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負罪感
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我是不是天生煞星,任何對我好的人最後都得不到好報。小時候,是爺爺在我冰冷的童年帶給我溫暖,結果爺爺在六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就去世了;初中的時候,有朱新在學校一直保護我,結果他因為一次意外而沒有上大學;現在,小輝哥為了救我而失手傷了兩個人,被判防衛過當無期徒刑。
從法院開庭到宣判結束,方研和朱新一直陪在我的身邊。警方駁回了我看小輝哥的申請,眼睜睜的看著小輝哥帶著手銬被警車押走又不能做什麽。
在朱新和方研的陪同下走出法院,方研一直在安慰我。然而方研的安慰並沒有讓我從自責的泥沼裏解脫,我深切感知到自己隻會給身邊對我好的人帶來厄運。那一刻,我無比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煞星。
在法院的大門,一個女人的攔住我。其實我應該認出來她的,隻是她今天化著淡淡的妝,穿著的衣服讓她身上少了一絲煙塵味,多了一抹書香氣。
“越姐…”我的眼睛再次發酸,眼淚迅速盈滿了眼眶。雖然小輝哥明確的告訴過我他和越姐沒有關係,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看到越姐,我對她還是心存愧疚的。
越姐打斷我的話,讓我什麽都別說。讓朱新和方研先回去,她要領我去一個地方。朱新第一個質疑越姐的目的,不讓我和越姐走。方研更是緊拽著我的胳膊,生怕越姐或過來搶人,把我帶跑一樣。
有兩個人阻止我離開,越姐麵無表情的臉色生騰出一絲怒意:“張小查,你自己做的孽難道不想去去看看後果嗎?”
“作孽”兩個字刺痛了我的心。我直直的看向越姐,她的眼睛裏麵就像盛著大簇大簇的火焰,那火焰燒傷我看過去的眼睛,煉化著我的靈魂。更加加深了我的負罪感。
讓朱新和方研先回去,我跟著越姐坐上出租車去往城郊。在去的路上,越姐沒有理我,我也沒有說話。就連一開始還想活絡氣氛的司機也沉默起來。
十五分鍾後,車停在一個偏僻的胡同口。平坦的路麵上整潔幹淨,兩旁大部分的牆體已經剝落,還有一部分被綠蘚占據讓這個胡同顯得頹廢。越姐繼續往胡同裏走去,我在身後一直默默地跟著她。走到一個有三層高的小樓前,越姐走進樓道向樓上走過去。我看著樓梯上麵的方向,心跳突然加速,那種感覺就像是感應到上麵有什麽大事在等著我。
“這是哪裏?”我清了清了嗓子,問向已經上樓的越姐。
越姐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阿澤的家。”
是了,小輝哥真名叫常澤。越姐說阿澤,應該就是小輝哥。我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有那麽一瞬竟然喘不上氣。邁上台階,每一步都沉重的壓著我宛如一個犯人被押向刑台等候發落。
越姐敲響二樓中間的門,應該就是小輝哥家吧。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黑色的頭發夾雜著縷縷銀絲。應該是認識越姐的,她看到越姐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盼盼來了!”
越姐點頭,在我這個角度看越姐臉上的笑容,那笑容充滿了苦澀。越姐管小輝哥的母親叫“李姨”,我也跟著越姐一起叫她李姨。走進小輝哥的家,客廳裏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看到越姐也是一笑:“盼盼過來了。”
“恩。”越姐對待那個中年男子的態度和對李姨的態度明顯不好,走近看這才發現他左腿腳踝處不正常的彎曲。後來越姐和我說我才知道,那個男人是小輝哥的父親,不是什麽好東西。左腿那是被人打斷的,現在還能走就不錯了。越姐告訴我這些事情的時候,目光充滿著恨意。
小輝哥家的條件並不好,爸爸無業還抽煙喝酒,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奶奶和一個還在上學的八歲的弟弟。家裏的收入隻有小輝哥和他母親賣菜。現在小輝哥又坐牢了,家裏更是雪上加霜。
越姐騙李姨說小輝哥臨時被調到分部實習,走的急回不了家,所以讓她過來看一看。不得不說越姐騙人的功力根深,也可以說小輝哥的家人對越姐很信任,對越姐的說的話深信不疑。越姐說這次是封閉實習,不能和外界打電話,斷了李姨和常叔要給小輝哥打電話的心思。輝哥隻有八歲的弟弟聽到自己的哥哥去了別的城市,眨著天真的眼睛對越姐說:“盼盼姐姐,你能和哥哥說讓他回來的時候給我買一隻玩具手槍嗎?”
越姐問了一句:“小誌要玩具手槍幹嘛啊?”
“當警察,抓犯人!”帶著童稚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擲地有聲。
越姐有一瞬間愣住,我看到她的眼睛裏有液體在遊動,卻還強扯出一抹笑容:“好。”
我的負罪感瞬間攀到高峰,心頭湧過一股酸澀,百味雜陳。
越姐臨走前給李姨扔下三千塊錢,說是小輝哥讓她轉送的。從進門到離開,我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怕我一說話就會哭出來。是我害了小輝哥和這個家庭。
走出小輝哥家的胡同,我終是忍不住的蹲到地上哭了出來。前幾天還聽幾個小姐妹說小輝哥可能被提升到主管,結果就因為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留下一大家子人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生活下去。
越姐也失聲哭了出來,踹了一腳蹲在路邊的我把我踹到在地上:“你哭什麽,你有什麽臉哭啊!”
我倒在地上哭,越姐也在哭。有周圍路過的人看到我和越姐都指指點點的。越姐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打了輛出租車回市裏。
越姐帶我去了一家茶社,要了一個包間,越姐點了一壺普洱茶。茶端上來,越姐先是把我麵前的茶杯斟滿:“這裏是阿澤最喜歡來的地方,你一定想不到每天在夜總會那種地方和各種烈酒打交道的人,會喜歡喝這樣靜心的茶水。”