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蕭十一郎(1)
“我七歲那年離家出走,因為父母要把我賣給南方一個種棉花的莊園裏。棉線很細,一個小孩就可以輕輕拉斷,但它卻可以絞死一個國家。那個奴隸主這樣說。我逃了出來,他們動員了全村老少追我,追上以後自然是一頓好打,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一群狼,準確地說是十一隻,出現,嚇跑了他們,然後救了我。我隨著狼群回去,跟著它們慢慢地長大。我已經忘了以前叫什麽名字,從此以後,我就叫蕭十一狼。就在那件事的周年紀念日的時候,我用幾種藥草下在村東麵水井裏,吃水不忘挖井人,井口寫著。我不知道這些藥草在本草裏叫什麽,不過我知道它們能讓人麻醉。當天,村子裏的人都麻木不仁了,其實他們早就這樣了。然後我進去挨家挨戶拜訪,給他們做點超度法事,第一個就是我的父母。我是不是很無情?”“每個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從那以後呢,你就開始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差不多,從那以後我就苦心經營天欲宮,因為人每天都有新的**,所以就叫天欲宮,我就是天欲宮第一任宮主。”“你還想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嗎?”“有人的地方就有**,有**的地方就有天欲宮。”
“人生到此,天道寧論!”沈璧君搖頭道,“我看你麵相友善,不帶一絲一毫殺氣,不像傳說中的大惡人。”“真正的惡人是不會讓你一眼就看出來他是惡人的。”“為什麽不做一個好人?”“好人?我也想做一個好人呢,可是我做不到,我沒的選擇。”“你有選擇。”“告訴我,好人能得到什麽?”“這……”“如果做我的大盜什麽都能得到,做一個好人卻一無所有,我為什麽要做一個好人?”“那你不怕惡有惡報嗎?”“有點,可惜我的命本來就不好。”我指了指印堂上方,“天根塌陷,主十年貧寒。”“十年過了嗎?”“多了。”“你的掌相呢?”“也很一般。右掌有亂紋,左掌兩線相交,都不是什麽好事。”“但是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說話聲音沉鬱雄渾,頗有富貴之相啊?”“嗯?這個你也懂?”“武林中單論外表比我漂亮的至少有十個人,但我才是武林第一美女。”“因為你不但天生麗質,還有後天的修養。”“不錯。她們可能以為化化妝整整容就足夠了,其實不知道外在美在達到一定程度後就難分伯仲了,這時候決定他人評價的就是氣質了,內在美的積澱。”“嗬嗬,看來他們對我的評價沒錯,我是五百年來眼光最準的大盜,大盜蕭十一狼。”
沈璧君聽了這話多少有些驚慌。“女人多的是,何必非要我呢?如果你放了我,我會感激不盡的。”“我不用你感激不盡。”她咬著嘴唇。“可惜我不懂得服侍男人,恐怕會讓你失望的。”“沒事,我總是虛懷若穀,對美女。”“可是我……”“繼續。”“你為什麽不找別的女人來陪你,偏偏是我?”沈璧君有些急了。女人再聰明也是女人,也隻是女人,她們很難有男人堅忍的性格。“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走進這間房子的女人。”“嗯?”沈璧君大為詫異。“你知道楚留香是怎麽死的嗎?”“午夜蘭花?聽說你和香帥有一麵之緣。”“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有人說他是死在蘭花下,自然不是真的蘭花,而是比十裏香都毒十倍的百裏香,也有人說是死在江湖隱士蘭花先生手中。其實,他是死在一個女人手上的。”“蘇蓉蓉?”“不錯,就在楚留香熟睡的時候,蘇蓉蓉輕輕地把他的頭割了下來。”“你怎麽知道?”“蘇蓉蓉親口告訴我的。”“她為什麽要告訴你?”“因為我也上過她的床。”沈璧君不說話了,粉臉通紅。“她要我留下陪她,但就算七大名劍在外麵圍追堵截讓我留下我也不會的。”“所以你從不留宿女人?”