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長陵(3)
“好啦,別裝模作樣了,喜歡捉弄別人還惡人先告狀。”
“哪有!”蘇繡起來,臉上一絲一毫流淚的痕跡都沒有,甜甜笑著,好像剛才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樣。“你們敘舊,我出去了,說不定能從外麵那些人手裏訛些好東西呢!”蘇繡活蹦亂跳著出去了。
高公子看著蘇姑娘,半晌道:“我……我……我……”
“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是……是……”
蘇姑娘低下頭:“也許有些話還是不說得好。”
“對……”高公子看著蘇姑娘,長歎一聲。蘇姑娘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不知去向。
高公子剛走不久,外麵一片沸反盈天。“七星岩司馬天星前來拜會,請蘇姑娘現身一見。”蘇姑娘先是一驚,繼而掛念司寇豆,移步到了門外,隻見慕名而來的公子王孫見七星岩的人來了一哄而散。
蘇姑娘見司馬風、司空無、司命屬、司士大、司徒步、司太虛以及司農熟立在司馬天星身後,知道司寇豆已是凶多吉少。
“你把司寇姐姐怎樣了?”
“在下正是替司寇堂主前來延請蘇姑娘。”
“請我姐姐需要這樣勞師動眾嗎?你幹脆把家搬過來得了。”
“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七星岩的誠意。”司馬天星絲毫不理會蘇繡的譏諷之意。
“好,我跟你走!”
“姐姐——”
“司馬先生乃是武林名宿,自然不會為難我一個弱女子,是吧,司馬先生?”
“那是自然!蘇姑娘請上轎!”
看著七星岩的人揚長而去,蘇繡突然冷冷歎了口氣:“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想用我姐姐要挾他,我就等著看你們怎麽死吧!”
司馬天星此舉就是打算將蘇姑娘抓回七星岩,然後守株待兔,畢竟武林中有這麽一個能在舉手投足時間打發自己兩大堂主的人,總是讓自己有點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的。
高公子如約而至,七星岩的森嚴守衛對他而言形同虛設,不一會就找到了軟禁蘇姑娘的地方。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高公子拉起蘇姑娘的手如風一般離開,就在此時七星岩諸人出來了。
“原來是客,高公子何不留下讓司馬少盡繾綣呢!”司馬天星一招呼,司馬風、司空無、司命屬、司士大、司徒步、司太虛以及司農熟一起出手,他自信普天之下絕沒有人能接下這八個人合力的一擊,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因為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高公子也不能,他畢竟是人而不是神!但是司馬天星忘了一點,八個人雖然都是絕頂高手,但彼此之間還是有差異的,所以出手的速度就有所不同,就是這細微的差異,讓高公子可以從容地各個擊破,首當其衝的是司馬天星,他掌力雄厚,本想和高公子硬拚一掌試一下對方功力的深淺,可是高公子掌心滲出的真氣隔斷了他,高公子是側著身子出手的,所以司馬天星在後退卸力的時候也是側著身子退了回去,這就影響到了身邊的司馬風。即便是高公子也不可能在轉眼間揮出八掌迫退他們,他每一掌至少可以影響兩個人,四掌過後高公子已經鴻飛冥冥。他們八人的合力一擊竟然連高公子的衣角都沒碰到,遁去的高公子甚至連看都不願多看他們一眼。幸好他們還有最後一招,埋伏的弓箭手一起放箭,連珠勁弩,後麵暗器如暴雨般襲向二人,都帶著劇毒。本來即便如此也不會傷到高公子的,可是他身邊還有一個蘇姑娘,高公子走的時候至少受了三處傷,隻不過他一邊施展輕功的時候一邊好整以暇地運功將毒逼出體外。
司馬天星忽然感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像是門口掃地的老頭子一樣,半截入土,隻等著蓋棺論定了,大半生金戈鐵馬,意氣風發,此刻突然感覺要雲一樣飄散開來。
蘇姑娘看著高公子,終於道:“你又救了我,你希望我怎麽報答你?”
