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第249章 相見爭如不見
握著長劍的手臂微微顫抖,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循跡而來,體力依然到達了極限。
蔣心妍也想過,在經過奪命雪崩、晴天霹靂的消息后,她應該以何種面目去見自己曾經的摯友。
——沈蘇和。
而今這已經成了恨不得立刻食其肉寢其皮的存在!
只是看到她,心頭的怒火便砰然灼燒腦海,燎原之勢,永不停歇。而那一根根繃緊的理智的弦,則在熊熊烈火中艱難維繫著。
曾經有多信任,而今,就有多麼恨!
「沈、蘇、和!」
欲擇人而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刻骨的恨意和憤怒。
她聲音凄厲,聲嘶力竭一般吼道,「你我親如姐妹,而我爺爺更是待你不薄,你怎敢。怎敢……」話到此處,她已然哽咽。
滾燙的水汽籠上怒火中燒的血瞳。
她恨!
恨沈蘇和太過薄情寡義。
她怨!
怨自己識人不清,以至於給自己家族招來如此禍患。
雙目燒得通紅,如淬火之劍般的眼神眨也不眨地瞪著不遠處神色淡然薄涼的女人,想從她處變不驚的面上尋出一絲不妥。然而,沒有。
即使被質問,抓到把柄,她依舊是古井無波,沒有絲毫動容。
她心中一時恍惚。
——眼前這人,還是她認識的「沈蘇和」嗎?
那個烏眸溫軟,疏梅淡月般女子,和眼前這個無動於衷、手染無數血腥殺戮的女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回憶起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蔣心妍內心有一瞬動搖,泫然欲泣的眼睛微微一動,然而,很快便被更深的怒火取代!
不!
圓潤的指甲死死捏在劍柄上,陡然劈裂!憑藉指尖劇烈地疼痛,她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不是那個昔日同自己有金蘭之誼的好姐妹,而是她蔣氏一族的仇人,是害死了眾多大盛國好兒郎的罪魁禍首!
是了。
那個淺笑如雲、溫雅嫻靜的沈蘇和,已經死在了,她的手上!
眼前這個,只是仇人!
心智堅決下來后,她整個人爆發出驚人氣勢,若新出鞘的寶劍,周身皆是冰冷駭人的殺機。看向沈蘇和的眼神也越發冷酷,握著劍的手也不再有絲毫抖動。顯然,是要一決生死了。
沈蘇和對於她的變化自然是看在眼裡,饒是被她拔劍相向,內心也如她面色一樣,未曾有過絲毫動容。
對她來說,在走上這一條路后,便已經做好了任何準備。
帶著目的而來,便要做好被人憎恨的準備。
如果此時蔣心妍優柔寡斷地痛哭流涕,難以抉擇,她才會真的看不起她!
當殺則殺,無需多言。
如此,方能快意恩仇。
二人之戰,一觸即發!
*********
既然蔣心妍能做出這番偷偷隨軍同行的事,自然也落不下陳元鴻。
當時他們進入長白山脈,恰逢大面積雪崩。因為離得遠了,二人僥倖無礙。但在得知北燕秘寶之地已然炸毀,被埋在層層厚雪之下,蔣心妍難以接受這樣一個同歸於盡的事實,幾欲崩潰。
後來,從僅存的人嘴裡知道,暫押營地的兩名囚犯失蹤,她便大膽推算出沈蘇和沒死,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真狠!
那麼多人,那麼多同她關係匪淺之人,她居然統統都下的去手。
於是,才有了先前千里尋仇的一幕。
對於那些慘狀,陳元鴻雖然心有餘悸,但終究是不忍心。
沈蘇和,是他的姐姐。
他身為男子漢,居然沒有察覺出她內心的惶恐不安,以至於事情發展到今時今日這個不死不休的場面,都是他的錯!
蔣大將軍身死一事,他唏噓不已,可是「人有親疏遠近」,在他心底,蔣大將軍的分量,終究是沒有沈蘇和重的。
也許他終其一生也就只適合做一名紈絝了,由此可窺一斑。
蔣心妍的狀態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跟上去,便是當她要傷害沈蘇和時,自己可以出一分力氣。
只是,他卻不曾想,蔣心妍縱然心緒波動比較大,理智智商卻仍然存在著。
就算旁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蔣心妍也可以略猜得到一二。
故而,在最後去見沈蘇和之前,她便將他留在原地。
若是她活著歸來,自當帶他離開;而若是她再不得歸,那他自可順著山間小路走到清明官道上。
聞了熏香,至少也要三四個時辰才能醒過來的陳元鴻,孤零零的躺在洞穴內的篝火旁。
蔣心妍走時在門口撒上了驅蟲獸的藥粉,在沒有旁人打攪的情況下,等他醒來,恐怕已經是夜裡,要留在此處在休息一晚方能趕路了。
可,說來也巧了。
陳元鴻所在的洞穴,恰好是寒生阿洛二人尋來落腳的。
輕而易舉地便喚醒了他。
初見到他們兩個「逃犯」,陳元鴻唬了一大跳,下意識四周瞅瞅,卻沒有發現熟悉人的影子。
心中一緊。
「別找了。」寒生笑道,「我們來時,這裡只有你一人。於你同來的那個,怕是先行離開了。」
聞此,陳元鴻愣了片刻,而後陡然跳起來,臉色慌張:「不好!她定然是發現了姐姐的蹤跡!我不能讓她先找到姐姐!」說罷,也顧不得整理儀容,便火急火燎地要衝出去。
寒生一把拉住他:「你急什麼?」
「我如何能不急?發生了這麼多事,心妍定然不會好好待姐姐的!若是……若是我姐姐有個三長兩短……」
「呸呸呸。」寒生一把將他提起來,丟回去,「烏鴉嘴。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是你知道沈蘇和在哪個方向嗎?」
陳元鴻頓時怔住。
說來,這幾日,都是蔣心妍在尋找方向的。
大雪白茫茫一片,太陽照射下,幾乎閃得眼睛疼,能跟上步伐匆匆的蔣心妍已是大幸。哪裡還有時間揣摩方位呢?
見他停歇住,寒生轉而看向一旁不置一詞地阿洛,挑眉道:「可還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阿洛微微點了點頭。
他身上種著子蠱,能感受到母蠱的方位,當然,這種事不必多言。
他說:「主子在北偏西方向,根據地圖和約定來看,主子是已經在『一線天』等我們了。」
蔣心妍恐怕也是推測出了這一點,才會將人丟在這裡,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