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心跳有些快,景辛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過去。
她算到戚慎會親自來找她,但不曾算到他已經快到早早堵在了這往南的必經之地。她能蒙過別人,但能蒙過戚慎嗎?她可是他的枕邊人,相貌可以變,這神態可很難改變。
雨珠握住她手:“娘……姐姐,我們該怎麽辦?”
“歇一會兒。”景辛故作淡定。
車夫也笑:“小妹妹莫急,這陣勢還需挺久,暫且歇下吧。”
因為商隊有好幾支,又加上幾十號入城的人,這一等便到了酉時,夜幕也漸漸暗下來。景辛見每有年輕女子士兵都要入值房請示,她都等得累了,戚慎不累麽。
她還是小看了他,做事這麽效率。
終於輪到他們,景辛交上路引。
士兵看了眼馬車:“車上帶的什麽?”
“幹糧,家中做的醃肉與一些衣物。”景辛特意壓低嗓音。
士兵抬手示意檢查馬車。
瞧見那兩隻大箱匣回頭看景辛:“打開。”
“這也要查?”
“例行公事,不得阻攔。”
景辛猶豫道:“可我們姐妹倆獨身在外,若是你打開我的箱子招惹了歹徒盯上我……”
“少廢話!”
景辛佯裝受驚,隻得打開了箱子。
這是她買的帶有暗格的大箱,底部暗格裝了她的珠寶與金銀,大梁還未曾流通銀票,她隻能行此辦法。
箱中上層疊著衣物,下麵有醃肉與汴都的一些糕點,下層還裝有棉被,士兵按了按棉被,關上箱匣去看另一個。這箱子最上層也是衣物,下有棉被,他按了下,忽然臉色一變掀開棉被,是一錠一兩重的碎金與三錠幾兩重的銀子,鋪在茶葉上藏著。
景辛忙驚慌道:“官爺不要拿我的錢,這是我給祖母送去的救命錢!”
身後傳來一道人聲:“出了何事?”
景辛一怔,這聲音是項焉。
戚慎果然在這裏。
雨珠也聽出這道聲音,肩膀都在抖。景辛將她攬在懷裏,背朝著身後的項焉朝那士兵哭訴:“官人要錢我給你碎銀就是,求您別動我這救命錢!”
那士兵臉紅一陣白一陣,惱道:“我何曾說要貪你的錢,此乃例行檢查,趕緊走!”
“慢。”項焉接過那路引看了眼,“轉過身來。”
景辛感到雨珠的顫抖,她摟緊了雨珠肩膀轉回身,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村婦,迎上項焉一瞬,又忐忑地低頭安慰雨珠。
“妹妹別怕,官爺不是壞人,不嚇人的。”
項焉居高臨下,多多打量一眼,朝身後值房看去,見無命令,淡聲喊放行。
景辛扶著雨珠重新坐上馬車,回頭望,城門依舊守衛森嚴,城垛亮起火把,暗夜在身後倒退,她終於迎上了光明。
*
城樓值房中,狹小的屋中擺放著一把破舊的沉木椅,卻因為天子降臨而使這間屋子金碧輝煌,也使破舊椅子宛如尊貴龍椅。
戚慎身穿天子常服,玄衣深眸,威嚴冷戾。
他坐在此處已有半日之久。
從查到景辛是往這個方向來,他便早有預料坐鎮此處,從白日等到夜晚,透過攢動人影瞧去,都不曾見到景辛。
項焉入內請示:“天子,已過酉時,您已坐了整日,還是留在此處麽?”
室內寂靜,沒有戚慎的回答。
再有一個時辰這裏城門便要關了,他等了整日,透過門窗望去也並不曾瞧見那道婉約熟悉的身影,也許是陣仗太大,嚇到了她?
“夜晚最是容易鬆懈的時刻,撤走禁衛,隻留日常守衛。”
項焉領命安排。
隨侍官穆邵元也跟在戚慎左右,他年輕,卻有著不屬於二十多歲的沉穩,想了片刻道:“天子可要用景妃娘娘的畫像?”
戚慎眸子陰沉,自然不想用。
自古還從來沒有天子後宮有妃子出逃的事件發生,這簡直就是對他的羞辱。高祖後宮曾有一世婦逃跑,被舉國貼榜緝拿,抓住後直接就地正法了。
因為一旦畫像貼出,便意味著是天子的女人被大眾覬覦而放棄了這出逃的後妃。景辛容貌那樣出眾,他更不願舉國都瞧見她,讓她陷入險地。給各地郡守縣令發景辛的畫像已經是他的極限。
“那天子可曾有別的法子?”
