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他開口維護雲舒,雲舒完全沒有想到。


  唐國公卻坐在那裏,看都沒有看雲舒一眼。


  “唐國公怎麽會為她做保。”有人便疑惑地問道。


  這人才問了這句,有些知道原因的便低聲說道,“少說兩句。忠義伯夫人出身唐國公府上。”當初新貴忠義伯求娶唐國公府中女婢為妻這件事,鬧得也很厲害,不知道的都算是少數了。因此,這麽一句話頓時令人看向雲舒的目光都意味深長起來。不過雲舒對這種目光也來不及在乎了,相反,她反而更在乎的事,她這次進宮竟然是因為自己被人給誣陷了,而且誣陷的理由還是她傳播了太子身世的事。


  而且還是寬嬪跟她說的。


  雲舒都要氣笑了。


  她也顧不得多想為什麽昨天宮裏封了宮門,現在門口的禁衛還臉色凝重。


  她隻想知道寬嬪為什麽要誣陷自己。


  甚至,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難道當初在宮裏流傳太子殿下身世的那個是寬嬪嗎?”之前太後在宮裏揪出了幾個,那幾個宮裏人招供的時候指明了的是其他嬪妃,可沒有寬嬪什麽事。那時候太後一直都在追查,沒想到千絲萬縷,竟然牽扯出了寬嬪。她忙給太後和陛下福了福,正容說道,“臣婦行得端做得正,不怕和任何人對質。如果當初謠言太子殿下的是寬嬪娘娘,臣婦對她不遲。如果寬嬪娘娘說這件事我也是同謀,那我願意和她對質,也還自己一個清白,也不會令小人冤枉了我。”


  她不卑不亢。


  就算是宮裏現在這麽多人在,可雲舒卻並不感到驚慌。


  宋如柏跪在皇帝的麵前,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安慰。


  “你看你,你還急了。”皇帝搖了搖頭,命宋如柏站起來,扶著雲舒坐到了一旁,這才看向下方自己的重臣還有皇家的王爺們笑著說道,“朕宣召她進宮,不是為了質問她,追究她,而是為了還她的清白。你們用不著跟朕說什麽知人知麵不知心。”他抬手,攔住了下方一個人的話,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冷了下來,看著這些重臣,冷冷地說道,“許是你們都不知道,朕與她早就相識。當年朕落魄,被發配北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朕說一句話,當然,先帝還在,朕不在意大家明哲保身。”


  他突然提到陳年舊事,有些王爺還有朝臣的臉色不自在了。


  這當然是因為他們在當年選擇了明哲保身。


  雖然現在皇帝並沒有在乎當年的事似的,似乎都忘記了過去,可是突然提到,他們都很尷尬。


  “可就在那種絕境裏,隻有她,就算明知道幫助朕會有什麽後果,還是選擇幫助朕。熬了一晚上做出的棉衣,護著朕走過了北疆最寒冷的風,最寒冷的雪。而她為什麽願意幫助朕?隻不過是因為當年朕對她僅有的一點善意。”皇帝從沒有把這些事當眾對人說過,現在突然提到了和雲舒的淵源,除了有數的知道當年的內情的,都不由對雲舒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似乎完全想不到一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弱質女流,竟然會在當年皇帝那麽落魄的時候,拉過皇帝一把。


  “陛下,陳年舊事而已。”雲舒尷尬地說道。


  她不願意提當初的陳年舊事,也覺得難為情。


  皇帝卻笑著問道,“朕為什麽不提?就算是陳年舊事,可也是你的人品,你的為人。現在有人懷疑你的人品,朕當然要提一提你的人品。”這麽說的話,雲舒比在做的許多人的人品好多了,剛剛責問雲舒的那人果然不吭氣了,皇帝卻來勁了,看著這些臣子笑著說道,“太子的身世,她早很多年就知道,甚至朕從沒有隱瞞過她。她想要提到太子的身世,早就提了,用得著等到現在?更何況那些流言,朕也聽過了不少,錯漏很多,這和當年朕對她說的那些對不上啊。”


