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榮恥之間
在父母的房間裏，張智努力克製住了自己想要把一切都趕緊說出來的衝動。
他從母親的床邊站起身，走到父母臥室的陽台上，伸著懶腰向窗外左右張望著，心裏想著他下一步要實施的計劃，就覺得時間真是不能再拖了。他必須把那些棘手的問題趕緊解決了，他才能毫無顧忌地把一切都告訴父母。他早一天解決，父母就能早一天過上舒心圓滿的日子。
他站在陽台上，借著活動自己的胳膊腿，又飛快地在腦子裏把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一步一步地預想了一遍，在做最後一個擴胸動作的時候，他用兩個字結束了他此刻的思緒：要快！
張婧和靳小亮六點多一點從外麵回來，手裏大包小包地買了好多東西。一進家門，張婧就從包裏掏出兩套春秋裝非要爸媽穿上試試，說這些東西都是靳小亮要買的。
張智在廚房裏做晚飯，靳小亮推門進來。
“哥，我跟張婧看了看也沒其他合適的東西，就給你買了把剃須刀。”
靳小亮說著，把一個小紙盒子放在餐桌上。
“你們還花啥錢呢，馬上要出去了，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張智說。
“沒事。哥，我和張婧一走，家裏就全靠你和姐姐了。”
“你們放心走吧，不用擔心家裏，出去以後，你們兩個要照顧好自己，遇到什麽事，兩個人互相商量著辦。”
張智本想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妥，就隻說了句：“讓咱爸咱媽都過來吃飯吧。”
晚飯過後，五口人坐在客廳看電視。大家都坐在沙發上，隻有張智緊挨著母親坐著的沙發，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電視裏開始播放銀城新聞的時候，張智從那個小方凳上站起來，進了自己的臥室，拿起放在窗前寫字台上的手提包，拉開拉鏈，從裏麵取出一個信封，信封裏裝著他在西城兌換好的3000美元。
從臥室裏出來，他把信封遞給張婧：“把這個拿上。”
張婧接過來看了看，又要還給張智說：“俺們有，不要不要。”
“你哥嫂給你們的，拿上吧，老話說，窮家富路，花不完可以存著，少了可不行。”母親在一旁幫著說。
第二天上午，姐姐和姐夫還有外甥婁峰又都趕了過來，一家人一起把張靜和靳小亮送到了火車站。
告別父母和哥哥姐姐，張婧和靳小亮坐上了回北京的列車……
在張智和父母還有姐姐姐夫送張婧和靳小亮到火車站的時候，在西城，林東強院長正在曙光研究院自己的辦公室裏修改一份材料。
按照上級的工作安排，下周，曙光院要召開全體職工大會，學習貫徹中央提出的“八榮八恥”精神，開展社會主義榮辱觀教育。
這份材料就是院辦為他起草的在職工大會上的講話稿。
林院長一邊仔細審閱，一邊回想著曙光院近年來的一些人和事，就在講話稿的中間部分，簡要補充上了錢學森等著名科學家的事跡材料。他準備用這些科學家光輝燦爛的科學人生及超凡脫俗的人格魅力，在全院職工中弘揚以“愛國、奉獻、求真、創新”為標誌的錢學森精神，針對曙光院的工作實際，提醒全院職工，每一個人都要按照“八榮八恥”的標準，學會做人，做一個對社會負責，對國家有貢獻的人。
今天是星期天，辦公樓上靜悄悄的。
林院長審看完講話稿後，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院辦的魏主任，讓她下午到他的辦公室把他修改過的講話材料取走重新打印整理。放下電話，他伸出左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經十一點多鍾。
林院長簡單整理了一下桌麵，用遙控器關上了迎麵牆角的櫃式空調機，然後從辦公桌前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腰部後，走出辦公室，又回過身用手鎖上房門。
林院長的辦公室在三樓的最西頭，從他的辦公室向東五六米遠就是樓梯口，他往樓梯口走的時候，看到走廊南側王院士辦公室的門敞開著，一大片太陽光亮從門裏投射到門外走廊的地麵上，又斜著折射在走廊的另一麵牆上。
林院長走過樓梯口，朝王院士的辦公室走去。
王院士已經是幾十年如一日，除了出差在外，他上班是沒有節假日概念的，星期六、星期天，他的作息時間和正常的工作日一樣，一定會在早上八點之前來到辦公室。
林院長在門口輕聲喊“王總”的時候，王院士正一邊用左手拿著一個放大鏡埋頭看一份科技文獻，一邊用右手裏的紅藍鉛筆在上麵勾畫著。
