據肯定顯示我的身體出了大問題,雖然我是外行,但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我很冷靜,“你就告訴我,我還有沒有懷孕的可能?”
“你這種情況,的確想懷孕比較難,不過可以試試,說不定還有希望。”
他給我講了很多,開了一些藥物,給我安排了手術時間,臨走前又多說了一句:“不過,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很糟糕,你確定你……”
“謝謝醫生,我心裏清楚。”
“好吧,對了,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同房。”
我點頭,微笑著告別。
我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我想給賀青帆留下一個孩子。
如果我們都注定要離開這個世界。
那麽我希望,有個孩子代替我們活下去。
就像我媽媽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一樣,就像霍老……
經曆過霍老的離開,我想生下一個孩子的想法,更加強烈。
人的生命很脆弱,但同樣,又是充滿希望的。
接下來,我去找了厲曜。
我要問他,我要怎麽樣才能多活一些日子。
才能有一個足夠堅強的身體,能支撐我懷孕,生下孩子。
以我現在的身體情況,我不確定孩子生下來會是健康的,所以我……隻能想盡辦法,從絕境裏找到一線生機。
厲曜正在打麻將,裏麵烏煙瘴氣的。
我聞不得那些煙味,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厲曜扔下一張牌,才用眼尾睨了我一眼,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
幾人出牌很快。
厲曜摸了一張,摸出是紅中,笑了,這才跟我說話:“這麽久才來找我,我都等急了,差點派人去把你綁來。”
其餘幾人哈哈大笑,身後的那些小弟,也都笑出聲來。
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站在他旁邊,目的很明確,“你上次說,隻有你能幫我,是什麽意思?你到底給我打了什麽,為什麽這段時間我沒有毒癮發作,但是我的身體……”
“隻有我能幫你的意思就是……”
厲曜停下,一隻手臂壓在桌邊,側身看著我笑,“沒有我,你會死。”
我皺眉,“那如果你幫我,是不是我就會變好?”
“這麽怕死?”
他挑眉,揶揄著。
我低著頭,不回應他的話,隻說自己想說的,“你幫我,幫我!”
我的態度太堅硬了,厲曜微愣,很快又恢複那抹陰森,“幫你?我有什麽好處?”
“當初是你害我的!現在你幫我,是你應該的!”
“應該?”
這話一出,所有人又都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在他們看來,在厲曜麵前,沒有什麽是應該的。
他想做的事,做的壞事,沒有人可以說是錯的。
厲曜起身,一下子就高出我許多,他踢開椅子,朝我逼過來,我連連後退……
“在我這兒,沒有應不應該。”厲曜將我逼到牆角,停住,那雙眸陰惻惻的盯著我,“想要我幫你,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才是應該的。”
我提著一口氣,“你,你想要什麽?”
我目露恐慌,我知道此人並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