  宋如柏坐在雲舒的身邊,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似乎當皇帝維護雲舒之後,他提著的那口氣才終於敢吐出來。


  雲舒見他緊張得臉色發青,忙握緊了他的手。


  宋如柏臉色方好看了起來。


  “原來陛下和忠義伯夫人有這樣的淵源。怪不得。”有人也點頭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臣願意相信忠義伯夫人不是與寬嬪聯手作祟的小人。”


  似乎隻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很多人就相信了雲舒。


  不過想想也是。


  皇帝沒有理由維護一個傷害自己太子的人。


  而皇帝透露出的話,也令人深思。


  一個有勇氣在當年幫助了皇帝的女子,似乎也沒有可能會那麽愚蠢,在自己深深地得到皇帝和太子信任看重的時候去背刺太子。


  那損傷是她自己的利益。


  不過皇帝對忠義伯夫人這麽多年的和顏悅色,也有了緣由。


  不然這些年,皇帝屢次重賞忠義伯夫人,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並且嘀咕過皇帝對忠義伯夫人的善意還有看重。


  雖然皇帝曾經說過和忠義伯夫人有幾分淵源,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淵源。


  第647章 汙蔑

  在座的人都十分唏噓。


  雲舒心裏也有觸動。


  這些事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而且皇帝自從登基之後,對他們一家一直都很好。


  就算是曾經她對皇帝做了什麽幫助的事,可是這些年受到的隆恩,也都還回來了。


  可是皇帝卻依然記在心裏。


  “好了。忠義伯夫人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而且我也信得過唐國公府出來的人。”太後見皇帝笑著不再提及當年往事,便也說笑了兩句。雖然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過太後和皇帝並沒有多麽的重視的樣子。雲舒見太後慈眉善目,心裏更加放心,過不了多久,她且見寬嬪被人給帶了上來。


  寬嬪年輕貌美,又是皇帝的嬪妃,自然是宮中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不過此刻,雲舒見她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的樣子,還有那跟掉了毛似的戰戰兢兢,目光頻頻四顧,似乎是在尋找什麽的樣子,就連總是打理得一絲不亂的發髻都散亂了好些,身上的宮裙也看起來皺巴巴的,似乎並不好過。她愣了一下,就見寬嬪已經急忙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嬪妾給太後娘娘請安,給陛下請安。”她是極為美貌的女子,不然也不會被侯家當做奇貨可居送到宮中,希望能夠得到皇帝的寵愛。


  就算是這麽惶恐,可是她的美貌依舊是一抹亮色。


  雲舒見皇帝並沒有把目光留給寬嬪。


  反倒是太後,看著寬嬪嚴厲地問道,“寬嬪,你知道今日我命你過來是為了什麽嗎?”她十分嚴厲,和麵對雲舒的和顏悅色完全不同,也是雲舒從沒有見過的嚴肅。


  太後在皇帝登基之後,大多的時間見到她都是擅長和稀泥,對人都很客氣,從不對人大聲指責訓斥。


  畢竟,她隻是皇帝的嫡母,做什麽都不會那麽隨心所欲。


  對皇帝後宮的嬪妃,太後也從沒有過於苛責嚴厲過,大多都按宮規相待,雖然不是十分親切,不過卻從沒有對人如此嚴厲。這樣的態度似乎也顯示了皇帝的意願,至少皇帝這個時候看起來露出了淡淡的厭惡。在整個宮殿都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跪在太後麵前的寬嬪的時候,寬嬪緊張地搖了搖頭,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發現皇帝坐在一旁對自己無動於衷,並沒有想要幫自己說話,不由哭著給太後磕頭說道,“嬪妾惶恐!”