“我上次是不想有人在長陵放肆,這次更不是為了救你,而是不希望我喜歡的人受困罷了。如果我喜歡的是別人,我一樣會救她;如果我喜歡的不是你,你就算立刻死在我麵前我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蘇姑娘咬著嘴唇,不知道說什麽好。高公子翩然離去,然後就碰到了蘇繡。
“我問你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你確定你是叫高公子而不是叫高傻子、高呆子?”
“我既不傻也不呆。”
“那你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對我姐姐,你不是喜歡她嗎?又救了她兩次,於情於禮你要什麽她都應該答應的!”
“我沒有救她,我出手是為了自己,如果我不出手的話我就不會心安。”
“你為什麽不去找根繩子自己吊死然後再捅自己幾刀子然後再綁上塊大石頭跳水裏去算了!”
“因為我還不想死!”
“那你為什麽這麽做?寧可讓自己難受,讓別人難受。”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我知道為什麽,因為是姐姐之前拒絕了你,所以你就伺機報複她!”
“我不是那種人,我這麽做隻是覺得也許命中注定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我敢保證你現在要求我姐姐嫁給你她一定會答應,如果不答應你可以把我烤來吃!”
“我不會給一個人兩次拒絕我的機會。”高公子淡淡道。
“如果她不會再拒絕你呢?”
高公子沒有回答,往長陵的方向走去。
“你這麽固執,活該你一輩子受苦受罪!”
“我如果不這麽固執,就不是高公子了。”
“你去死吧!你為什麽不早點去死!世上為什麽會有你這樣的人!”蘇繡幾乎快要氣瘋了。
“我要回長陵了,有空可以過來找我,”高公子頓了頓,“你應該感到榮幸,我很少邀請別人到長陵做客,準確地說是從來沒有,你是第一個!”
“滾回你的長陵去吧,一輩子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長陵,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蘇繡嘴裏這樣說著腳底下還是快步跟上。
高公子回到長陵,臉色接著就變了,他似乎已到了不動於心的地步了,可看到一篇焦土的長陵,臉上的表情像是結了冰一樣。高公子走到一處山岩,右手按在山石上,石縫裏慢慢出現一把長劍,當歌。
蘇繡訕訕笑道:“你不會是想找七星岩報複吧,其實燒了更好,我和你一起重建長陵,把它建得比之前更好,好十倍,怎麽樣?”
“無論長陵好與不好,都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這裏的每一處地方都凝結著我的記憶,可是現在有人卻毀了它。我不但要殺了他,而且要殺了他的妻子、他的朋友,所有有關的人,都得死!”
蘇繡在高公子的臉上像是見到了地獄深處的黑暗。
高公子接著道:“我一生隻有兩個追求,一是修為,做最好的自己;二是找一個相伴一生的人。看來第二個是達不到了,好在第一個還差不多。可是為什麽我不去打擾別人,別人卻要來打擾我呢?”
“也許所有人都像你死呢!如果你不死的話,天下第一就輪不到他們了。”
“我從沒想過這些。”
“可是他們想的。”
“於是他們就死了。”高公子真的殺人了,他之前出手從不殺人,因為他不願親手殺人,所以他拔出長劍當歌的時候,那就是說他要殺人了,他要殺人,就一定有人會死的,而且死得很多。第一個是天璣堂,司空無連同天璣堂上下三百五十九條人命。
蘇繡生氣了:“你要殺七星岩的人我不怪你,可是你為什麽連孩子也不放過?如果你殺他是因為怕他將來為司空無報仇,可是為什麽連無辜的仆人丫鬟也要殺?”
“無辜?我從不相信什麽是無辜的。如果他們真是無辜的,他們就不會死;既然他們死了,就一定有必死的理由。”
“你……”蘇繡氣得渾身哆嗦,她之前不明白高公子身懷驚人藝業卻連吃完牛肉麵都要考慮半天;現在不明白為什麽連螻蟻都不願傷害的高公子一旦決定殺人的時候會這樣無情!
