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為什麽原書裏不曾有過陸扶疾這個狠人,為什麽她當初不相信周普的話。
“戚慎謀略過人,你為何敢這樣起義?”
“這該拜謝你啊。是你讓孤能在舉國建立據點,孤的海運隊每入一次汴都,就多注入了一分力量。”
景辛望著他唇角的笑意,隻覺得惡寒。
“本宮隻對戚慎從一而終,而且本宮生過孩子……”
“孤雖介懷,但你依舊能勾起孤的無盡興趣。”他笑,“孤會讓你知道,孤不比戚慎差。螺州四麵埋伏,戚慎已經損兵數千,汴都城門下如今該是血流成河,你猜孤何時能攻破汴都?”
他城府如此深,雙重夾擊,景辛望著這含笑的人,感覺這是一個魔鬼。
“戚慎說孤劫持了你與太子,你的孩子被你藏在何處?”見她緊繃的臉上全是防備,他笑,“無礙,孤會把這個隱患掐滅。”
“你惡心至極!”
陸扶疾反倒笑出聲。
景辛不想與他共處一室,踱步到門口:“既然說要尊重我,總該讓本宮能出去散步吧!”
陸扶疾笑著讓人打開殿門。
景辛走出這間宮殿,迎著灼烈日光,望見庭中一排排士兵。
她幾乎有些絕望,但不敢氣餒,假意隻在漫步,記著周圍的一切,聞到空氣熱流中彌漫的海腥氣,這裏似乎離海不遠。如果能去海邊,她應該會有逃離的機會。
陸扶疾跟在她身後,忽有兩名身穿盔甲的將領來找他議政,意外撞見景辛都愣在原地。
陸扶疾身後的侍衛開口:“不得無禮。”
兩名將領忙收回癡怔的視線,明明是八尺壯漢,卻已經紅了麵頰,埋下頭說起軍事。
景辛沒有回避,也發現陸扶疾並沒有趕她。
她聽到他們說起伏擊了多少敵軍,又聽他們說起季殷受梁天子令,前來與他談判,願意聽他的條件。
陸扶疾皮笑肉不笑,睨著景辛:“聽見了麽,堂堂天子,要求孤談判。明日要委屈你了。”
景辛隱隱不安。
他麵容一沉,交代:“讓天子退至瀾水,明日南橋相見,孤隻要他一人來談,告訴他,他想要的人會在,孤也不會要他的命,來與不來都憑他。”
他回頭望著景辛:“好戲馬上開始了,期待麽?”
景辛隻問:“你與戚慎有什麽仇怨?”
“孤的胞妹因他而死,天下蒼生因他受苦,這算不算得你所謂的仇怨?”
……
螺州是座海上之城。
此刻城中皆已被梁王室的玄甲軍占領,可坐東的海島行宮卻始終無法攻渡,大梁的士兵從不曾在國界內作戰,沒有練習過海上戰術,且不會想小小的諸侯能反,還暗中囤養了四十萬兵力。
海島行宮外連綿的一片平地中有無數座營帳,天色漸暗,火把已燃起。
帥營內燈火通明,初夏的海邊城邦,空氣裏都是熱浪,帳內也十分悶熱。
八名將領坐在帳中,皆決然勸上座巋然不動的男子不要中計。
“自古從無叛臣敢要挾天子隻身入敵營,他這是要王上您的性命!如此公然提荒唐的要求,他這是想不出別的計謀來?!”
季殷未穿盔甲,腰腹纏著紗布,前日與身毒人一戰他受了一箭。
他也沉聲道:“臣附議,陸扶疾此人奸詐,他說不會害王上性命,誰信?”
戚慎一直沒有開口,但他是高興的。
至少他親征多日終於有了景辛的消息,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放過。
他緊抿薄唇,眼白已有血絲蔓延,這些時日都不曾睡好。
自汴都到螺州,他沒有歇過一刻,馬不停蹄,一路伏擊,傷的雖不是他,卻都是他的兵。
他從無輸過,卻終於承認自己剛愎自用也輕敵了。在他父王眼下,在那些吃人的手足身下,在諸侯的虛意奉承之下他都不曾輸過一回,可是這次卻因為輕敵把景辛推入險境,把舉國子民推入這戰火中。
攻入螺州那日,他的士兵與陸國士兵交鋒激戰之下死了許多百姓。
死的是誰呢,都是最底層最輕賤的草民,全都是陸國人,可也全都是他的子民。鑾駕被鐵盾護得金剛不破,他高高在上,明明早已看慣人命生死,卻還是不願那些子民枉死,不願弱小的稚童瑟縮在親人的屍體後哭。
他不曾與任何人說出那句心裏話,他有罪。
“懷倉聽令,你攜兩千精兵分散駐守於南橋隱蔽處,不可盲目分散,要有陣型。三千精兵守在丘嶺,即刻出發。季殷聽令,明日你護送寡人入南橋,聽陸軍之令,未得寡人信號不可妄動……”
戚慎麵容嚴沉,逐一布下軍令。待眾將領走後,施良胥入內,猶豫許久,跪下雙膝懇切求他能不能回宮坐鎮,讓將士去營救景辛。
戚慎已經聽過數次臣子的這種請求了,每一次都會震怒,但此刻他沒有發脾氣,見到將士的艱苦,他沒想把怒火再施壓給臣子。
“你認為陸扶疾不見到寡人會罷休?”