  “你惶恐什麽。謠傳太子的時候,我可從沒有見你惶恐。”太後冷冷地說道。


  這一口就像是決定了寬嬪的罪證似的。


  寬嬪臉孔發白,下意識地含恨瞪了站在一旁的雲舒一眼,這才繼續哭著求情說道,“求娘娘饒了嬪妾這次。嬪妾再也不敢了!”她爬行到了太後的麵前拚命磕頭說道,“嬪妾年輕氣盛,也見識淺薄,因此中了有心人的毒計,才犯了糊塗,做了令娘娘與陛下惱怒之事。嬪妾知道悔改了。求娘娘與陛下給嬪妾一個機會吧。”都說哀兵必勝,這樣苦苦央求,悔之晚矣的樣子,果然令人露出幾分不忍。


  太後卻隻看著寬嬪緩緩地說道,“今日我把忠義伯夫人宣召入宮,就是要你們在眾人麵前對質。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口口聲聲太子之事是忠義伯夫人對你說的。那你們就對質一番。如果忠義伯夫人的確犯了錯,你和忠義伯夫人自然都承擔同樣的罪過。可如果你是誣告的話,那我和陛下不僅要還忠義伯夫人一個清白,給忠義伯府一個交待,也要你罪加一等,要你侯家罪加一等!”


  寬嬪霍然抬頭看著太後。


  “娘娘,嬪妾之事,和侯家無關啊。”


  “無關?”在宮中能有個座位的都是皇帝重臣,本來覺得寬嬪年輕,大概隻是被蒙蔽了十分可憐,聽到這卻不讚同地說道,“怎麽會無關。宮中與京城謠言四起,侯家在背後興風作浪,鼓動流言,現在已經證據確鑿。更何況還有侯家勾結威武侯在軍營之中掀起風浪,質疑太子,還有朝中官員聯名上書。就算侯家隱藏得深,可現在陛下已經查出都有侯家在背後挑動的影子。寬嬪怎能說侯家無辜。”


  雲舒吃了一驚。


  她都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侯家真是沒閑著。


  竟然鬧出這麽多的事情。


  而且和威武侯勾結是什麽意思?

  她心裏百思不得其解,正看著寬嬪在太後的麵前苦苦哀求,也不好去問宋如柏,隻能藏在心裏。


  倒是太後已經看向皇帝問道,“陛下的意思呢?”


  “後宮嬪妃全都歸母後管束,朕不會插手。”皇帝的話擺明了不會去救寬嬪。


  寬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去央求皇帝,可是看著皇帝身邊的太子,她還是怕了。


  怎麽會這樣。


  寬嬪沒想到一夜之間宮裏出了變故,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之前那段時間,宮中謠言四起,雖然太後盛怒,抓了好幾個被人撞見傳播太子流言的宮人,可是這些人都和寬嬪沒什麽瓜葛,她們也從沒有吐露出寬嬪,相反,還吐露出的是其他的嬪妃。這正是侯家和寬嬪的聰明之處,就算是想要拉太子下來,可是也不能做那個急先鋒,出頭的櫞子先爛。畢竟,皇帝那麽疼愛太子,把太子看成自己的命根子似的,誰敢站在第一線去誹謗太子,就算是太子下來了,可他們也成了皇帝的仇人。


  不如躲在後麵,看著太子和那些被他們特意捧出來的棋子兩敗俱傷,等太子被廢,而皇帝又不得不再選擇其他的皇子,再把看似從沒有在太子風波之中做什麽的寬嬪給捧上來。


  皇帝大概會對沒有對太子做過什麽的嬪妃更加放心,更加喜歡,而不是厭煩。


  還有京城裏的那些謠言,也並不是從侯家第一時間傳開,所以,寬嬪一直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可昨天被太後命人給關押,寬嬪才發現自己似乎太年輕,想得太簡單了。


  太後當初並沒有被那幾個宮女蒙蔽,把那些罪過都按在其他的嬪妃頭上,相反,還察覺到了個中蹊蹺,因此急需追查,在後宮秘密查問,最終把她給抓了出來。還有陛下在前朝一直隱忍不發,對朝中的動蕩坐視不理,看起來像是理虧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可是這段時間卻一直都在慢慢地查證著朝中一連串的動向,現在竟然能說出侯家這麽多的事,那顯然侯家在京城做了什麽已經瞞不住了。