接著是天權堂,司命屬是七星岩中僅次於司馬天星的高手,而且尤為擅長暗器毒藥,可他還是死了,似乎在高公子麵前,一個享譽武林三十年的高手和三歲的孩子沒什麽兩樣,反正都是死的,而且沒什麽還手的餘地。搖光堂司太虛藏起了自己的妻兒,可是高公子把他屍首掛在城樓上的第一天,他的妻子就出現了,當他妻子的屍首掛在城樓上的時候,他的兩個兒子也出現了,然後他們都死了。
蘇繡冷眼旁觀,高公子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喜悅,也沒有一絲哀傷,既不憤怒,也不激動,就像刮風下雨一樣自然。
七星岩的人穿著喪服去求蘇姑娘,求她一件事,就是奪過高公子手裏的長劍當歌,他們認為這是把魔劍,能夠賜給高公子至高無上生殺予奪的力量。於是他們又綁架了蘇姑娘,如果普天之下有一個人會讓高公子冒死相救的話,這個人就隻有蘇姑娘了。本來蘇姑娘不願意答應,不過在高公子把司太虛妻子的屍身掛上城樓的時候改變了主意。
就在高公子聞訊趕來搭救蘇姑娘的時候,蘇姑娘奪過了他手裏的長劍,然後閃到一邊。高公子搖頭歎氣道:“原來你也希望我死!”
“不是的,你聽我說……”
高公子卻不願再聽,他隨手奪過一把長劍,虎入羊群般任意廝殺。玉衡堂司士大、開陽堂司徒步又成了他劍下亡魂。
“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所有人都可以希望她死,除了你!你是她最喜歡的人,他不止一次救過你的命,你竟然這樣對他!”蘇繡氣呼呼道。
“我隻是不希望他繼續殺人!”
“那你是希望他被人殺?在殺人和被殺之間,你竟然希望死的是他?”
“我……”
“我之前一直覺得他是天底下最笨最蠢的人,現在發現他原來比任何人都要聰明!我沒你這樣的姐姐!”蘇繡說著跑開,蘇姑娘癱倒在當地,難道自己真的是那樣的女人嗎?無論有什麽樣的理由,暗算喜歡自己的人、自己的救命恩人?
高公子依然故我,繼續著自己的殺戮,可惜他用不著親自動手了。司農熟帶領天璿堂和天樞堂的弟子反攻司馬天星父子,甚至連北鬥總堂的嫡係也不再聽從司馬天星的指揮,同司馬家展開混戰。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破鼓眾人錘,獨步一時的七星岩就這樣煙消雲散。
高公子回到了長陵……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溫文爾雅地問道,雖然一炷香以前我剛剛帶領百十來弟兄把她從花轎上搶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大盜蕭十一狼。”“不錯,你知道我為什麽叫蕭十一狼嗎?”“因為據說你最喜歡的動物就是狼。”“又答對了。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狼嗎?”“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我想你和狼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麽。”“你真聰明,怪不得我這麽喜歡你。”“嗬嗬,你是第一次見我。”“一見鍾情,以前我不信,現在信了。”“可惜我是有夫之婦。”“可惜你還沒過門。”“名分上我已經是連家的人了。”“我要的是你的人。”沈璧君不說話了,我猜她在搜腸刮肚,怎麽應付我這個惡魔。
“你可以去風四娘那兒,她那裏的姑娘是天下最好的,而且你和風四娘又那麽熟。”“花滿樓裏所有的姑娘加起來都不如你,你想否認嗎?”“不想。”沈璧君要是承認自己還不如一些風塵女子,她也就不是沈璧君了。她想了想,問道:“我已經想到你和狼的關係了。”“說。”“狼救過你的命。”“繼續。”“殺你的是人。”“人們都喜歡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我撫摸著沈璧君的長發,“看來你是個例外。”我一寸寸挨近她,“那是金色提香的畫吧?”沈璧君指了指西牆上掛的一副油畫,兩個**的女子,“吳帶當風,曹襟帶水,怎麽不掛國畫?是不是對國人失望到絕望了?”“你很聰明,僅次於我了。”“你為什麽不說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過了這麽多年了還是不敢麵對?”“你激我嗎?”“對啊,你受激就上當了。”沈璧君笑盈盈地說。“那我就上一次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