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良久,他才開口:“劉瀾,顧良英,廢官職,繳俸三年。其餘人等,降職罰俸。寡人的長子出生,這是寡人為長子大赦爾等。”
他說:“既是大赦,廢除大梁女子在荒郊臨盆律令,所有女子皆可在府中臨盆,若有驅逐者,可報官處置,判刑三載。”
朝堂之下一片嘩然。
戚慎麵無波瀾:“景妃為寡人受苦,此乃寡人成全她一番心願。”
在大梁女子是不能在家中臨盆的,一到日子,她們都會被安置在郊野自家臨時搭建的茅屋中產子,即便是官員家眷也是如此,隻不過是茅屋修得好一點,多了仆婢伺候罷了。
這條律令從一個暴君口中說出,所有人都倍感震驚。但細細一想,這應該是景妃為天下女子求得的保護?
那些聰穎的臣子已經推斷出殘暴天子這般抬高這彌國之女的地位,該是要讓其母憑子貴了吧?
但這也是好事,至少天子如今不輕易砍他們腦袋了。
……
冬夜寂靜,隻有瓦簷上積雪消融的滴答聲。
紫延宮的偏殿內,搖床中的小嬰兒同他母親一樣酣睡了許久。
乳娘孟秋二十五歲,經過層層嚴選終於成為當今大王子的乳母,十分謹慎小心,也很怵戚慎。
此刻戚慎正坐在搖床前瞧那繈褓小兒,孟秋忙道:“小王子已睡了兩個時辰,奴婢已喂過它兩回,都吃得好,不曾吐奶。”
戚慎抬起手。
孟秋看不懂這手勢,求助地望著成福,成福忙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繈褓小兒卻醒了,眼皮動了幾下才睜開眼,也無焦距,黑亮的瞳仁不知瞧了哪裏,小嘴不耐一癟,竟有幾分戚慎抿唇時不怒自威的模樣。
戚慎看笑了,抱在了懷裏,往寢殿走去。
“別出聲,我們看看你母親醒了沒有。”
小嬰兒的確不哭,等戚慎輕手輕腳掀開床帳,小人兒才似乎聞到最熟悉的氣味,吧唧了下嘴,眼睛滴溜轉,奶聲奶氣地嗚咽了聲。
戚慎趕緊轉過身,但聽到了身後景辛翻身的聲響。
她朦朧醒來,定睛瞧了他許久才清醒過來。
“我想看看他。”
戚慎把孩子放到床沿:“今晚我們能一起睡?”
“不能,臣妾身體還痛,宮女要為臣妾擦洗,您在不方便。”
戚慎微微失望。
景辛摸著這小嬰兒的臉頰,又嫩又軟,她手指頭輕輕戳了下,好怕把這麽小的人兒戳壞。
戚慎握住她手指頭。
景辛抬起頭,忽然有些怔愣。
他薄唇邊笑意溫柔,她從不曾見過他這麽溫柔地看她。
心情複雜,她一時把視線落在孩子身上。
“您喜歡他嗎?”
“他是寡人的珍寶。”
“那就好。”
“你亦是寡人的珍寶。”
景辛哂笑:“隨便一個女人都能為您生孩子,您想要可以有一堆孩子,臣妾算不得珍寶。”
他的笑如被冷水兜頭潑滅,眸底一片深邃。
“待你調養好,寡人給你賜封。”
景辛撫摸小嬰兒的手僵了瞬間,隻道:“多謝王上美意,孩兒健康臣妾就滿足了。”
景辛昂起臉:“您給他起個名字吧?”
“起名乃大事,明日早朝寡人安排……”
“他父王起的才更有意義。”
戚慎沉吟起來,認真嚴肅。片刻,問她:“戚斂如何?”
“不好聽。”景辛立馬否定。
這不是他給秦斂取名字時想的嘛!
“戚容嘉,取祲威盛容,嘉言懿行之意。你覺著可好?”
景辛微微蹙眉:“會不會有點不像男主名字?”
“男主?”
“臣妾看的話本裏,男主名字都好聽。”
戚慎斂眉:“不好聽那寡人再想。”
“不必了,您起的寓意好,按您說的來吧。反正臣妾要叫他皮皮蝦。”
戚慎臉色不好看了:“……皮皮蝦是陸國的一種海鮮?”
“嗯啊。”景辛彎唇笑起,“你瞧他的小爪爪和小身板多像皮皮蝦啊。”
“他是當今天子的兒子,不可取此般庸俗之名。”
“哦。”景辛麵頰的笑蕩然不存。
但戚慎還是願意遷就她的:“若是想起小名,像雲卷那般起個正常點的名字,嗯?”