  一想到太後和皇帝什麽都知道了,寬嬪忍不住露出十分絕望。


  可是在絕望之外,她又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看著雲舒。


  她在太後質問自己的時候,把一切的罪過都推到忠義伯夫人的頭上。


  這個忠義伯夫人,明明隻不過是一個女婢出身,卻因為仗著陛下的寵愛,甚至把她都給比下去了,寬嬪恨極了她。


  不管是因為侯家和高家的婚事,因為忠義伯夫人的挑撥令侯家碰了釘子,而且還有威武侯夫人曾經說過,皇帝對忠義伯夫人另眼相看。


  她才是宮中嬪妃,年輕美貌,出身高貴,可是皇帝寧可聽忠義伯夫人的讒言,當日對她百般指責,也不肯去懷疑忠義伯夫人。


  甚至為了給忠義伯夫人出氣,還對她十分冷淡,最終,明明是她這樣美貌的年紀,卻要在宮中獨守漫漫長夜,一天都沒有得到皇帝的寵愛過。


  寬嬪心裏恨極了,見太後把雲舒宣召入宮竟然是為了幫她撇清關係,更不肯答應。她就算是為了推卸自己的罪過,也要把一切都推到雲舒的身上,忙跪在太後的麵前流著懺悔的眼淚哽咽說道,“娘娘容秉,雖然嬪妾年輕犯了糊塗,可這件事當初真的是忠義伯夫人跟嬪妾說的。她在宮中遇見了嬪妾,跟嬪妾說了好些,還自得於自己得到太子殿下的親熱,還有陛下的隆恩,所以十分炫耀。嬪妾聽她提到太子的身世,心裏一時好奇,才從臣妾的嘴裏說出了一些,其實都是忠義伯夫人這罪魁禍首啊!”


  “我跟你說的?”雲舒聽到這裏全明白了。


  寬嬪犯了事,太後知道太子的謠言都是她幹的。


  寬嬪反過來卻說是雲舒幹的。


  她都要氣笑了,看著在太後的麵前恨恨扭頭的寬嬪,好奇地問道,“我是怎麽跟娘娘說的?我為什麽要跟娘娘說這些?我和娘娘很熟嗎?你的身份,值得我對你炫耀我和太子殿下的親密,值得我炫耀陛下的隆恩。”


  “做人婢女的,自然眼皮子淺,被陛下寵愛幾日就拎不清自己的斤兩,飄起來了罷了。”寬嬪看不起雲舒的出身,輕視地說道,“自然是你和我說了太子的出身。你還說太子的生母是沈家二小姐,還十分鄙夷沈二小姐和陛下這樣孟浪。至於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當然是為了在我的麵前證明你被陛下看重,在京城有權有勢,連這樣的秘密都知道罷了。”她這樣血口噴人,雲舒也不惱怒。


  她憐憫地看著寬嬪,之後才對太後說道,“娘娘,寬嬪娘娘說這些事實在矛盾。我在宮中和寬嬪娘娘並不熟悉,也素無往來,這宮中嬪妃無數,我為什麽專門挑了寬嬪和她說這些秘密?”


  第648章 胡攪蠻纏

  “那是因為你要在我的麵前炫耀!”寬嬪恨恨地說道,“炫耀你在陛下的心裏重要,是為了氣我。”


  “就算是我眼皮子淺,得了陛下與太子的看重就輕浮了,我也犯不著在寬嬪娘娘的麵前炫耀。”雲舒不客氣地說道,“在這宮中得寵的娘娘眾多,比寬嬪娘娘位份高的娘娘也眾多,我為什麽專門要對一個一無寵愛,二無宮中位份的閑散的娘娘炫耀自己的這些隆恩?就算是要炫耀,大把的高位分的娘娘等著我去炫耀。寬嬪娘娘又算是哪根蔥。我也知道寬嬪娘娘自視甚高,可是這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覺得自己是後宮第一人,值得一個深受隆恩的伯爵夫人視你如敵人這樣的事,還是別太自以為是。”


  忠義伯夫人一向溫柔大方。


  可是當她被激怒,陰陽怪氣的時候,也能令人驚訝。


  雲舒溫柔美貌,卻說了這麽尖銳的嘲笑的話,就連在宮殿裏的重臣們都用敬畏的眼神去看忠義伯宋如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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