戚慎握著腰間這個佩綬,忽然有了想法。
“即刻起,所有出入的百姓都要在原地蹦跳一百下,直至出汗方可通行。”
穆邵元忙將這旨意安排下去。
戚慎一直坐到宵禁,起身下令回縣衙府安寢。
既然她還沒有出城,那這個辦法就能把握十足地逼迫她現原形,他不信等不到她。
第58章
岑豫縣繁華得不似小縣城, 已經入夜,樓下熱鬧的街市仍有行人談笑夜逛。
景辛站在窗口瞧, 忽然見身穿銀甲的禁衛開路,中間一輛寬大馬車駛入城中。
禁衛並不曾高呼天子駕到,但小縣再富裕百姓也都是怕官的, 紛紛退避到兩側。
景辛落下窗戶,雨珠已經洗完了她們的貼身衣物。
“娘娘,您還有什麽吩咐?”
“都說了如今不要叫我娘娘。”
雨珠忙道歉, 她這是口誤。她白日裏稱呼景辛為姐姐,夜晚無人時不敢放肆,便改口喊了夫人。
景辛揉著臉頰:“我有這麽顯老嘛?”
雨珠急紅了眼,隻得喊小姐。
景辛輕笑了下:“沒什麽事了, 累了一天, 先休息吧。”
景辛睡上床榻,雨珠熄了燈睡到另一張榻上。
“小姐,明日我們還是趕路麽?”
“先不趕路, 天子看樣子是要在此地留幾日了, 明日看看再做打算。”
既然戚慎已經來了此處, 明日這裏通行肯定更加困難, 她似乎隻能留在城中了。
翌日。
景辛與雨珠化好妝下樓用膳。
她沒有選在房中吃,想在樓下大堂聽聽有沒有什麽八卦消息,畢竟小說裏這種客棧的大堂都能聽見些小道消息。
岑豫縣雖然是縣,但這間客棧十分高雅,大堂內做了男女隔離, 景辛她們坐在女賓座。
特意慢斯條理吃了半個小時,景辛終於瞧見門口進來的一支商隊。
為首是一胖一瘦的年輕男子,衣著華貴,隨侍有十多人,該是個大商賈。
那胖些的一坐下就吐槽:“這是什麽新規矩,跳一百下?他娘的我衣衫都濕透了!”
高瘦個子沉思:“如此怪異的規矩,是在緝拿什麽要犯?”
“管他娘的,咱們每日都要進出,都讓我跳一百下,我還不得累死!”胖子臉一扭,橫肉顫動幾下,嫌棄似地盯著身後的仆人,“阿周你後退,速速離我遠些,你這狐臭都跳出來了!”
景辛聽清了,所以這個新規矩就是為了把她自帶的體香逼出來?她越運動身上越香,戚慎最懂這具身體,果然是招狠手段,比瞧畫像都厲害。
雨珠道:“姐姐,那我們住下來嗎?”
景辛彎起唇角:“住,但是不能住在客棧。”
以戚慎的速度,他一定會在很快的時間裏排查客棧。
結賬後,兩人戴著帷帽打聽到房屋交易市場的地址,一路過去,景辛被道邊香噴噴的肉丸子吸引,掏出銅錢買了兩串。
兩人邊走邊吃,這肉丸子用牛肉做的,鮮嫩焦香,上頭撒了花椒粉,賣得極貴。因為古代花椒胡椒可是稀罕物,隻有達官貴人才吃得起。而景辛也感覺這丸子比王宮的菜肴好吃太多了,跟著戚慎吃了那麽久的甜味菜,她發覺這兩日小客棧的菜都非常和她口味。
剛到地方,景辛與雨珠就被周圍吆喝生意的中年男子作揖攔下。
男子精神抖擻,打量兩人服飾,笑道:“二位姑娘是來租典還是買賣?是房子還是土地?”
雨珠膽子小,但這兩日多少不再害怕生人了,小聲問道:“你是賣房子的?”
“二位是來購置房產?”男子道,“我是這的掮客,鄙人姓劉,人稱一聲劉高屋,因為經鄙人手的宅子無一不好,都……”
“那你可有大宅子?要幽靜又不荒僻,有池塘有閣樓帶庭院。”景辛打斷他,知道這是古代的房屋中介。也好,多點錢省點事。
劉高屋複又打量她們二人一眼:“你們自己買?”
“嗯,代我家夫人來買。”
劉高屋瞬間眯起眼笑:“那便好,此類大宅我有兩套!”
景辛留意了下周圍,這條巷道都是類似這樣拉生意的,旁邊幾所宅邸買賣鋪與典當鋪沒什麽生意。
劉高屋見她瞧去,解釋:“我們雖然沒鋪子,但比他們價錢低,你不信我給你看字據。”
景辛瞧了眼他拿出來的中介契約,都是之前的客人買的,有租有買,寫了名字按了手印,地契上也有官府的印章。
這不是騙子,她便跟人去看了宅子。
宅子格外新,滿足景辛的全部要求,閣樓上視野也開闊,是此地的商賈遷至王都做生意閑置的。
她定下來,那劉高屋十分驚喜,連忙問她今日能不能成交,今日成交給她打折。
景辛點了點頭。
劉高屋笑眯了眼:“我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姑娘!那我寫下字據,姑娘是代主畫押還是請主子來畫押?”
“我家夫人不便露麵,寫我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