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手機》效應
整整一夜,朱墨無法讓自己入睡。
正月十五還沒到,一切都還沉浸在農曆新年的氣氛之中。遠處,偶爾響起的鞭炮聲,像是在對朱墨說:“朋友間,過年打個電話相互問候,太正常了,可是,大年初八大半夜的談工作,就不太正常。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對吧。”
是啊,又不是什麽大人物,過年這幾天都不能安生?朱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覺得不對勁就越想。第二天一大早,她再次撥通了海東的那個電話號碼。
“喂。”這次,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這是公用電話嗎?”
“什麽公用電話,這是私人的住宅電話。你找誰呀?”
“這個電話昨天打我手機,我打過去,對方說是公用電話。”
“你記錯號碼了吧。”
說完,那個男的掛了電話。
說來也巧,春節前,朱墨和張智剛剛帶著一諾到電影院裏看了賀歲片《手機》。看電影的時候,朱墨覺得電影裏的情節很生活化,但這種很生活化的情節,離自己的生活好像還有些距離。
可當張智昨天晚上打那個電話的時候,也許正是電影中的情節在朱墨心裏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讓朱墨在昨天晚上竟然突發奇想,去同時撥打張智和海東市的那個電話。結果,朱墨發現,電影《手機》中講述的情節,可能真的離自己的生活也不遠。
剛才在電話裏,接電話的那個男人說這個電話是私人的住宅電話,可前段時間那個女人為什麽要說這是公用電話,而張智顯然是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這說明,張智和那個女人都在刻意隱藏什麽。
朱墨想到了電影中的那個男主角嚴守一,拿起手機張口就是謊話,謊話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反而哪天他說了真話,才是不正常了。
還有,電影中費先生的那段話:“你們在手機裏麵說了多少廢話和假話?手機裏到底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東西?再這樣鬧下去,早晚有一天,手機會變成手雷!”
手機變成了手雷,是因為使用手機的人心裏有鬼。朱墨認定,張智現在很可能就是一個握著這顆手雷的人。
是這顆手雷,才讓張智在昨天夜裏打破了十年來的生活習慣,突然莫名其妙地給自己打電話,突然破天荒地說半夜要去買什麽火車票,突然在半夜裏和一個女人在電話裏談起了工作……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所以就太反常了。那麽,張智難道就是想讓朱墨發現他的反常舉動嗎?顯然不想。如果不想,那他為什麽偏偏還要先給朱墨打個電話?
朱墨覺得,隻剩下四個字可以解釋張智昨天夜裏的極度反常行為——做賊心虛!
…………
“過來,坐下。”
張智帶著一諾從銀城回西城的當天晚上,等一諾剛一睡下,朱墨就拉張智在床邊坐下,自己則站在張智的麵前,雙手叉腰,開始發難。
“你說,初八那天晚上你到底在跟誰打電話。打了快一個小時呀,同誌!”
“不是跟你說了,跟客戶談事嘛。”張智的語氣很平淡。
“跟客戶談事?跟哪個客戶談事需要在那個時間談,而且談了那麽長的時間?”
張智沉默不語,然後,像是為了要證明自己沒做什麽虧心事,輕鬆地說:“先讓我去倒杯水。”
張智想站起來,朱墨一把將他按了下去。
“老老實實坐著吧你。你說,做賊心虛這個詞,它怎麽就這麽神奇,用在那天晚上你的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你才做賊心虛。”
“不承認。這麽多年,每次在你家,你什麽時候往回給我打過電話?這麽多年,你什麽時候在銀城想起到火車站去買車票,而且還是半夜。行,半夜你去就去唄,可你百年不遇無端給我打什麽電話呀你?你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
其實,張智自己心裏也一直懊悔得不得了:真是的,我那天晚上怎麽就鬼使神差地先給朱墨打了電話呢?
現在聽到朱墨說自己做賊心虛,張智想,其實也的確隻有這個詞可以解釋我為什麽突然就給朱墨打了那個電話。我打電話的舉動,多像犯罪分子作案時的心理啊。犯罪分子作案的前後,最容易暴露自己的,不就是開始偏離正常人的正常思維了嗎。
“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你說出來而且能夠解釋清楚就行了。”朱墨雖然氣勢洶洶,但她並不清楚對這件事最終她想要怎麽樣。
“我不都說了嘛。”張智的守勢想要以柔克剛。
“來來來,咱倆打個顛倒。如果是我大半夜打這樣的電話,你會怎麽想?”朱墨強壓怒火。
“打就打了唄。”張智一副開明的樣子。
這句話把朱墨氣得:“好好好,你不說是吧,那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麵,再把那個公用電話打過去,我自己問行了吧。”
朱墨故意讓張智以為她不知道那個電話是私人住宅電話,但卻把“公用電話”這四個字說得特別重。
這下張智繃不住了,他感覺朱墨可能已經了解到了什麽:“你到底想幹啥你說。”
“我就想知道是誰半夜陪你打電話!”
已經被逼得退無可退,好半晌,張智總算是哼哼唧唧地說出幾個字:“是我同學。”
“哪個同學?”
“苟夏青,你知道的。”
張智說出這個名字,朱墨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張智解釋說:“苟夏青一直想讓幫她推銷她們廠的產品,那天晚上也是說的這個事。”
“既然是推銷產品,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那天下午也是她給你打的電話對吧,還說那是公用電話?”
“人家不是也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嘛。”
話說到這裏,朱墨皺著眉,對張智的話半信半疑。因為這次晚上兩人打電話的時間、地點、事由等等,放在一起,根本沒有必然的邏輯聯係。
“這樣吧,就按你說的,這一切都是正常的,那你把密碼告訴我,以後我每個月把你的通話記錄打印出來,凡是你和她的通話,你都要做出合理的解釋。”朱墨決定效仿電影裏的做法。
張智說:“給你可以,但你不能找人家的麻煩。”
朱墨說:“那還得看你們是不是不再製造麻煩。”
張智把密碼告訴了朱墨。
知道了密碼,朱墨心裏的疙瘩差不多就解開了。她心想,既然張智敢把密碼告訴自己,說不定還真是自己多想了。
不過,第二天,朱墨還是到了移動公司營業廳,照著電影裏的樣子,把張智當月的手機話費詳單打印了出來。話費單上,張智與那個號碼的主叫或被叫通話次數,顯然有些頻繁。
但朱墨沒有再向張智追問話費詳單的事,隻是把單子悄悄地收藏了起來。
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可是,朱墨的好奇心卻產生了,她特別想知道有關苟夏青現在的情況。
於是,隔幾天,朱墨就會用不同的電話撥打一次海東的那個電話號碼,遇到是女的接電話,朱墨就胡亂編個人名,說找某某某,然後對方就說打錯了。遇到是男的接電話,朱墨就說找苟夏青,對方有時說“她不在家”,有時就在電話裏喊人“接電話”,這時朱墨就把電話再掛掉。
這樣一來二去,從電話裏捕捉到的一點點信息積累了一段時間後,朱墨大概就弄明白了,接電話的男人應該就是苟夏青的丈夫。
朱墨因此也就判斷出,苟夏青已經是有家有口的人,而且感覺人家夫妻關係還不錯。她這才漸漸不再為這件事自尋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