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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鞋子落地

  第二天早上起來,張智沒有忘記佟亞倫請他幫忙的事。


  他先是考慮要不要自己跑一趟,可是想了想,他覺得他和孫啟蒙之間的關係,似乎不見麵談這件事更合適。


  於是,他把電話打了過去,開口就說道:“孫總,請你吃個飯吧。”


  已經認識兩年了,孫啟蒙了解張智不是那種喜歡在餐桌上談事情的人,張智專門打電話來說請他吃飯,一定是有事情要談,就客氣地說道:“張秘書長別破費了,有事盡管說。”


  張智就先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些網站最近的改版情況,然後把佟亞倫托他的事情告訴了孫啟蒙。孫啟蒙聽說是給協會副秘書長佟亞倫的親戚安排工作,略加思索後,便痛快地答應了張智。


  在張智約苟夏青帶著孩子到遊樂場去後的第八天,海東的那家鑒定中心打電話通知張智,讓他去取鑒定報告。本來,鑒定報告是可以郵寄的,但張智決定自己來取。


  那天在遊樂場設法取到了苟夏青兒子的頭發之後,張智就將包括自己的頭發在內的兩份鑒定檢材送到了那家鑒定中心。之後的幾天,張智一直設法讓自己的大腦處於忙碌之中,為的就是暫時把鑒定這件事忘掉,以便讓自己在拿到鑒定結果時,看看第一時間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麽。


  他懂得人有千慮必有一失的道理。他想讓真正的自己能夠隱身,然後作為一個局外人,來看待那個去取鑒定報告的自己,在麵對鑒定結果的時候,本能的反應到底是什麽。


  因為這件事他沒人可以商量,他擔心自己“當局者迷”。


  張智一大早就從學校裏出來,一路忐忑不安地來到鑒定中心。在檔案室,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員把鑒定報告遞給他的時候,他沒敢直接打開去看。鑒定報告是裝在一個信封裏的。他接過信封,猶豫地看著那個工作人員,想開口問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張口。


  那個女工作人員可能是這種場麵見的多了,坐在桌前抬頭看了看站在桌邊的張智欲言又止的樣子,就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東西,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是什麽意思?張智的臉上仍布滿了問號。


  “你們這些當爸爸的呀,整天疑神疑鬼的,連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這日子過得該多別扭啊。”女工作人員開始翻看眼前的東西,不打算再多說什麽。


  “哦——那謝謝啦。”


  張智把信封裝進自己的手提包裏,走出那間辦公室,然後迅速用右手裝作撓額頭的樣子,以便遮擋住自己的大半個臉,為的是躲避走廊正前方的監控探頭。


  他快步走出鑒定中心大門,生怕撞見熟人。趕巧的事情太多了,這個時候,他可不想正好被認識的人看到自己。


  盡管剛才那個女工作人員的話他已經聽明白了,但是他的心裏仍然存在著一種不確定感。這樣一來,他設想的那種看到結果時的第一反應就還沒有產生。於是,他想快點親眼看到鑒定報告上的結論。


  正是上午十點左右光景,路上沒什麽行人。


  離地鐵站還有一段距離。他四下望了望,看到一家便利店門口撐著一把大大的遮陽傘,遮陽傘下,擺放著兩張小圓桌和幾把椅子,傘下沒有一個人。


  他想了想,便朝那家便利店走去。


  進到店裏,他從冰櫃裏取出一瓶礦泉水,結了賬走出來,在遮陽傘下選了一個最靠牆角的位置坐下來,把手提包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打開礦泉水瓶蓋,把瓶口對準自己的嘴,趁仰頭喝水的當口,他用眼睛掃視了一下周圍,幾米開外馬路兩邊的人行道上,強烈的陽光從梧桐樹的樹葉間照射下來,路上難得見到一個行人。


  他把礦泉水瓶放在桌上,開始把騰出的右手伸進放在腿上的手提包裏。


  之前,他已經反反複複把兩種可能出現的結果,在對策上都進行了周密的思考,而且已經分別做出了應對的預案。可是,就在剛才那個女工作人員把鑒定報告給他的時候,他的那種手足無措的本能的反應,說明他對鑒定結果的是與非,仍沒有完全做好接受它的心理準備。


  天氣本來就熱,此刻,又是一種這樣難以篤定的心情,張智的額頭上開始汗流不止。


  他覺得自己心跳有些過速,手也開始發抖。他悄悄地讓自己已經伸進提包裏的右手握成拳頭,為的是不讓自己的手抖下去,可是握成拳頭的手,旋即又變成了一個抖動的拳頭。


  抖就抖吧。


  他不再試圖去控製自己,右手抖動著從手提包裏掏出了那個信封,又抖動著雙手,從信封裏抽出那份A4紙大小折疊著的鑒定報告。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動作快得像跟誰賭氣似的將那幾張紙打開。他顧不上看前麵的那一組組數據,直接把目光定格在了鑒定結論那一行字上:符合遺傳規律,親權概率大於99.99%。


