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兩頭都難
楊晨軒一陣發自心裏的苦笑：“叔，你這是在誇我啊？”
柳思明說道：“當然，你考慮事情，考慮的周到，不像一般年輕人那麽衝動。”
“更重要的是，你很多時候考慮事情，並不是為了自己，考慮的是大家，甚至是你不認識的人。”
“這是好事！”
楊晨軒倒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多有善心的人，他也隻是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今天看到這樣的事情，楊晨軒忽然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徹底解決掉這樣的問題。
而且那一對夫妻的話，也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和吳金龍說防腐劑問題的時候，也沒有意識到。
那就是不管用什麽樣的防腐劑，大多都是有害的。
無害的防腐劑有嗎？
或許有，但楊晨軒對這一方麵並不是很了解，所以也就不是很清楚。
楊晨軒收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和柳思明去了一個榨油坊。
這個地方的油比其他地方的便宜，但一問價格卻並不便宜。
菜籽油要一塊一斤，花生油要一塊一到一塊二。
這個價格對於成本隻有一毛多的酸菜來說，還是很高了。
一包酸菜裏麵，最多能加三分錢的油進去，換算一下，就算一包酸菜二兩，也就是一百克，隻能加十五克油。
“有點貴了。”楊晨軒感歎了一句。
榨油坊的老板問道：“楊老板，你這油是用來做什麽的？你要多少？”
楊晨軒說道：“我們一個酸菜廠要用，量還挺大的。”
榨油坊的老板眼睛一亮，說道：“楊老板，那你們可以用這種油啊！”
榨油坊老板找出一桶油，從表麵看起來，和普通的油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是什麽油？”楊晨軒問道。
“棕油！”榨油坊老板說道：“就是外麵看到那些棕樹籽炸出來的油。”
本地有很多棕樹，平時過端午節，大家包粽子都會用棕樹葉子綁，小孩玩彈弓，也會用棕樹籽當子彈。
楊晨軒一愣：“這個東西能吃嗎？”
楊晨軒上輩子聽說過棕櫚油，但這玩意基本都是熱帶地方的，楊晨軒也沒見過這樣的樹，上一世也沒有吃過棕櫚油。
榨油坊老板笑著說道：“這怎麽不能吃？我小時候沒有飯吃，棕樹籽還嫩的時候，我就掰來吃。”
邊上柳思明也說道：“應該能吃，我小時候也吃過那東西，那些棕樹籽老了以後，聽說還是藥。”
楊晨軒聽柳思明也這麽說，倒是相信了，問道：“老板，那這種油多少錢一斤？我以後長期要，一年打底也是幾噸。”
榨油坊老板想了一下，說道：“三毛一斤。”
“兩毛！”楊晨軒還了一個價格，其實他對這個玩意的價格根本不了解。
榨油坊老板苦笑：“楊老板，你得讓我賺一點啊！兩毛錢一斤我還得虧，我要去收棕樹籽，然後還要壓榨。”
“我成本都不止兩毛一斤了，您要的是油，不是棕樹籽啊！”
“兩毛六，最低價格了！”
楊晨軒其實不太在意這一點價格，如果到時候價格真的高了，他肯定會再次找榨油坊老板談的。
如果價格低了，他也不會讓榨油坊老板賠本給自己做。
楊晨軒笑著說道：“那行，就兩毛六，祝以後合作愉快。”
榨油坊老板心裏也高興，今天可算是談了一個大生意：“多謝楊老板關照，以後合作愉快。”
“老板，你這裏一共有多少這種棕油？”楊晨軒問道。
“四五十斤吧！楊老板現在就要嗎？”榨油坊老板自然樂意賣出去的。
楊晨軒說道：“全部給我吧！我現在帶一些回去先用著，我給老板你留個電話，以後存夠幾百斤給我打電話，我安排人過來拿。”
楊晨軒現在想著帶一些回去，自己也嚐嚐這味道，順便也帶一些回去給吳金龍做實驗。
榨油坊老板自然是沒有任何的問題：“行，那我現在就去給楊老板裝桶。”
榨油坊老板說著轉身就拿了一個大白色的塑料桶去裝油，嘴裏還說著：“楊老板，柳老板，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唄。”
柳思明輕輕一笑，說道：“等有時間吧！”
柳思明和榨油坊的老板其實也不熟，他又不做這方麵的生意。
不過榨油坊的老板知道楊晨軒和柳思明，楊晨軒不用說，縣城很多人都知道，柳思明是縣城起家最早的一批人，有些做生意的聊天，自然也就知道了。
楊晨軒說道：“老板，還不知道怎麽稱呼您呢？”
榨油坊老板說道：“我叫白桂峰。”
楊晨軒說道：“白老板，等有時間，我們一起簽個合同，這油是什麽樣的規格，我們價格是什麽樣的，以後就按照合同來合作。”
“以後誰出了問題，我們也好分責任，免得以後鬧出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現在很多人合作，都是不簽合同的，都是口頭約定。
這和大部分人教育程度比較低有一定的關係，合同在國內早就有，古代常說的各種“契約”就是合同。
這說明，我國古人也不是空口白話，單純依靠信用做生意的。
白桂峰對合同不是很在意，但楊晨軒說了，他也不反駁：“行啊！等楊老板有時間，我們吃個飯，順便把合同簽了。”
“行，那就下個星期天。”楊晨軒說了一個時間。
今天是農曆五月十九，星期四，到下個星期天還有十天的時間，楊晨軒留這麽長的時間，主要是要給自己留一點時間去實驗這些油的好壞。
