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戚慎拍了下她肩膀以示安慰,他還未曾發落,秦無恒已先道:“此事不怪陸公。”


  “都是這些奴才沒保護好景妃。”隨著他話音落下,他的劍已經出鞘,迅速將兩個禁衛封了喉。


  景辛那句“不要”哽在喉間。


  還看不懂麽,秦無恒幹淨利落地滅口了。


  滴血的劍就在她眼皮底下,被秦無恒冷冰冰收回了劍鞘中。兩名禁衛倒在她身後不遠處,血染紅了綠叢。


  太可怕了。


  這裏所有人都太可怕了。


  戚慎是皇權之巔操縱眾人生死的王。


  秦無恒是一心篡權野心勃勃的雄。


  沈清月看似被她的“偶遇”打動了心扉,卻能利落地叫老虎來吃她。


  她一直生活在文明的社會,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接受穿書,卻還是接受不了生命死得這樣輕賤。


  “王上先帶景妃回山下歇息,此處臣來處理。”


  戚慎看了眼秦無恒:“你也要小心猛虎。”


  回到房間,戚慎說請太醫來給景辛診脈,景辛沒有受傷,倒是壽全剛才全心護她被樹枝割破了皮肉,她讓太醫去給壽全查傷。


  戚慎並不會安慰人,見她還抱著他腰不放,便說:“護你不周的人都已經殺了,還沒解氣?”


  解你妹的氣。


  他越說殺她越恐懼。


  “王上,陸公為何碰巧下山?今日幸好得陸公搭救。”


  “寡人讓他下山取酒。”


  那陸扶疾應該不在這個計劃裏,否則不會出手救她。


  “王上,臣妾是不會騎馬,可為何禁衛們不牽匹馬備著?他們明知此山獵物眾多。”


  她昂首凝望戚慎。


  他眸中沉思了瞬間,也在此時想到她所言有理。


  但也僅是一瞬間他便道:“人都已死,你還想怎麽追究。”


  景辛眼眶通紅,圈著戚慎脖子埋在他頸窩抽噎:“那你讓暗衛保護臣妾,好不好?臣妾害怕。”


  她呼吸滾燙都噴打在他肌膚上,戚慎應了一聲“嗯”。


  第19章


  這一事故讓戚慎也無心再入山中展開狩獵,他下令今日就在山下活動。但景辛發覺他倒對老虎起了強烈的征服欲,跟秦無恒與隨行的大臣交代,一旦發現老虎的蹤跡要稟告給他,他要去射一頭虎回來。


  “把虎皮給你做張軟毯壓壓驚。”


  景辛:“……”


  你會把我嚇出心髒病。


  她看見老虎就想到原主淒慘的下場。


  戚慎拿起一塊糕點在品,景辛看不出他對糕點的滿意程度怎樣,不出意料的話,桌案上這些精美的點心都是出自沈清月之手。


  案旁侍立的一名年輕宮女老持穩重,見戚慎吃完那塊糕點,忙推出另一盞雕龍金碟。


  “天子,不如嚐嚐這如意香餅,是出自一位高人之手,少宰特意請來高人做的。”


  戚慎取了一塊嚐,沒說口味,倒是連著吃了兩塊。


  看來這名叫朱玉的宮女是秦無恒的心腹了,敢直接給戚慎推薦,可見在戚慎這頭也從來沒有被看出過端倪。景辛抿笑吩咐她呈給自己嚐嚐。


  朱玉端來點心,她細細品嚐,說是餅但其實也算口感幹燥的糕點,甜味很足,中間的花瓣應該是月季,帶著股甘醇的花香。


  擱在古代沈清月的手藝一定非常成功,但她眼裏這就勉強湊合吧。21世紀街頭小鋪隨便買的桃酥餅都比這好吃。


  等回宮了日式冰乳酪,芝士蛋糕,提拉米蘇,樹莓果肉卷,雪媚娘,再烤幾個奶香麵包,哪一樣不能要了戚慎的命。


  景辛用手絹擦著手指,輕抿紅唇笑道:“不錯,這高人手藝了得,天子該賞。”


  戚慎沒說賞賜,但這種什麽都沒表示的表情便已經算是過關了。朱玉斂眉退下,說去安排明日的點心。


  戚慎雖然是留下來陪景辛,但他畢竟是出宮來玩的,坐了不久便覺得周遭寡淡。景辛看出來了,便說陪他下棋。


  戚慎倒是不想下棋:“想聽曲,你給寡人彈曲吧。”


  景辛好想說她不會彈琴,候在門口伺候的太監成福已經飛快去抱來古琴。


  成福跪行進來把琴擺在景辛身前,緊張堆起笑說:“娘娘,這是宮中最好的琴,奴才早早帶過來了。”


  成福原本就是打雜的,在蒼吉手下沒少被欺負,因為侍奉著這樣一個殘暴的天子,他的收納從來沒有出錯,聽到隨行伴駕有景辛便早早帶好了一應消遣的物什。


  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見景辛臉上沒什麽表情,忙詢問:“娘娘還差什麽?奴才去準備。”


  蒼吉已經死了,他不想死。他是太監裏年紀最大的,但也才活了三十多歲,如果不是早晨被戚慎冷冰冰點名安排做事,他萬萬不敢擔這禦前第一太監的活兒。


  景辛也瞧見了成福額頭的汗。


  蒼吉剛死,這些宮人個個求生欲爆裂。她隻能道:“不缺,甚好。”


  怎麽彈?