他冷笑一聲,甚至都能想到明日他會被虐待成什麽模樣。
陸扶疾是想要他死,但不會讓他死得這麽容易。
而明日的結局他也能預料到,他恐怕都不可能見到景辛,或真的見到了也無法順利營救她。萬事不會嚴絲合縫,他隻能見機而作。
施良胥濕潤了眼眶:“可是王上,您不救景妃便不會起這些戰火!”
是的,他不救景辛,隻需要讓士兵攻守防線,陸國兵馬始終不敵泱泱大梁,覆滅隻分早晚。
他一路親征,才從戰事中看出身毒人並非是入侵了陸國,而是與陸扶疾配合的戲。那些慘死的陸國人是真的死了,但身毒人卻是陸扶疾的盟軍,如今轉移陣地,攻擊著都蘭國,若非他的兵力趕來,恐怕都蘭國早已淪陷在陸扶疾囊下。
三日前汴都傳回急報,有一萬戰術精良的陸軍在汴都城外燒殺肆掠,企圖攻入王城。
這一切原本都不會變得這麽慘重,隻要他坐鎮王都。
“相邦與夫人成婚多久?”
施良胥一怔:“臣與拙荊成婚已有二十載,王上問這個作何?”
“若是夫人被敵軍俘虜,你可會救她?”
施良胥麵容凝重:“臣救,可是若臣的夫人知道救她會慘死更多百姓,她一定不會讓臣用這些無辜之人的命去冒險……”
“若景妃知道寡人這般救她,也不會拿子民的命換自己的命。她不單隻是寡人的妃,她是太子生母,是寡人唯一的妻。”戚慎揮手道,“歇著吧,夜間也要嚴防敵軍異動,勿要輕心。”
成福請命隨軍伴駕,見他低眉望著掌心的小軟團子,從外麵端來一盒愛心小餅幹呈上。
這是膳夫按照景辛的食譜做的,知道天子要吃甜食才開心,他每日早膳都讓膳夫準備了奶包,飯後也有小餅幹這些甜點。
戚慎拿起一塊餅幹放到唇邊,一口半邊心,兩口一顆心,很快吃光了整盒愛心小餅幹。
第74章
清早的行宮晨光萬丈。
景辛被迫穿了一襲盛裝, 被宮女裝扮得精致美豔,望著銅鏡中毫無缺陷的一張臉, 她情願原主能沒有這禍國的美貌。
她被挽綠與兩名宮女帶出宮殿,宮女手指有厚厚的繭,步伐穩健, 恐怕都是些有功夫的人。
陸扶疾已經等在庭中,見到景辛仍被她驚豔了一回。
但景辛臉色始終冷漠,對他無視。
陸扶疾也不惱, 帶著她上了一艘大船。
景辛才發現這行宮果然就在海邊,而且還是一處海島。
她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手腳並沒有被束縛住,但卻一直都沒找到可以跳海的機會——她想遊到岸上。
遠處海岸許多山石, 目測應該有五公裏, 她從來沒有遊過這麽遠。
但大船沒有向海岸出發,而是順風往前直行,直到駛出很遠才停靠在一處岸邊。
海岸被士兵嚴密包圍, 景辛跟著陸扶疾走到甲板上, 挽綠拿著繩索朝她走來。
陸扶疾看向她:“暫且委屈片刻。”
“你想對我做什麽?”
陸扶疾唇旁笑意冷淡:“你不是想見戚慎?孤讓你看看他是如何跪在孤腳下的。”
景辛惱羞瞪他:“你就隻有這點手段嗎, 用女人作為要挾!”
挽綠已經來到她身前, 景辛道:“我怕水,讓我下去再綁我。”
陸扶疾沒有拒絕,揮手示意挽綠先退下。
海浪拍岸,大船搖晃起伏。
陸扶疾已經跨過板,景辛麵色怯弱, 像是害怕極了這海浪,走兩步退三步,在巨大浪花後退到了甲板扶手那裏。
她嬌怯的模樣似乎讓陸扶疾十分愉悅,他卷起寬袖重新踏回船上。
“孤牽著你……”
沒有人提防她,所有人都隻認為景辛在害怕水。她一瞬間躍過欄杆,在一聲巨浪下跳入了海裏,往海中遊。
陸扶疾臉色一變,挽綠離景辛最近,但卻不會水。船上的士兵迅速跳入海中,朝景辛遊去。
景辛用足了力氣在遊,但毫無意外地還是沒能脫身。
被撈到船上,她渾身濕透,喝了幾口鹹齁的海水猛咳。
陸扶疾是惱羞的,望著她胸口起伏不住咳嗽,怒極反笑。
“這麽想從孤身邊逃開,連海底的大鯊都不怕?”他打量她一身的濕衣,“如此也好,讓戚慎看看,他的妃子是如何在孤這裏受虐的。”
景辛沒力氣回他,方才遊的那十幾米廢了她所有力氣,她感覺自己體力不夠,需得養精蓄銳。
陸扶疾揮手讓挽綠將她綁上,往她嘴裏塞了棉布。
景辛拚命想用舌將棉布抵出來,但無濟於事。下了船,她跟著陸扶疾穿過一條海麵的長拱橋,進入一座比行宮還要小的小型宮殿。
這裏雖小,建築構造卻如迷宮,有數條甬道,如果不識路恐怕需要誤鑽許久。
士兵嚴守在各個角落,如果此刻有麻雀飛入這裏,恐怕頃刻就會被箭擊中。
這還隻是陸國隨便一個州便有這麽多座隱蔽的行宮,景辛無法小覷陸扶疾,不知道他這個造反大計是籌劃了多久,他敢起兵,那是有十足的把握。
上了一處閣樓,陸扶疾坐在沉木椅上,景辛被綁到一旁的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