“哦，東強。”王院士抬起頭回應著林院長。
“這幾天天熱，您要多注意休息啊。”林院長走進屋內，在王院士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午飯後的一兩個小時午覺就解決問題啦。”王院士看林院長坐了下來，就放下手裏的鉛筆說。
“王總，下周的全院職工大會上您也講一講吧。”林院長恭敬地望著眼前的這位前任老院長。
“會議通知我看到了。中央提出的這個‘八榮八恥’很及時呀。在現代社會裏，是與非的界限、善與惡的界限、美與醜的界限不能混淆，否則的話，社會和諧不起來，經濟發展不起來，民族精神振作不起來，國家也強盛不起來。”王院士由衷地感慨道。
“社會上現在有一些不健康、不文明的現象，比如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在一些人中很有市場，對社會道德體係造成了衝擊，損害了社會風氣，也影響了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林院長接著王院士的話說。
“我在想啊，怎麽樣才能把這個學習貫徹活動，很好地與曙光院的科研工作緊密地結合起來，借著這次學習活動，消除在科研隊伍中存在的一些消極的負麵的現象。”王院士把目光移向窗外沉思道。
片刻後，王院士接著說：“上個月我看到評選出的上年度中國十大科技人物，有計算機和芯片領域的，有生物技術領域的，有航空航天領域的，對了，還有農業方麵的。看過後，我的心裏有一種強烈的緊迫感，我們自己的研究領域要迎頭趕上啊。”
“是啊，王總，應該以這次學習貫徹活動為契機，進一步強化全院幹部職工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號召每一個科研人員要立足崗位做貢獻。”
“對。一個人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學習和實踐的過程，隻要每個人都按照‘八榮八恥’的要求，把自己的人生目標和個人追求，融入到國家的整個發展事業中去，那成長就要快得多。”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王院士接著說道：“前段時間我去北京參加的那個自然科學界和社會科學界高峰論壇，一些新的觀點讓我很受啟發。科學研究的使命，既是為人類增加新知識，又要幫助人類解決麵臨的實際問題。幫助人類解決實際問題的這個落腳點，對今天我們的國家尤為重要。科研工作，就應該關注是否取得了對推動主流技術發展具有實用價值的成果，是否能夠直接影響國家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
“王總，就按您這個思路，在會上展開講一講吧。”
林院長向王院士請求著說，然後他突然想到了張智：“這一點上，我剛才在整理發言材料的時候，回憶起張智在幾年前剛回到一部的時候，在直接提交給我的一份項目申報書裏，也從另一個角度專門針對全院的科研項目立項，詳細談過這方麵的看法。”
“是啊，張智在工作上是有他自己的思考的。”王院士說。
“這一點很難得。我考慮，等張智在海東學習結束後，給他再加些擔子，到時候，您還得多輔助輔助他。”
張智是王院士的關門弟子，這位關門弟子的每一步成長，他都傾注了心血。然而，在張智到海東去學習前的一段時間裏，他明顯感到這位弟子有點心不在焉，每天好像有許多事在分張智的心，讓張智對最擅長的科研工作漸行漸遠。
“張智是一個搞科研的好苗子呀，他是有科研天賦的，可是感覺這幾年科研之外的許多事情分了他的心，他走之前，談其他工作的時候，我間接提醒過他。還有那次他介紹我到溫州那家民營皮革廠去，在跟那個老板接觸的整個過程中，我感覺張智關注的東西，離他的專業越來越遠了。”
“看來他是心有旁騖啊。其實，他去海東學習，我真的挺擔心他有其他的想法。找個機會吧，我跟他好好談談。”林院長表示。
“是要找他好好談談了。這個張智啊，如果他真要有其他的想法，那就可惜了。而且，就怕他自己根本意識不到。”
王院士在林院長麵前說話很直接，林院長在他這裏屬於晚輩，而且他們都是從青海回到內地西城的，王院士當曙光院院長的時候，林院長還隻是院裏的一個普通中層幹部。
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林院長起身走到窗前把窗簾拉上，以便遮擋夏日正午的陽光對辦公室的照射。他知道，王院士下午兩點半還會準時到辦公室裏來忙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