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漂泊之感
張智計劃了很多年,也努力了很多年。
他的計劃在他的努力下,終於一步一步地得以實現。
然而,他卻莫名地因牛銘一辭去公職這件事,生出一種強烈的難以抑製的漂泊感。
他還想起了不知是誰說過的一句話——永遠保持隨時離開的能力。
這句話又讓他這個已經成了大學教授的人開始思考:到底哪裏才是實現自己的理想和為父母為家族增添光彩的地方?
可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麽呢?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他卻又迷茫了。
其實,他得知了牛銘一辭職這件事,隻是他產生漂泊感的導火索罷了。
工作和事業、婚姻和家庭至今都是模模糊糊的狀態,由此鬱積在他心裏的壓力,才是他產生漂泊感的根本原因。
父母回銀城後,他每天的心裏都是那麽的不踏實。
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上的問題越來越多,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兒子,他覺得照顧父母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現在,他想讓父母跟著自己生活,但客觀條件顯然不允許,自己也隻能在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和父母多呆上幾天。
這讓他的心裏時刻都帶著愧疚感。
有人說,那些體製內的人是因為看到了事業的天花板才離職而去的,不管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麽,但這一點對他張智而言卻是現實存在的,他事業上的天花板似乎已經橫亙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走到今天,難道不是自己幾經奮鬥才獲得的嗎?
現在,為什麽又會產生想要繞過這個天花板的**呢?那樣的話,自己究竟想往哪裏走呢?為什麽自己還是不能讓內心安定下來呢?
苟夏青那天跟他爭吵,說他心裏沒有他們的那個孩子。他心裏怎麽可能沒有呢?這個兒子可是他日裏夢裏都在想著念著的呀。
但是,現在他連見兒子一麵都很難。
他向苟夏青詳細打聽兒子每天的作息習慣,然後也像電視劇裏演得那樣,好幾次偷偷地到兒子的學校門口,為的就是能夠遠遠地看上孩子一眼。
每次看到孩子的時候,他都有一種衝動:索性什麽也不要了,就到法院打官司,把兒子奪回來。
可是衝動歸衝動,每次又都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告誡自己,衝動是魔鬼,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他讓自己忍著,要求自己絕對不能跟顏永軍發生任何衝突,總有一天會有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為了孩子的事情,苟夏青覺得張智瞻前顧後,思左想右,考慮他自己的太多,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父親,這是敢做不敢當。所以,她的心裏開始瞧不起張智。
這個時候,苟夏青和張智在各自的心理狀態下,都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萬一激怒了顏永軍,誰也不曾認真考慮過顏永軍到底是怎麽想的,
其實,說來令人難以理解。
顏永軍現在的想法和他嘴裏曾經說出來的,已經是苟夏青和張智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顏永軍和苟夏青正式辦理離婚手續後,他發現,跟苟夏青玩婚外戀,被苟夏青說成是“單相思了她二十年”的那個男人,竟然沒有讓他看到或者聽到過一次,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想方設法不顧一切也要把孩子要回去而采取任何行動。
當時他警告苟夏青,如果要到法院打官司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他就會讓她和那個男人身敗名裂。但是,他嘴裏這樣說,心裏卻還是為自己養了這麽大的兒子考慮的。在他看來,真要是這一通鬧下來,那最受傷害的是兒子。他可不願傷害兒子。雖然這個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那種情感已經無法割舍。
所以,奇怪得很,顏永軍心裏其實很害怕苟夏青為了要回兒子,真的去法院起訴。
因為那樣的話,會讓他看到,苟夏青和那個男人不惜身敗名裂也要打這個官司,說明這個孩子可能真的就是苟夏青和那個男人的唯一寄托。
真到了那一天,為了兒子,他顏永軍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他很可能不等官司打起來,就把孩子交給苟夏青了。
這種心理上的變化,連顏永軍自己都覺得奇怪,那苟夏青和張智又怎麽會想得到呢。
說到底,顏永軍說的那些狠話,現在就是他用來檢驗那個男人到底有多大擔當的唯一辦法。
然而,他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為了孩子或者是為了苟夏青,而表現出一種本能的血性。
這讓他非常生氣,特別鄙視那個男人,他為苟夏青找到這樣的一個男人感到不值。
苟夏青每次來看兒子,顏永軍發現,她離開他離開這個家後,好像過得並不開心,因為他再也沒有從苟夏青的臉上看到過她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滿足。
他因此有點同情起苟夏青來。
有一次,苟夏青回來看兒子,顏永軍忍不住在一旁問:“那個男人為什麽不來看看他的孩子?”
苟夏青從顏永軍的話裏聽出的是憤怒和挑釁,絲毫沒有感覺出顏永軍的話裏有話。
苟夏青把顏永軍說的話又學給張智聽,同樣,張智感受到的,也僅僅是顏永軍的憤怒和挑釁。
對多數人來說,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都是很難站在對方立場上的。
隻有很少一部分人麵對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時,不隻是考慮自己,同時也會考慮對方。這叫換位思考。
張智雖然是博士,是教授,但在這個方麵,並沒有顯露出他應該有的情商和智商,他讓自己成為了那大多數人中的一個。
所以,他壓根兒不會想到,在對待孩子撫養權的問題上,顏永軍的真實想法竟然會是那樣的。
別說他想不到,就算是顏永軍哪怕已經做到了,他也一定會認為,那是顏永軍為了達到什麽更惡毒的目的而采取的權宜之計。
張智和苟夏青住在一起,在認識他的人的眼裏,他們就是那種平平常常的夫妻。
但是他們並沒有去辦理結婚手續。
在這一點上,真是令人費解。
現在張智和苟夏青兩個人竟然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想著趕緊去把手續辦了,好像誰也產生不出那種終於要真正走到一起的幸福的激情了,反正,辦與不辦,生活不還是那些柴米油鹽嗎?不會有什麽不同。
而且,現在他們之間各自的工資各自保管,唯一的房子還是租住的,這樣,在經濟上似乎沒有什麽能將他們聯係得更緊一些。
他們各自心裏都不由得覺得,兩個人這樣在一起,不過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這種狀態,讓張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生活之上的精神寄托,他怎麽能不產生漂泊感呢?
也是,馬上就是五十歲的男人了,生活的瑣瑣碎碎,該經曆的好像都已經經曆過了,現在,好像已經沒有什麽事情會因為新鮮感而激發起張智的興趣。
這種感覺,在苟夏青的心裏也是同樣的。而且,原本她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就不是她自願的,這種狀態也完全是被迫接受的。所以,每天的苟夏青在張智的眼裏就是四個字:百無聊賴。
張智的腦子就這樣每天被家裏家外、老老少少的事緊緊地包裹著,心裏的重壓越大,越讓他把自己包裹得更緊。
而這時,苟夏青也把自己的情感全部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她回自己原來的那個家去看孩子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完全沒有了當初顏永軍在協議裏規定的每周隻能見一次麵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