“是的,雖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隻有活著才可以繼續風流。”“那你就不怕我殺你嗎?”“不是怕,是很怕。我知道沈家的金針可以渡人,也可以度人。”“那你還要我嗎?”“嗯。”“為什麽對我青眼相加?為什麽為我破例?”“因為以前我從沒遇到過你這麽漂亮的,讓人心動的,讓人動心的。”沈璧君不說話了,眉目低垂,可能是在思索怎麽脫身吧。“那你怎麽提防我害你呢?”“我會封住你的穴道,為了保險起見,我也許還會綁起你來?”“那樣即便得到了我又有什麽意思呢?”“總比得不到好。”“你就不想完完全全得到我嗎?”“此話怎講?”“我可以心甘情願地服侍你,隻要你做七件事,七件好事。”“我從不做好事的。”“或許為了我可以破例啊!”她挽弄了一下秀發,我最喜歡女人的長發和長發的女人了。我想了想,說道:“你說哪七件?”“現在還沒想好,做完一件我再告訴你下一件。”“第一件呢?”“送我到連城山莊。”
“傳令下去,天欲宮所以弟子從今天不準作奸犯科,直到新的指示出台為止。”他們都很驚訝,大統領鐵中棠奇道:“那弟兄們做什麽?”“一切聽我指揮。”我回望一眼,沈璧君笑意盈盈,一襲白衫更襯出她的落落出塵。昨晚故意在我麵前更衣沐浴,還得我指甲都攥到手裏去了,等到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她好似明白我的心思,一雙眸子緊盯著我,果然是明眸善睞。
“挑選一千個武功最好的弟兄,跟著我護送沈姑娘去連城山莊。”“這個……”“沒聽明白嗎,需要我再說一遍嗎?”“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他說不明白會怎樣?”“要是長著耳朵也聽不清的話,就沒必要再留著了。要是耳朵都沒了的話,人也沒必要活著了。”“你對手下這麽殘酷不怕他們造反嗎?”“我自然有我的法寶控製他們。”“三屍腦神丹?”“比那個高級多了。我給他們的東西,服用了以後飄飄欲仙,但如果不能定時服用的話,會讓人痛不欲生。”“我終於明白你能有今天不是偶然。”“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為我從不相信別人。”“我呢?”“你也一樣。”“如果我毀諾你會怎麽辦?”“我會把你綁起來,讓你看著我一個個折磨你的家人,然後在折磨你,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至少折磨你一年,直到你連死的意識都沒了。怎麽樣,是不是身上起雞皮疙瘩了?”“嗯,有點。幸好我不打算毀諾。”“如果你讓我去做摘月亮之類的事,下場不會好很多的。”“我雖然不是很聰明,總不至於那麽笨,那麽俗套。”
沈璧君在看著我,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看我幹嘛?”“那你看車窗外的風景幹嘛?”我無語了。馬車長三丈,闊一丈,屏帷床褥,書兒浴盆,筆硯琴棋,靡一不備,甚至還有靈清小瓦盆栽著的養瑞香一株。“唉——唉——唉——”“你歎什麽氣?”“為你感到悲哀啊。”“為我?我有什麽好悲哀的,我乃大盜蕭十一狼,堂堂天欲宮宮主,五湖四海隻要打著天欲宮的旗號,官家都不敢惹,出來行走不但查車的不敢管,養路費、過橋費不交,連紅綠燈都亂闖。我有什麽好悲哀的?”“我隨便說說你這麽激動幹嘛?連個信任的人都沒有,靠不可告人的手段控製手下,晚上睡覺都要提防別人暗算……”“夠了!”我一拍茶幾。“不說就不說了,凶什麽凶!”沈璧君昂著腦袋衝我喊道。“你要是再敢頂嘴,信不信我吃了你?”“你吃啊?是不是怕被我刁難住故意嚇唬我?”“你不用激我。”“我就是激你怎麽著?你信了就上當了。”“我上當?我這是將計就計,最後照樣是贏家。”“知道就好。我可不是那些風塵女子,你要是用強結果和她們差不多,你要是履行約定,到時候你才會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男歡女愛。”“笑話!我一天三十個女人會不知道什麽叫男歡女愛!”我索性背過身不看她,掀開窗簾看著沿途風景。
