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都付笑談
朱墨是隻身一人來到法院的。
快要開庭的時候，朱墨看著對麵坐著的張智和他的律師，覺得張智煞有介事地從自己的提包裏掏出厚厚的一摞打印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分門別類地在桌上放好，準備同她決戰一場的樣子很是可笑。
合議庭的三個法官已經坐在了審判席上。
“被上訴人，你的代理人還沒有到嗎？”主審法官趙法官看著朱墨身邊的座位空空的，問朱墨。
張智也不由得把自己的目光朝向朱墨這邊，看著朱墨此刻竟然是一副閑適的樣子，他的眼裏滿是疑惑。
“我今天沒有代理人。”朱墨平靜地說道。
“那好，現在開庭。”趙法官宣布。
趙法官話音剛落，朱墨舉起手來。
“被上訴人，你有什麽要說明的嗎？”趙法官問。
“我覺得，我們這個案子不用再這麽麻煩地審理了。我想說明兩點：第一，我同意離婚；第二，我今天帶來了孩子親自出具的一個證明。現在，我把這個證明交給法庭。案子涉及的其他方麵，我相信法庭一定會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做出公正的判決。所以，我不打算再陪著對麵的上訴人繼續待在這裏。接下來，不管法院做出什麽樣的判決，我都接受。”
朱墨把這番話說完，然後起身離開座位，走到審判席的前麵，把女兒一諾寫的那個證明遞給趙法官，然後徑自朝法庭門口走去。
身後，是趙法官喊她的聲音。
這一幕，張智看在眼裏，一下子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他將頭移動著看著朱墨走出門去，半天回不過神來。
法庭上出現了片刻的寂靜。
張智和自己的律師對望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便隻好尷尬地把眼神重新投向審判席。
從法庭裏出來，朱墨兩隻腳輕鬆地穿過長長的走廊，又沿著樓梯下來，然後從法院二樓大廳外那又高又寬的台階上往下走的時候，抬眼望去，天空一片澄澈，**點鍾的陽光正從東南方向鋪灑而來，仿佛欲將她擁抱進那溢滿蓬勃朝氣的新的世界。
朱墨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凝望過她頭頂上這片高遠的藍天了。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走向新生吧。
…………
“媽媽，馬上零點啦。”一諾將身子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隻從門縫裏露出頭來提醒著朱墨。
“哎呀，我也緊張啊孩子。”朱墨搓著自己的手心帶著笑臉說。
“不管不管。反正交給你啦。”一諾打開的門縫，隻夠她對媽媽說話。
“好吧。交給我！”朱墨使勁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到了電話機旁。
一諾趕緊把自己的房門徹底關嚴。
朱墨此刻的心跳格外地快。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拿起放置在飾物架上的座機話筒，然後略帶猶豫地摁下了早已記下的那個電話號碼。
“……總分，621分。”
終於，話筒裏傳出了一諾的高考總成績。
那一瞬間，房間裏靜得出奇，朱墨的腦子裏飛快閃過近三年的H省一本錄取分數線，當確認一諾的這個分數大有希望被一諾填報的第一誌願錄取的時候，朱墨幾乎是雀躍著喊道，“寶貝，寶貝，快出來吧，快出來吧！”
…………
高招開始進入一本投檔階段。
一諾選報的第一誌願，是中部地區的一所985高校，該校在招生政策中明確，隻要考生被所在地高招辦在規定的投檔比例內向學校投檔，學校將不予退檔。也就是說，考生隻要被投檔，如果不出意外，就意味著已經被錄取。
朱墨和一諾等來了可以查詢投檔情況的日子。
母女兩人都想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可是心裏又都惴惴的，不約而同地想盡量拖延一下時間。
“走吧孩子，咱們到高招辦去看看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朱墨刻意地掩飾著自己，故作輕鬆地對女兒說。
“媽媽，我害怕。”一諾的聲音怯怯的。
“那，要不，媽媽自己去？”
“別，別，媽媽，讓我再想想。”
“我可不想啦，越想越緊張，我自己去。”朱墨做出準備出門的樣子。
“媽媽等等我，等等我。”一諾有些不知所措地，答應跟媽媽一起走。
出門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多鍾，朱墨算著到了高招辦，正好那裏下午剛開始上班，人應該不會太多。
母女倆上了公交車，車上沒什麽乘客，可是兩個人都沒心思安穩地坐下來，便在車廂的後門那兒扶著欄杆站著。
“媽媽，心裏好緊張。”一諾緊緊抱著朱墨的右臂說。
“媽媽這會兒有一種預感。”
“什麽預感？”
“我覺得肯定沒問題。”
“別安慰我了。”一諾把頭埋在媽媽的肩膀上說。
西城市高招辦服務大廳裏已經不斷有考生進出。
一諾走進大廳，不敢往谘詢窗口那兒走，看見右邊靠牆的地方有一排椅子，便走過去坐了下來，然後把頭埋進自己的兩個膝蓋之間。
“你不去媽媽去了啊。”朱墨麵對女兒站著，笑著說。
“哎呀，豁出去了。”一諾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兩人走到窗口，一諾把身份證和準考證遞了進去，那位女工作人員接過去仔細看了看，然後把目光盯在了桌上的台式電腦屏幕上，移動著手裏的鼠標。
朱墨和一諾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著那位工作人員……
“已投檔。”
那位工作人員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三個字，然後把身份證和準考證又從窗口遞了出來。
一秒，兩秒，三秒……
“吔！”
隻見一諾雙腳離地蹦著喊了一聲，旋即又蹲在了地上，眼裏閃出了淚花。
“孩子，已投檔，已投檔呀。”朱墨也蹲下身去拍著女兒的後背激動地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朱墨幾乎天天都要到高招辦去一趟。
終於，一諾的錄取情況，從“已投檔”，變成了“預錄取”，又從“預錄取”變成了她和女兒日思夜想的“錄取”二字。
正值一年中酷熱難當的日子，可因了被第一誌願錄取的緣故，這種酷熱，讓女兒和朱墨的興奮更增添了幾分熱烈。
幾乎是在投遞員將高考錄取通知書送到家裏的同時，朱墨接到了趙法官的電話。朱墨趕到法院，把孩子被大學錄取的消息告訴了趙法官，趙法官也連連為一諾感到驕傲。
坐在趙法官的對麵，朱墨在終審判決書上看到判決的第一條是，準予上訴人張智和被上訴人朱墨離婚。
“我們合議庭經過合議，這次判決，除了改判為準許你們離婚外，就是在原審一審判決的基礎上，增加了對方承擔孩子撫養費的數額。其他幾項判決，基本參照了原審一審的判決內容。”趙法官對朱墨說。
離開法院去公交站的路上，朱墨突然想要出一出心中多少年積攢下來的那股惡氣。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顏永軍的電話：“我那個武大郎身高的老公現在已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自由人了，你老婆不是喜歡嗎，現在送給她了。”
朱墨說完，不等那頭出聲就掛斷了電話。
整整四年啦，這場離婚官司終於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