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第250章 訣別
被喚為霸王的雲豹，一入山林，便如脫韁野馬，再不可約束。
憑藉動物先天本能，躲過了數次大小雪崩，追隨著冰冷空氣中微不可察的氣味，快如閃電，化為一條虛影沖向散發氣味的所在。
阿洛也寒生之所以不管它，也是有著這番考量吧。
畢竟是真正的猛獸，主人不在，他們也不好旁加管束。
自小被沈蘇和用鮮血和靈液餵養，霸王自然也要比一般雲豹長得更剽悍、更聰慧、更迅捷、更……悄無聲息。
是的。
趕來的路上，它幾乎是在察覺到蔣心妍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她身上濃重的殺意。瞧著她氣勢洶洶、沿著娘親走過的路程擺出咬牙切齒的模樣，即然是再蠢笨，也能猜出，那殺意，準是沖著它娘親去的。
然而，它卻並沒有貿然行動。
它還認得，眼前那個女人，是娘親的好朋友。
縱然她心懷怨恨，怨氣深重，也不應由它出手。不然，娘親，會不開心的。
霸王一直跟著她，看著她迷倒陳元鴻，看著她一步一決然地走向娘親那裡。
兩人，終究是在林子旁余處的空地上對上了。
恨難平，以至於未曾休息好的蔣心妍，同身體素有隱患的沈蘇和，終究是動上了手。
二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間，金石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兩人都不是尋常之人，出手如電，身形輕盈空靈。
蔣心妍招招狠辣，呼嘯而至的罡風，稍稍離近些，都覺得肌膚彷彿要被划裂。有著至剛至強的氣勢。
而沈蘇和手中卻只是持著一柄古樸的短刀，通體漆黑，望之生寒。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染成那種色澤。
在這以劍為引導的近戰中，那短刀就頗受掣肘。故而，沈蘇和也不強行控制戰局，也不轉換武器，反而是以柔克剛，輕描淡寫間，將凌厲的攻擊統統化為虛無！
只要消耗掉她的體力，即使只是防禦，蔣心妍也占不得上風。
從這一方面來說，沈蘇和是贏定了。
蔣心妍對戰局也是心知肚明，看著她像是玩弄玩物一般戲耍自己，滿是怨懟憤怒的心中兀得湧出一絲絕望自卑。
交手方知，自己的對手，乃是一個不可戰勝之人。
縱然她不主動出擊，自己也只是在做困獸之鬥而已。
灰暗的情緒漸漸滋生，心底的絕望愈發濃重。
本以為自己已經是這世間少有的巾幗英雄，鮮逢敵手，而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看似是她主導的戰局，其實已經完全被沈蘇和所掌控。
自信心被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在尋常人身上，定然已經崩潰，然而她卻不是。
無法為爺爺報仇的痛苦，識人不清的悔恨，對她無情的唾棄……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她心底，形成一張巨網，將整顆心都裹在裡面，縮緊、縮緊、再縮緊！
幾乎讓她窒息！
生死關頭，禁錮著她的無形鎖鏈陡然崩碎，仇恨的火焰以負面情緒為燃料，再次噴薄而出！
蔣心妍眼底厲芒一閃，面龐也帶上一絲扭曲。大喝一聲，手中劍以超脫人眼可見的速度，直直衝她刺心口過去！
這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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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爆髮式的攻擊，沈蘇和平生遇見過無數次。然而，未曾有一次不將對手斬於手下的。
這次，也不例外。
「呲啦……」
「嘭……」
裂帛般清脆的聲響和金石入木三分的震響，宣告這場比拼的最終結束。
沈蘇和只覺得心口一冷，激得她一個激靈，就連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她的目光看了自己擲出去的短刀，閃著寒光的刀刃上插著一條怪異的成人手腕粗細的蜈蚣。很顯然，這隻詭異蜈蚣的獵物，便是背對著它，毫無知覺的蔣心妍。被釘在樹榦上時，那由無數對足組成了血紅修長身軀也還在徒勞掙扎著，意圖要眼前獵物一口。
那蜈蚣的漿液順著樹榦緩緩滑下，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
瞧著就不是什麼好物。
蔣心妍顯然也看了這一幕，然而，卻是晚了。
自己手中的利劍，已然，深深，刺入她胸口。
血，滴滴滾落。
在潔白的朔雪鋪就的大地上，綻放出驚心動魄的紅梅。
沈蘇和的目光緩慢從蟲屍上移開，漸漸落在蔣心妍驚詫有之，不信有之，痛苦有之的面上。她此時不由自主的抖著唇瓣，無聲張合，像是要說什麼卻無法發出聲音。神情難以言說，不過卻不妨礙她看懂她的心思。
喉間梗著一團血氣，絲毫一張口就要溢出來。
傷了心肺，大抵都是如此。
而她此時還能保持清明，大抵是因為插、進胸口的劍，未曾拔出來罷。
「這，就是……命，……命罷了……」
怨不得，旁人。
血，終究從她唇角溢出。
就在剛剛——
她將要反手挑開蔣心妍的奪命一擊時，身體卻驟然陷入片刻的無力中。
那種無力。不是使不上力氣的無力，而是……身體突然不受控制了。
高手過招，勝負也就是剎那間產生。
而那彈指間的無力，縱然時間短暫的幾乎可以忽視，可終究是晚了。
在冰冷劍鋒刺破肌膚的瞬間，她眼疾手快地將手中短刀擲出，將那偷襲的詭異蜈蚣一刀斃命。
「吼………………」
震天動地的一聲怒吼，霸王從埋伏的山間陡然跳出，徑直撲向手中握著劍的蔣心妍！
留在蘇合那處的流火。幾乎在感受到她出事的剎那，就趕到她身邊。
然而，卻已經晚了！
沈蘇和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情，只是跪坐在雪地上。以她為中心，周邊的雪地上緩緩暈開一層鮮艷的紅。
看著她生死不知，蔣心妍牙關咬了又咬，手中的長劍自然斜方向垂落，滾燙的血珠因著輕微的顫抖而撲簌而落，血腥之氣摻雜在冰冷的空氣中，分外刺鼻。
「你！」
霸王前肢低伏，嗓子中發出沉沉低吼，大有她再敢前進一步，就要將她撕成碎片的狠厲！
「你……你說得對。這就是命。」
將心頭湧出的難以言說的情感全部抹消，蔣心妍的臉色顯而易見的重新冰封起來，那是同陌生人一般的表情。
恨意已銷，友情不復。
你害我爺爺，我給你一劍。
出劍的狠辣，拔劍的果決。恩仇盡消。
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從此，再見，便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