景辛想了想:“那叫他甜寶吧。”
她想,連小名都順著戚慎喜歡的起,她這個當媽的也算是為這個兒子操碎心了。
小人兒又聽不懂他們講話,卻在景辛叫了兩聲甜寶後呆萌地瞅她,不哭不鬧,張著小嘴。
景辛正想說自己搬回棠翠宮,剛抬起頭,額頭被戚慎吻住。
眼前,他暗藍色衣襟上的金絲飛龍透著帝王的森冷嚴肅,唇卻軟得帶起暖意。
“寡人喂你吃飯。”
他把嬰兒交給門口的長歡,接過留青盛好的飯菜,端起碗坐回床沿。
景辛怔怔望著他。
“張嘴。”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有點卡文來晚了,上一章生寶寶的描寫如果不對的地方你們可以指正或者忽略哈,作者沒經驗,為劇情服務啦。
晚安~
第54章
景辛不曾再賭氣拒絕, 一天沒吃飯,她早就餓了。
她就著戚慎的手吃得很飽, 最後才提出自己想回棠翠宮。
“等你身體恢複了再回。”戚慎音色平和,卻是不容商量的餘地。
景辛也不再矯情,打算先安心養好身體。
但戚慎不曾離去, 也並未入榻與她同寢。
宮人搬了一張長榻放到龍床前,他側躺上去。
“寡人今夜守著你。”
……
二十多天過去,她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 之前隆起的肚子見不到一丁點孕育過的痕跡,簡直被老天特別厚待。但景辛每日活動的地方隻有寢殿與偏殿,她不坐足月子是戚慎不準她去外麵的,連寢殿的窗戶都不許她開, 隻能開偏殿的窗戶讓她透氣。
日子憋屈得快使人抑鬱, 景辛給甜寶畫了一些卡通的帽子和衣服交代宮人縫製。
偏殿中有一把落地秋千椅,是景辛閑得無趣交代司工坊做來的。
她抱著懷裏的小家夥斜靠在秋千上,拿出之前畫的那些卡通畫跟兒子聊天, 雖然也知道這麽點的孩子根本聽不懂, 視力也都還沒發育好, 但她想趁著現在多跟兒子說說話。
身後侍立的兩名宮女被叫出去忙, 挽綠也出去換茶。
景辛看了眼四周,確定無人才握著甜寶軟軟的小手悄聲說:“悄悄告訴你呀,你有兩個媽媽!以後每年的五月你都要記得給你媽上柱香,你媽是在五月走的!”
雖然十月懷胎,十級陣痛都是她的親身經曆, 但這也算是原主的半個兒子吧。
甜寶很乖,隻要在景辛懷裏除了餓幾乎都不會哭惱,太醫和孟秋都說這是他們見過最不愛哭的寶寶了。
景辛抱久了手酸,起身準備將甜寶放到搖床上,身後響起戚慎的聲音。
“寡人來。”
景辛回頭,他上朝那件冕服都還沒換,從她手上接過孩子,低笑著握住甜寶的手指頭。
景辛朝他行禮:“王上不去批閱奏折麽?”
“不耽誤。”
這接近一個月裏,戚慎每天跟孩子呆在一起的時間有時候比她還多,他果真十分喜歡小孩子,已經下旨甄選太傅,又命九師編寫教學課程,相邦製定稚童騎射課程,還下旨重新修葺太子宮。
但修葺太子宮這件事戚慎還不曾與她提起,景辛便裝作不知道,不曾過問。
甜寶被戚慎抱在懷裏,十分乖巧,不哭不鬧,精美得很像個白瓷娃娃。
戚慎很喜歡捏他軟乎乎的手,小嬰兒身上有那種清甜的奶香氣,他每次都忍不住想吸一口。他抬頭道:“再有幾日便是容嘉滿月之日,寡人準備大辦,並且赦免牢獄部分死刑,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景辛怔了下:“赦免部分死刑是好事,百姓會感念您的恩德,但辦宴尚早,甜寶還小,外頭又是冬日,臣妾建議還是辦百日宴吧。”
戚慎唔了聲:“也罷,那便等到春日再辦。”他把孩子放進搖床裏,回頭時牽住了景辛的手。
他牽得極自然,景辛被他帶回寢殿,聽到他說“寡人在百日宴上冊立容嘉為太子”。
不難猜,但景辛還是頓了下:“他還小,這會不會給他招來禍端,或者他要是長殘了……”
“寡人的子嗣豈能長殘。”戚慎道,“有寡人在,誰敢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