  立刻,空氣好像凝固了,四周也仿佛變得寂靜無聲,張智的大腦像突然死機了一般,成為一片空白……


  他感到一陣暈眩。


  手裏拿著那份鑒定報告,張智呆坐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的光景,大腦才終於重新啟動。他的兩個眼珠在眼眶裏左右來回移動了幾下,然後站起身來。他不想再去坐地鐵了,他需要安靜,需要在安靜的環境裏想問題。他把鑒定報告重新放進包裏,走到路邊等了一會兒,向朝這邊駛來的一輛出租車招了招手。


  張智讓出租車在學校南門外麵停下來,他下了車,朝四周看了看,然後走進大門。正是食堂開午飯的時間,他不想吃飯,也不想回宿舍,猶豫著走到操場邊樹蔭下的一個長方形石凳上坐了下來。


  操場北邊的小路上,在食堂和宿舍樓之間來來往往說笑著的學生,一個個看上去無憂無慮。看著他們,張智想:他們多開心呀,說說笑笑,心裏肯定不會有自己心裏這樣的心事,一個人如果沒有心事多好啊……


  午飯時間一過,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夏日正午的陽光從法國梧桐的枝椏間直射而下,斑駁地投射在張智的周身。他有點困了,索性把腿抬起放到石凳上,然後把手提包墊在頭下,仰麵一躺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盡管室外溫度很高,但張智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冷靜之後,他心底的那份慶幸,躍然腦海:天呐,上帝,這可的的確確是我張智的兒子呀,是我們張家的後代、張家的傳人,我張智竟然也有兒子了!我的兒子就要由我來撫養,由我們張家來撫養,我要給他最好的生活,我要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我要讓他成為天底下最最……


  可是,到眼前為止,他還沒有和苟夏青攤開來談過這件事,他不知道苟夏青對這件事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不過,他自己早已想好,最好的結果就是,為了這個孩子,他們各自離婚,然後苟夏青帶著孩子和他組成新的家庭,到了那一天的話,那他的生活就有了他大學的時候就遐想過的那種美好。


  但目前最大的問題,也是最大的遺憾是,他不能讓他和苟夏青之外的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的事情,否則,且不說輿論會帶給他怎樣的負麵評價,最要命的是,這可是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單就這一條,就可能讓他這輩子不會再有出頭之日。真要到了那種地步,他的一切設想都將化為泡影。


  當然,自己的父母,也就是兒子的爺爺奶奶,是一定要知道這個意外驚喜的,而且要越早越好,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想孫子想得有多苦。


  想到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張智明白,毫無疑問,他和苟夏青各自離婚產生的連鎖反應一定不亞於一場強烈的地震。不說苟夏青那邊會怎樣,隻說他麵對朱墨,他知道一定會有一場大的麻煩。他太了解朱墨了,那個可憐可悲又令人生厭的女人,結了婚成了家,腦子裏什麽也不再想,眼裏隻有那個家,眼界就巴掌點大,所以,離婚的難度他不敢預測。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這個婚他是百分之百要離的,即便可能會遇到想象不到的困難,他也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更改,否則,他永遠也無法讓兒子來到自己身邊。兒子可是他們家族的希望,將是他後半生努力的動力和方向。


  從一個多月前突然知道這件事,他就已經開始在網上研究剛剛修改過的婚姻法,他要按照婚姻法中有關離婚的條款要件,穩紮穩打,把離婚這件事徹底解決好,不留後患。


  他還未雨綢繆,想到了這件事可能會出現的不同結果——


  其一,他順利地離了婚,但苟夏青那邊卻沒那麽順利,那也好辦,那無非就是他等。


  其二,他的婚離得不順利,但隻要苟夏青帶著孩子離開那個男人,他就有機會自己直接照顧孩子。他已經決定博士畢業後不再回曙光院,不再回西城。當然這是後話。


  其三,他和苟夏青兩個人,婚離得都不順利,那就要大費周章了,也屬於不可預測的範疇。


  其四,萬一苟夏青不願離婚怎麽辦,這是張智感到最難辦的一點。真要是那樣的話,那他張智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自己的兒子留在身邊的,他不可能冒著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風險,去把這件事公開,然後強行要回自己的兒子,那樣的話,給自己帶來的後果就太嚴重了。


  所以,當務之急,張智覺得自己要先想辦法弄清楚,苟夏青到底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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