“姓蕭的,來下棋吧,長路漫漫要不也太無聊了。”“沒有人叫我姓蕭的。”“蕭十一狼這名字太長了,也不好聽。要不叫你蕭狼吧!”“你還是叫我姓蕭的吧。”“我說嘛!讓我四個子吧。”“好,你先擺吧。”“不是現在讓,待會我再挑你四個子。”“這樣我還能贏嗎?”“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的本事不可謂不小,可是在她麵前卻感到有勁使不出。原來,真的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不二日到了連城山莊,當然了,連家的人出門五十裏去接駕。沈璧君指揮我,我指揮手下給她布置好閨房,然後等著下一件事。本來我想把剛才的事算作下一件的,盡管我據理力爭,結果還是不了了之。她竟然恐嚇我說再廢話大家都算了,就當沒說過,我也白白送她回來。我忍辱負重不能這樣半途而廢,真不知是她上了我的賊船還是我上了她的賊船。等到手後,看我怎麽收拾你,我恨恨地想。
我正在問手下揚州這裏娛樂業的發展情況,分壇壇主胡斐說得唾沫橫飛,天花亂墜,說到最後強力推薦他的兩個夫人袁紫衣和袁紫霞,人稱大袁小袁。看來天下美女真不少,我想著想著,沈璧君的貼身侍女小丫急衝衝趕來:“姓蕭的,姑娘叫你過去回話。”我氣得雙手發抖,說不出話來,一個丫鬟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沒聽清還是不明白還是沒反應過來?姑娘讓你過去回話。”“知道了,囉嗦什麽。”我大搖大擺地過去,隻見屋子裏火藥味十足,沈璧君杏目圓睜,胸膛一起一伏的,一見我來了,喊道:“姓蕭的,你跟他說說我們什麽關係?”“什麽關係,沒關係啊!”“沒關係你送她回來……”連城璧突然明白了他在跟誰說話。我看了看沈璧君,她扭過身子。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靠近連城璧,摘下他的眼睛戴上,扶了扶鏡框,拍了拍他肩膀。“爺們,剛才說什麽來著,我沒聽清楚。”我分明看到他鼻尖滲出汗滴。“沒……沒……”“那你是說我聽錯了?”“不……不……”“那你是說我說錯嘍?”“……”連城璧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都快哭出來了。“我替他說好了,他說我們串通好了來謀他的萬貫家財。”“太對了,不過沒必要這麽麻煩啊,我說一聲讓揚州白鶴壇搶了不就行了。”“不行。”沈璧君喊道。“為什麽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我願意聽你的,可是我手下的兄弟們可是打抱不平啊。他們可都是熱血男兒,性子上來了攔都攔不住。”沈璧君盯著我搖擺的食中二指,恨不得咬碎銀牙,終於跺了跺腳,點了點頭。“你敢訛詐我?”我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恨恨地道。“我沒有啊,你自願的。”一出門我就聽到連城璧在裏麵大喊:“看你們兩個那樣子,還說沒有曖昧關係?”“我們就是有關係怎麽了?我們就是曖昧怎麽了?我們還卿卿我我呢!”“三從四德,你懂不懂?不守婦道,出之必矣,出之必矣!”“連城璧,你放心,我沈璧君死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你嫁給蕭十一狼吧,去做你的山寨夫人。”“蕭十一狼怎麽了,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你給我滾出去,以後不準你踏進這個門檻半步。”“這裏是我連家……”“你給我閉嘴!再囉嗦我讓姓蕭的抄了你的家。”這招果然管用,連城璧踉踉蹌蹌出來了,看見我還在附近,連跌了三個跤,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讓姓蕭的過來見我。”沈璧君怒氣衝衝地道。“來了。”我掀開窗子,笑嘻嘻地道。“笑什麽笑,你幸災樂禍呢?”“嗯,這是我的一貫作風。你生氣了?生氣你就上當了。”“我不上當,我才不上當。”沈璧君雙手撐在桌子上,猛然拿起一個朱陶茶碗扔向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