  她一副趕鴨子上架的悲催,算了,大不了說自己是被老虎嚇到才彈得不好聽了。


  手指觸碰到琴弦,腦中原主那些技藝瞬間湧上來,但總很雜亂,她竟摸不到如何下手,試著撥弄了幾下琴弦,竟有種左右手跟不上大腦的不協調感。


  也許還是沒有跟原主磨合好吧。


  戚慎靠在椅背上,端起杯中酒睨她。


  景辛試出琴律,最懂的就是《星星伴奏曲》了,她彈了一首“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戚慎拿酒盞的手不可察覺稍一停頓,垂下眼皮,薄唇抿酒。


  現代輕快的旋律加上古琴特有的宛轉悠靡,竟也別有一番靈動的韻味,景辛彈完,心虛地留意起戚慎的表情,發現他並沒有什麽變化。


  戚慎掀起眼皮:“這是什麽曲?”


  “此曲叫《星辰不及眼前人》,是臣妾念及對陛下的欽慕之情,感概而作。”景·瞎幾把亂哄人·辛眉眼溫柔地說。


  成福哈腰站在門口:“天子,少宰在屋外,說是有事求見天子。”


  戚慎道宣。


  因著景辛在屋裏,這臥房並不如宮殿寬敞,秦無恒便恪守禮節在門口說:“王上,車公獵得一頭鹿,在外起了烤架,您可要與臣等飲幾杯?”


  “嗯。”戚慎起身朝門口走去,寬袖無意拂掉了案頭酒盞,並未理會,隻看了景辛一眼問:“可要伴駕?”


  景辛起身說:“臣妾還有些受驚,便不伴駕了,王上去吧。”


  戚慎在侍從的擁簇下跟秦無恒離開了房間。


  屋內每隔幾步便有宮女靠牆侍立,兩名宮女忙撿起被打翻的酒盞,又忙著擦幹淨案頭的酒水。


  長歡說:“娘娘,剛才那首曲子您何時自創的?奴婢竟從未聽過娘娘彈這種曲子。”


  “這種曲子?你覺得不好聽嗎?”


  “不是。”長歡忙解釋,“這音律簡明,不像您以往的曲風,倒也難得的清新脫俗。”


  景辛唇角笑吟吟的,忽然間蹙了下眉。不對,琴聲可以出賣一個人。


  伯牙尚有子期這位琴友知己懂他,原主那些嫵媚妖嬈的靡靡之音也都在向戚慎訴說邀寵,她卻把琴彈成歡快清麗的調子,連長歡都能聽出這琴中之音變了,他是戚慎,難道會聽不出麽。


  “天子也會琴?”


  “娘娘怎的忘了?天子琴音磅礴壯闊,鍾樂師都誇天子是氣魄無人能及的至尊之音,天子自然會琴呀。”


  景辛心頭有些不好的預感,早忘了戚慎會不會琴,畢竟第一次穿越,也做不到事事謹慎,她剛才不該撫琴的。


  但她不是說自己被雷電劈了麽,她最近的改變戚慎也看在眼裏,知道她想當個好人,應該不至於覺得她琴聲違和吧?

  門口響起成福小心翼翼的聲音:“景妃娘娘,這是天子差奴才送來的鹿肉,指名讓奴才好生給您端過來。”


  長歡:“進來吧。”


  成福卑躬屈膝呈上碟中鹿肉。


  景辛還沒看便已經聞到一股濃重的肉香。


  那碟子放在小火爐上,仍用碳烤著,肉底下墊著花椒葉,佐料也撒得均勻,滋滋冒著油,宮人看見都悄悄眼饞。


  景辛卻趕緊用寬大的袖擺掩住鼻子,她不吃野味,而且這味道悶得她想吐。


  成福一見她如此有些詫異。


  景辛輕笑道:“這麽香呀。”


  成福這才鬆口氣:“是呢,天子與諸公都甚是愛吃,那奴才給娘娘放在這了,還要回去複命。”


  景辛頷首,見成福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知道他這個禦前總管當得不容易。


  “成福,你衣擺沾灰了。”


  成福忙回頭看了眼,朝景辛受寵若驚地道謝。


  長歡識趣拿出打賞,他不敢接。


  景辛笑道:“那日本宮在睡著,並不知道蒼吉惹怒了天子,唉,若是本宮醒著他也不至於沒了性命不是。”


  她話裏有話,都是深宮摸爬滾打的人,成福當即便跪地說:“娘娘慈悲,是師傅他沒福分倚仗娘娘。奴才幸得娘娘慈悲才提醒奴才衣擺髒了,否則便要在禦前失儀了。”


  “唔,小事情,你起來吧。”景辛笑吟吟地,“天子那有什麽事,記得告訴本宮。”


  成福對上她笑盈盈的眼睛,了然般收回視線,叩拜三下說不會辜負她。


  收了一個戚慎身邊的宮人景辛很是滿意,看了眼鹿肉,她覺得悶得慌,喊宮女們拿下去分了。


  宮人被她屏退,她低聲囑咐壽全:“幫我找兩個小童,機靈點的。”


  壽全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依吩咐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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