如果不合適的話，到時候還可以終止合作，要是合同簽了，再放人家鴿子，終究是有些不好的。
白桂峰應著：“那行，聽楊老板的。”
說話間，白桂峰已經裝滿了一桶油，他用來存油的是瓦缸，也就是楊晨軒他們用來泡酸菜用的那種大缸，常人家裏，都是用來做水缸的。
估計是棕油不好賣，所以白桂峰這也沒有多少，一個桶都還沒有裝滿。
過稱後，一共四十六斤，楊晨軒給了錢，把油裝進車後備箱，和白桂峰招呼了一聲，開車離開。
這麽一折騰，時間已經不早了，再回村裏有點晚了，楊晨軒幹脆和柳思明一道去吃飯，順便把吳玉梅和柳依琴也給叫上。
吃飯的時候，大家說起了防腐劑的事情，柳依琴說道：“為什麽國家不禁止用合成防腐劑，或者大力推廣天然防腐劑呢？”
天然防腐劑就是從生物身上提取出來的成分，而且副作用很小，甚至完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防腐劑。
楊晨軒解釋說道：“禁止不了的，國家也不願意禁。天然防腐劑成本太高了，那樣會把所有商品的成本都拉高，而且大量使用天然防腐劑，就會導致能提取出防腐劑的生物出現大規模的減少，對生態平衡也有很大的影響。”
“現在國家還沒有精力來管這些事情，亂用防腐劑的情況，還會持續很久。”
吳玉梅感歎著說道：“你們不說的話，我還真不怎麽關注這些，你們今天這麽一說，我以後都不怎麽敢去外麵買東西了。”
楊晨軒苦笑一聲，說道：“以後肯定很難避免，比如辣椒粉，裏麵加了蘇丹紅，就會變得特別好看，而蘇丹紅是會讓人體細胞變異，長年累月的吃，還有可能會導致癌症。”
“還有吊白塊，可以加到麵條、麵粉、海帶等這些裏麵，可以防腐，但吊白塊這東西會傷害到腎髒、肝髒，嚴重的也會導致癌症。”
“另外就是今天我們去問的福爾馬林，可以加粉絲、鹵菜、酸菜裏麵，可以防腐，還能讓外觀看起來更漂亮；另外還有砒霜，也可以用到一些食物上，可以讓食物吃起來更脆；炸油條或者做豬血、包子的時候，加洗衣粉進去，可以讓這些東西看起來更蓬鬆，也更好定型。”
柳依琴疑惑的問楊晨軒：“你怎麽知道這些的？這些東西雖然都是化學範疇，但我們的化學，還沒有學到這些吧？”
楊晨軒會知道這些，那是因為他上一世是在官方做事，到了２０１４年，全縣做了一次“食品安全行動”，對全縣所有工廠、市場、商店進行清查、檢測。
那一次楊晨軒在後方負責一個小組的工作，拿到了一張單子，上麵足足有五六十種，國家禁止使用，卻被檢測出來食品添加劑。
楊晨軒記憶最深的就是這些比較好記的，很多化學名，他並沒有記到。
楊晨軒更清楚的是，那些禁止使用的食品添加劑，都是後來陸陸續續禁止使用的，現在估計還沒有下禁止令，就算下了，官方也不會查的很嚴的。
言歸正傳。
楊晨軒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說道：“我在衡州的時候，跟一個官方領導吃飯的時候說起的，那領導知道的比較多。”
吳玉梅嘟囔著說道：“這些領導也是的，他們明明知道這些東西有害的，還不禁止。”
楊晨軒還是為官方說了一句話：“阿姨，這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官方，現在社會治安比較亂，治安他們都管不過來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管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不是一下就能管好的，用了這些添加劑的東西，要麽色澤好看，要麽更好吃一些，讓原本不怎麽好賣的東西，瞬間就有了市場，那些小商販自然是趨之若鶩的。”
“如果官方僅僅是發一個通告，讓大家不要用這些東西，那是沒有用的，沒有幾個人會搭理，一開始偷偷的用，發現官方不管就會光明正大的用。”
“如果官方去管這些東西，一方麵需要很多人手，經常去巡查，工廠、市場、小店、黑作坊，都要去看、去查。”
“現在官方沒有這個能力，或者說他們不願意把精力花在這方麵，現在國家的主要精力是在經濟和治安上，其他都是次要的。”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把這些東西全部禁止了，對有一些行業的打擊是很大。”
“沒有防腐劑的話，目前保質期在半年以上的食品，要消失掉百分之九十，隻有罐頭這樣種，不要用防腐劑。”
楊晨軒在官方工作過，他承認官方有很多的問題，有的甚至讓人難以啟齒。
但同時，也有很多人是想做一些實事的，做過以後才發現，有時候想給普通民眾做一些事情，助力不在內部，阻力恰恰就是廣大民眾。
這不是開脫，事實就是如此，可能一千個民眾之中，隻有一個找麻煩的，就這千分之一的幾率，就能讓工作人員焦頭爛額，要折騰好幾天。
全國十三億人，就會有一百多萬人鬧騰，即便每個鬧事的民眾隻耽誤一個工作人員的時間，就要耽誤一百萬官方工作人員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有時候隻要有幾個群眾鬧事，就會讓上麵的領導有顧忌，相比草草了事，無功無過，他們更怕下麵的人鬧出一點事情，不好收拾。
最終的結果就是，上層想做事的人，未必能全部落實，基層想幹活的人，前有民眾刁難，上有領導畏首畏尾。
對此，楊晨軒是深有體會，人到中年，幹脆選了一個清閑衙門，安穩度日。
楊晨軒這一番解釋，卻讓柳思明感歎良多：“小軒這說的是實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